我們的馬車跑得飛快,然,耳邊卻還是傳來了一道清清淡淡,似乎帶了一絲女氣的笑聲,“楚姑娘……難道……不想知道我們爲什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嗎?”
感覺那聲音越來越近了,我連忙掀開幔簾往車後一望,大驚,只見一個黑衣黑髮的男子,騎在黑馬上,模樣清秀,黑色的長髮整齊的高束在腦後,他的嘴角一直帶着溫和的淺笑,和他那一身打扮很有些不符。
見我看他,他臉上的笑意更甚,不一會兒就策馬奔到了橫向離我們五米遠,縱向與我們的馬車並列而行,此時我才仔細的打量起他來。
好俊的一張臉!眉目清秀,乾淨清澈中透着一絲稚氣未脫般的邪氣,那邪氣清清淡淡,又有幾分淡然的書卷氣,且正且邪,說不出的淡麗。
忽然,我腦子裡靈光一閃,臉色沉了下來,微眯雙眼,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是那個吹笛子的人?!”
“哈哈哈……”那黑衣男子笑得脣紅齒白,“不錯,姑娘果然名不虛傳,聰明絕頂,可惜,可惜,”他惋惜地搖了搖頭,“難道姑娘沒有發現,當你和金公子肩並肩退敵的時候,笛聲就沒了嗎?”
我驀地一驚,當時只顧退敵,並沒有太注意周圍的情況,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怪異,縱使我的武功再高、劍氣再強,但有一種人他是毫不在意的,那就是……死士,死士是什麼?那是打不死的小強。
所以,所有人都退了……哈哈,所有人……都退了,我苦笑地閉上眼,死士他怎麼可能會退,也就是說,那時,笛聲就停了下來,然後他就在暗處觀察我們的動向,呵呵,怪不得追得這麼快。
我憤憤地看了他一眼,真想狠狠撕掉他那些虛僞的笑容,然,我卻笑了起來,“不知閣下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呵呵,”那黑衣男子含笑地望着我,目光狡黠,“其實我也不打算這麼快就滅了你們,否則昨天我就不會停下來了,而是讓我的死士一舉消滅你們了……不過,那就太無聊了,呵呵,玩過貓抓老鼠的遊戲嗎?”
變態!真TMD變態!
“最殘忍的豹子,從來都喜歡慢慢的折磨獵物……看着它生不如死,看着它垂死掙扎……呵呵,你們真沒有讓我失望,這遊戲還真是越來越好玩了,不是嗎?”
我聽到自己的關節握得冷冷的響着。深吸了一口氣,斂了所有心神,擡眸看向他,正好逮住了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思議的光芒,然後銀光一閃,我不由得大驚,一把拽過塵扔向宣,“宣,抱上塵,快跳車……”
話音未落,我已一手摟過韓俊啓,一手拉過衛祁武,提起一口真氣,從馬車上方穿蓬,躍了出去,剛落地,就傳來一陣馬嘯聲,高亮嘶長,馬受驚了,瘋一般的向前衝了去,行了一、兩里路,然後只聽“咣噹……”一聲,馬車滾下了懸崖,“砰砰砰……”幾聲後,就是一片死寂,可想而知,那懸崖深不見底。
這裡就是這片草原的盡頭,周圍的羣山彷彿是忽然冒出來的,此起彼伏,層層疊疊,煙霧繚繞,本是瑰麗的景象,卻給人的感覺是無比的詭異,駭人。
黑衣男子笑臉盈盈地翻身下馬,臉上露出一個“我早知道”的促狹笑容,望着我道:“這條路往左拐的確是回邊城最近的路,可惜,我是不會讓你們有這個機會的,知道前方那個懸崖叫什麼嗎?”
沒有人回答,他便自己笑了幾聲,“‘無回崖’,就是有去無回的意思,就是你們的葬身地。”
“是嗎?”我挑眉斜睨他,似笑非笑,“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呢?”
“呵呵,”那黑衣男子輕聲一笑,目光明亮的看向我,“姑娘還真是自信,且不說那三位仁兄會不會拖累你們,就你們兩個又如何對付得了這麼多江湖頂級的殺手,我還真是拭目以待啊,呵,來得還真快。”
話音剛落,幾十道人影飄然而至。
“嘻嘻……哈哈……呼呼……咯咯……”又是那幾道鬼叫聲,然後這十二鬼宿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小丫頭跑得還滿快的。”
“快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我們追上了。”
“這次可不能再讓她逃了。”
“想必就是這位公子在路上做的記號吧,奴家在這裡謝過公子。”十二鬼宿中唯一的一名女性,嬌滴滴的看着那黑衣男子,微微欠身,還不停地拋媚眼。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好說,好說!”
我將韓俊啓和衛祁武扶到宣和塵的身旁,然後讓他們坐下,我和宣肩並肩地站在了他們的身前,看了看周圍的形勢,我雙眉微皺,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你們七幫人是一起上,還是……”
“哼,黃毛丫頭,口氣倒不小,”一名綠衣少女冷哼一聲,“不過,我們月影宮向來是獨來獨往,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所以由我們先來。”
“哎喲,我說月影宮的姑娘們,你們這是想搶頭功吧,”十二鬼宿的那名女子又開口道,“可惜,那丫頭只有一個,”她指了指我,“我們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自然不會落於人後……”
“呵呵,”藍衣人懶洋洋的一笑,他身後本來跟着三十名黑衣人,此刻只剩下了二十人左右,“大家也別爭了,在下認爲,誰先殺了他們,誰就拿他們的屍首回去領功,如何?”
“那就各憑本事吧。”爲首的紅衣人說道。
我眨眨眼,燦爛一笑,道:“呵呵,那你們就一起上吧,免得我……”我聲音一頓,慢慢凝固起殺氣,臉上浮出一抹嗜血的笑容,一字一頓道,“一個一個費力去殺!”
“哈哈哈……”衆人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充滿了不屑。
“……那麼,就好好的打一場吧……”那名黑衣男子以他那清清亮亮的嗓音說了一句,“可惜,我的人還沒到,那麼,各位,機會就讓給你們了。”他邪氣的笑着,“一個立功的機會。”
虛僞!我目光輕飄飄的看向他。
衆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身動,疾如風,矯如兔,只一眨眼間,就將我們五人團團包圍在其中。
宣稍微向我靠了靠,輕聲囑咐道:“小心!”
“嗯,你也是。”
就在我們玄日、玄月雙劍出鞘的剎那,對方也齊刷刷地亮出了利劍,劍鋒鋥亮無比,劍氣逼人。宣幾乎沒有猶豫,抄劍而起,劍風如蛟龍瞬間舞動於天地,直劈對方右翼,而我則幾乎按兵不動,對着向自己和塵他們衝來的衆人亮出利劍,劍速如箭,劍影已化作虛無,只見得銀色的清光劃空而過,劍光華麗翩然,猶如一條銀蛇,咄咄逼人,破空而下。
“叮,叮,叮——”
劍與劍相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乒乓,乒乓,乒乓——”
一把把長劍斷裂,圍攻我和宣的衆人臉色大驚,匆忙地想往後退,我冷笑,想逃!門都沒有。劍起,依然迅速幹練,閃電一般瞬間橫掃過去,便倒了一排還來不及動彈的人。
玄日劍、玄月劍削鐵如泥,然,世間卻沒幾個人真正認得此兩柄寶劍。
宣的劍法變化莫測,毫無猶豫地殺着身邊的每一個人,使盡全力保護我和塵他們三人。
戰場越來越混亂,這裡的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而且招招致命,我仗着一身精純的內力和靈巧的閃避,盡力地擋住想殺塵他們和想偷襲宣的人,還時不時地斬殺幾個。
手臂上忽地就是一痛,我顧不得去看是誰傷了我,急急避過迎面刺來的一劍時,正巧瞥到宣的白衣上也同我一般染了不少鮮血。
雖看不出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但心口還是免不了一陣痠痛。
“蝶兒——”聽到宣的一聲驚呼聲的同時,我頓覺身側劍風驟漲,回頭,只見一名紅衣人手裡的長劍直直地刺向塵心臟所在的位置……
塵只是微笑地看着他,面色鎮定。
“叮——”
好像玉石敲擊時清脆的聲音,我已瞬間將塵解救出來,同時劍劃長空,乾淨利落的一劍,眼前的紅衣人已身分兩半,甚至連呻yin哀嚎都來不及,就已經橫飛出去,壓倒身邊一大片驚惶失措的人羣。
滾燙的鮮血濺到我的臉上、手上,也濺到了塵,韓俊啓和衛祁武的身上、臉上,我的胃酸一陣翻滾。
忽地一道陰森森的劍風在耳邊滑過,我猛地一個側身,還是沒有來得及避開,“滋”地一聲,左肩中招掛彩,頓時鮮血狂涌,顧不得左肩傳來的麻痹感,我身體一晃,瞬間反手一擊,劍花閃爍,“砰”的一聲,來人身首異處,緩緩倒下,鮮血狂噴。
“噓!”我微微喘息,輕瞥了臉色蒼白的塵他們一眼,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擔心,當然主要的目的是不要驚動戰鬥中的宣。
然後回頭,看着那張血淋淋的還掛着囂張笑容的臉,和那一身藍衣的身軀,心中感到一陣恐懼,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道:別怕!
收劍,擡眸,凌厲的目光四周一掃,包圍着我和塵他們的人羣,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雙眼死死地盯着我,卻沒有一個人有膽再出手。
呵呵,害怕了嗎?
不遠處,玄日劍在天空劃出一道道華麗絢爛的光芒,宣彷彿一隻白色仙鶴輕盈而起,姿勢優雅瀟灑,在那羣人中顯得格外突兀。
人……終於越來越少了,然,宣卻忽然拖着劍向後退了幾步,他一向珍愛的玄日劍的劍鋒劃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受傷了嗎……
他是不是受傷了!
我幾乎是閃電般的要往人羣裡衝——
卻頓了下來,我走了,塵他們怎麼辦?
不能——讓宣有事……
也不能——讓塵、韓俊啓和衛祁武他們有事……
那麼,不能心軟,速戰速決吧!
手中的玄月劍如靈蛇般靈活,如鬼魅般妖冶,所到之處,無堅不摧……
幾名黑衣人倒下了。
綠衣少女也倒下了幾位。
十二鬼宿中的兩人倒下了。
我的心中只剩下一個信念:殺!殺!殺!
……
最後,最後一名鬼宿也呻yin着跪倒了。
我輕微的喘息着,身上的傷口多得連我自己也數不清了,甚至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剩下全身酥軟的麻木……
一劍刺入爲首綠衣少女的心臟,宣收起劍,輕喘着氣,他的臉上已毫無血色,白衣卻已變成了血衣。
屍體橫七豎八如累卵般堆積在我們的身邊,大都都是四肢不全,雙目圓睜。滿地的鮮血,似乎要將這片草原染紅一般,腥甜的血氣覆蓋了所有的空氣,我只覺一陣噁心不可抑制的翻了上來,不由得低下頭一陣乾嘔。
宣擡步,吃力地走到我的身邊,輕拍着我的背,“沒事了!”忽地他的動作一頓,拽起我的左臂,“……這一劍很深。”他的聲音清淡,彷彿浮雲一般。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直起身子,微微一笑,安慰他道:“沒事,已被我止血了,你呢?哪裡受傷了?”
“啪啪啪……”宣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黑衣男子已騎在了黑馬上,輕擊手掌,脣角勾起的一抹微笑,依然是那樣的溫和厚道。
“真是精彩啊!”
我驀地一驚,這纔想起了這個詭異的男子,他……纔是最可怕的。
“我不管你是誰……”我緊緊皺起了眉頭,冷笑一聲,“如今我遇人殺人,遇神殺神,你也擋我們不得!”
話音還未落,宣已然出手,二話不說直接凌厲的刺向那黑衣的詭異男子。宣的身手輕盈得像一隻騰空的鳥,瞬間便張揚起來。然,我還是發現了他的異樣,那一招姿勢雖美,卻發揮不出五成的威力,看來傷……雖不重,體力卻已消耗太多,而我亦是如此,但是……不能讓黑衣人看出來,先唬住他,再嗣機行動……
我跟隨着宣騰空而起,周圍已沒了人,塵,韓俊啓和衛祁武已不用人守着,我們像兩捲旋風一般直衝向那名男子——
“且慢!”那人的嘴角詭異的上揚着一個絕對挑釁的弧度,“遊戲纔剛剛開始?”
話音未落,他已躍出了數丈遠,我大驚,和宣停了下來,此人的內力雄厚精純,源源不斷,絕對不是剛纔那些人所能比擬的。
忽然笛聲驟起,那幫青衣人如鬼魅般的現身,彷彿真是從地獄裡冒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