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移,暮色漸漸籠罩了大地,我們來到秋遠鎮,沒有找到投宿的地方,因爲鎮中的客棧都已客滿,其實這是我早已預料之中的事情,這一路走來,無論我們到哪個城鎮都是人滿爲患,因爲“百花盛會”。百花盛會,呵呵,在我看來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大會,在覲陽王朝,每年都要舉辦的一次,凡年滿十六歲的未婚男女都可以參加,當然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真正能參加的也只能是那些有權、有勢、有名、有望的人家,平民百姓是絕對沒份的。 而百花盛會名爲賞花,實則是比試琴、棋、書、畫。
據說,這次的百花盛會請來了蜀天堡的堡主白玉笙,天下第一樓的樓主韓俊啓做評委,兩個江湖的風雲人物,不僅有錢有勢,而且還是人們一致公認的美男子,更重要的是他們至今尚未娶親,這已經夠吸引人的了?偏偏來參加的人更是讓人呆了三呆,京城四公子,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才女,江湖第一美人,還有兩位現下最得寵的公主,這些人的出現,讓整個覲陽王朝的人都沸騰了,都想一睹他們的風采。 於是,各地上京的人就越來越多,客棧爆滿,官道爆擠,弄得我們三人只能走小路,藉助農舍,甚至有時還要露宿荒野。
有關百花盛會的事情都是從沈青峰那裡聽來的,知道了這個,我就知道楚天宇叫我回去的原因了,真是奇怪,他就這麼想把我嫁出去,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不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楚天宇太難捉摸,讓我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怎麼,他是控制不了我的,當初離開山莊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就掌握在我自己的手裡了。 當我將對楚天宇的猜測告訴宣和塵的時候,他們的臉馬上從晴轉陰,滿臉憂色,當時我安慰他們說我的一切楚天宇他是做不了主的,他們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好了,後來我又補充說如果有哪個帥哥入得了我的法眼,我倒可以考慮考慮,結果氣得他們一天沒有跟我說話。
想到這裡我抑制不住的輕笑了起來,男人哪有他們這樣小氣的,我只是開了一個玩笑而已,純屬玩笑!“蝶兒,怎麼了?”聽到我愉悅的笑聲,宣轉過頭不解地看着我問道。 我輕輕一笑,道:“沒什麼。”切,要讓他們知道了我剛纔在想什麼,說不定又要跟我生氣了。這時,對面忽然傳來一陣歡快的女子笑聲,循聲望去,只見兩名少女將臉藏在美人團扇後,偷偷看着宣和塵竊竊私語。我抿嘴偷笑,這一路走來,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遇見了多少回了。
長得太出衆,果然是禍害!撇了撇嘴,習慣性地往宣和塵的身邊挪了挪,忍笑低聲道:“又是兩個爲你們着迷的姑娘。”宣和塵惱怒地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頭,然後佯裝無事的繼續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今晚還沒有找到要住宿的地方,不會真的要睡屋頂了吧?“我們晚上該不會要睡屋頂了吧?”我以爲自己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想到話已從嘴裡溜了出來。“屋頂?”塵失笑一聲,道,“雪兒想住屋頂嗎?”“怎麼?不可以嗎?”我莞爾一笑,調皮地挑眉。
宣在我的鼻子上輕輕一刮,輕笑道:“又調皮!這屋頂只怕你剛上去,就有人叫捉……”賊還沒有說出口,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尖叫聲:“……賊啊……,捉賊啊……”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迎面向我們這邊跑了過來,後面還跟着五、六個護衛模樣的人,那些護衛身材精壯,一看便知武功都不弱。 不一會兒,小男孩就被其中一個護衛抓住衣領,拎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男孩雙腳亂蹬地胡亂叫着。“把錢袋拿出來!”一個丫環模樣的粉衣少女,穿過人羣走到小男孩的面前,冷冷地喝斥。
小男孩的臉上又髒又亂,模樣看不清楚,一雙眼眸倒是又圓又大,清澈明亮,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倔強,咬了咬脣,看着那小丫環喝道:“我沒偷。”“沒偷……”粉衣丫環的視線停在小男孩身上打量了半天,滿臉嫌惡道,“咦……髒死了,你搜!”說着,手指了指右邊的一位護衛。 呵呵,這氣勢倒比小姐還要盛幾分,看樣子是被主人給慣壞了。小男孩剛在地上站定,手就被身後的護衛死死押住,右邊的護衛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就在男孩身上搜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從男孩的懷裡掏出了一個秀有牡丹的荷包。
粉衣丫環一把搶了過去,走到一位身着錦衣華服,模樣絕美、丰姿綽約的少女身邊,滿臉堆笑,語氣溫和,“小姐,找到了。”錦衣少女微微點點頭,接了過去,看了看,走到小男孩的面前,斜眼掃視了一遍,冷冷道:“送到衙門去。 ”小男孩使勁地動了動身子,可惜力氣太小了,動不了,只能瞪大眼看着那錦衣少女,理直氣壯地說道:“放開我,這是我撿的,不是我偷的。”粉衣丫環一聽此言,立即雙目圓睜,冷笑道:“撿的?哼,我們家小姐還冤枉你不成?”話音剛落,卻聽“啪”的清脆聲響,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小男孩的臉上,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我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場鬧劇,還是猶豫了——救?不救?前世的我因爲看過太多,經歷過太多,早就認清了人性的醜陋與軟弱。 什麼同情啊、憐憫啊、忠義啊這些美好的感情,從來都是先滿足了自己以後纔會施捨給別人,那時的我也許早已沒了情、沒了心!所以,當我在密林裡看到塵的時候,還是猶豫了,要不是受到他眼睛的蠱惑,我想我不會搭救他;要不是有一點遊戲的成分在裡面——想試試自己的毒好不好用,我想我不會出手。不過也幸虧我那時出手了,纔會有了後來的……塵,後來的……淩氏集團,後來的……雪影閣,後來的一切一切……我輕輕笑了笑,回過神瞥了眼現場,就聽“啪”的一聲,小男孩被剮了一個耳光。
我不由得擰了擰眉,這丫環剛纔不是嫌男孩髒嗎?怎麼打人的時候就不髒了?小男孩咬了咬脣,強忍着眼淚,固執地沒有讓它掉下來。好個倔強又堅強的孩子!我暗歎,我相信他,不知爲何我就是相信他!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我用力撥開了人羣走到了錦衣少女的身邊,淡淡道:“放了他。”錦衣少女可能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我這樣跟她說話的人,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不可一視的神情,輕瞥了我一眼,扭過頭沒有理睬,粉衣丫環卻立刻惱怒了起來:“放肆!你可知道我們家小姐是誰?豈能容你在這裡撒野。
”“如果今天我一定要帶走這個孩子呢?”說話間,我的言語依然溫和,滿臉笑容,揚起眉,卻輕撇嘴角,目光淡淡的向錦衣少女掃去。她看出了我神情中的不以爲然,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見周圍圍觀的人衆多,怕出言相爭有失了身份,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他是賊,就該送往衙門。”我又瞥了她一眼,笑道:“若我能證明他不是賊呢?該當如何?”她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眼神不屑,語氣輕蔑,“自會放了他。”“可是小姐……他們冒犯了你……”粉衣丫環一聽,急了,還真是忠心。
我輕瞥粉衣丫環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錦衣少女,道:“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