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夜來人

西屋一片漆黑,依稀可見男孩兒躺在炕頭上。

“怎麼沒點蠟?”李紫玉摸索着從木箱子上拿來蠟燭,用打火石點燃,屋子裡立即有了昏黃的亮光。

李紫玉舉着蠟走到炕前,摸了摸男孩兒的額頭,感覺很燙。見男孩兒仍在昏睡,就有些發愁。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就怕他發燒,還真就發燒了。想想男孩兒受的那傷,怎麼可能不發燒。古代也沒有抗生素,就是草藥對症來得也慢。

“好啦,咱們出去吧。”

李紫玉舉着蠟燭滴了兩滴在木箱上,趁熱把蠟燭摁在上面,蠟燭就牢牢地粘在了木箱上。

李紫玉從木箱子上又拿了一根蠟燭,帶着小山和小文出了西屋。

堂屋也是漆黑一片,李紫玉點着蠟燭粘在了西屋鍋臺上。然後打開東屋門簾,這樣東屋裡也能照見亮光,把今天買的東西一一安置好。首先把棉花布匹放在了東屋炕上,大米、白麪口袋解開繩子口朝上豎着在東屋地東南角放好,又把竹筐裡的食鹽、各種調料、匕首、草紙都拿出來。醋、醬油、花椒油紙包、大料油紙包都放在了鍋臺上,方便做菜使用。各種粗糧、黃豆口袋挨着大米、白麪口袋放好,食鹽口袋放在了堂屋,待會她還得醃製鹿皮。那把匕首被她放在了東屋炕頭上,用舊被蓋好。

一切歸攏好後,李紫玉就去了堂屋做飯。

晚飯李紫玉做的是大米、高粱米兩摻的米粥,炒了一個鹿肉白菜,因爲有了醋、醬油,明顯比以往的菜好吃了許多。幾個孩子連連吃了幾碗粥才撂下了筷子,一個個摸着肚皮直喊好飽。

小虎和小蘭已經自己能用筷子吃飯了,只是吃的到處都是米粒,桌子上的不算,鼻子、臉頰甚或衣服上也都是,真的是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李紫玉手裡的布巾不停地給他們擦着,一邊還得教育着不要掉米粒,要小口吃。總之一頓飯就跟打仗差不多。

吃過飯,三個小的就各自炫耀着各自的布偶,很是熱鬧。只是也知道家裡有病人,聲音壓得很低,很是懂事。

看着他們手裡的布偶,李紫玉纔想起懷裡她臨走時拿的小山和小文的布偶,她都忘了和吉祥布莊的老闆談合作的事了。不僅如此,她很可能還惹了一個自己不能惹的人,也是惹不起的人。唉,沒辦法,如果孫豔君硬要和自己過不去,她只有接着了。但願她不要牽連到弟妹們。

李紫玉沒給男孩做飯,就是做他也吃不進去。等他啥時清醒了,就給他做點小米粥吃,那個養人。

鹿肉她只留了三斤左右,所以,今天炒白菜就放了一點兒。家裡還有三隻野雞沒殺,加上臨去鎮上殺的那隻還有四隻。她本打算搭搭人情,給村裡人家送些鹿肉或者野雞肉。可現在她想了想,還是不要招搖了。主要是家裡有一個病人,需要增加營養,鹿肉是最養人的,還是等下次吧。唉,這個人情也不知要欠到什麼時候。

飯後,李紫玉把舊棉被在東屋炕上鋪好,讓小蘭先去炕上躺着,困了就睡覺。誰知小虎也非得跟着,李紫玉只好又拿了一個枕頭。把東屋炕上的蔬菜木箱又往東邊挪了挪,讓小虎和小蘭躺在鋪好的舊棉被上。舊棉被只鋪了少一半,另一半夜裡睡覺就蓋在身上。

西屋裡李紫玉讓小山和小文帶着小武先睡,她總歸要醃製鹿皮要晚睡先看着男孩兒。小山和小文起先不肯,李紫玉就說你們不睡,難不成等到了下半夜,萬一那男孩醒了你們再睡?放心,到時我叫你們。

於是,小山帶着小文和小武就先去西屋裡睡去了。

李紫玉趕緊醃製鹿皮。

將西屋的桌子搬到堂屋,把鹿皮毛朝下平攤在桌子上,然後均勻地、不停地在有肉的這邊抹上細鹽,直到戌時中兩張鹿皮才醃製好,足足用了八斤鹽。抹完鹽,將兩張鹿皮皮毛朝外疊起,把鹽包在裡面放進木桶中,加水沒過皮面。將木桶放在了堂屋靠近門的地方,要保持通風良好不漏雨雪,纔算徹底完工了。

這以後,要每日攪動讓鹽融化,毛皮吃透,這樣纔會保持毛皮不掉毛。七天後纔可以撈出來,進行下一步熟皮子。

李紫玉醃完鹿皮,將木桌又搬回西屋。一看,發現小山他們小哥仨早已經睡的不知今夕何夕了,不禁笑了起來。他們這樣的孩子,正是覺多的時候,就是自己要不是用意志強撐着,也早就躺下了。

又看了看那男孩,摸了摸他的頭,發現還是很燙,發愁的嘆了口氣。便走出西屋,把一塊乾淨布巾用涼水浸透了,再擰乾,放在了男孩兒的額頭。看看有沒有效果吧,要是有酒就好了,可惜這個家裡哪來的酒呢?

李紫玉就想着還有三天的藥,吃完藥還不好就得去醫館了。看看西屋也沒什麼事,李紫玉就拿了一根粗些的木棍將院門頂上了,這樣子起碼保險一些。因爲就一根粗些的木根用來頂了院門,堂屋就沒有木棍頂門了,只得好好插好門。將東西屋的竈口都填滿木柴,用土坯磚堵嚴實,這樣能保證夜裡土炕的溫度。

從鍋臺上拔起蠟舉着回到東屋裡,把蠟粘在炕沿的土坯磚上,李紫玉上炕察看蔬菜箱。見箱子裡的土有些幹,就把蔬菜箱子搬到炕下,每個箱子都澆了些水。見蘿蔔菜苗水靈靈的已經長出兩片葉,心裡就歡喜起來。真不容易呀,在古代大冬天的,吃個蔬菜還真的很難。

這時,李紫玉家的院牆外,四五條黑影飛掠而來停在了院牆外面。就見一條黑影飛越院牆,毫無聲息的來到了屋前,分別在東、西屋窗前停了片刻,之後又飛了回來。

隨後,三個人留在了外面,飛掠進來兩個人。

屋裡的李紫玉忽然感覺很疲憊,好想睡覺。她強撐着爬到炕前,還沒上炕卻好像聽見外面有動靜,想要起身時,卻已經動不了了,心中大駭。忙用牙齒咬破舌頭保持清醒,屏住呼吸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外面好像進來了兩個人,一人留在了外面,一人捅開門插進了屋。進來的那人直接就去了西屋。她想再聽的時候,就昏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任逍航進了西屋,看了一眼炕西頭睡的正香的三個孩子,伸手握住將俊璋的脈搏,靜靜地號了會脈。然後就從懷裡掏出個瓷瓶,掰開將俊璋的嘴將藥灌了下去,就慢慢等待着。

將俊璋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任逍航站在炕下正看着他,不禁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還難看。

任逍航定定的看着他,問:“知道是誰幹的嗎?”

將俊璋把頭扭到一邊不說話。

“是不是老二?”

“你不都知道了嗎,還問。”將俊璋彆扭的說。

“我早就告訴過你,要小心他,你就不信,這下吃虧了吧?”任逍航嘆了口氣,坐在了炕沿上。

“是啊,我也沒想到他對我竟動用父皇配給他的龍衛。”將俊璋傷心的說,“我一直當他是哥哥,從小他也最照顧我。現在他就因爲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聞對我下殺手。跟隨我的人爲了護着我都沒了,他們可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呀......”

將俊璋說着淚水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好啦好啦,堂堂的五皇子還哭鼻子,馬上就是十五歲的人啦,羞不羞?”任逍航儘量調節着氣氛,免得他傷心過度傷身體。

將俊璋破涕爲笑:“好像自己多大似得,你不就比我大兩歲?”

“兩歲也是大呀,反正我不會哭鼻子。”

“我這是最後一次流眼淚!爲了護着我的人不能白死,我不會再流淚了。”將俊璋擡起胳膊用力抹掉淚水,鐵青着臉咬牙說道。

“這樣,纔是我認識的五皇子嘛。”任逍航見將俊璋情緒有所緩和,就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他怎麼知道你的行蹤?你不是接的密旨嗎?我就是配合你的行動的,我就晚到一天,你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也怪我,以爲他不會這麼的喪心病狂,以爲你身邊好歹有護衛,就是不是龍衛,憑着護衛的身手也能護你周全。”

有一句話任逍航沒有說出來,爲什麼皇上給大皇子、二皇子都配了龍衛,其他幾位皇子卻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將俊璋肅着臉,回憶着事情的前前後後。

原來,李紫玉救得這個人是大葉朝的五皇子,叫將俊璋,今年只有十四歲。

大葉朝皇帝將基銘共有五個成年皇子,大皇子幾年前所住縈華宮突然起火,當時身懷六甲的大皇子妃範楚玉一屍兩命,大皇子也毀了容導致性情大變。本來皇帝有意立大皇子爲太子,大皇子是皇后所生是嫡長子,能力超羣,性情剛毅,可謂是文武雙全,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出了事之後,大皇子破罐破摔整日以酒買醉,像是換了一個人。皇帝就把立太子的事耽擱下來,幾年也不提立太子的事,暗中卻在考察幾個皇子的德行、操守、能力、民望等等。

這次五皇子將俊璋拿着皇帝的密旨,來到邊陲城鎮白山城,想要找邊疆統帥任長青瞭解一件秘事。任逍航作爲龍衛副統領跟着保駕護航,爲了不引起注意,二人商定分別走,最後在石巖鎮匯合。

沒想到,在快到石巖鎮經過一個小樹林的時候,先行一步的將俊璋在大白天,竟然遭遇了史無前例的暗殺。殺手黑巾蒙面,武藝高強,刀刀致命,劍劍狠毒。跟隨將俊璋的都是皇家護衛,自小跟隨將俊璋長大,全部拼了命的護衛着將俊璋逃進了大嶺子山。

在逃進大嶺子山時,周圍的人就剩了將俊璋一個人了。多虧將俊璋帶着師傅配製的秘藥,危急關頭他吞了師傅配製的九轉大還丹藥丸,使出了師傅嫡傳的奪命三招,將圍殺他的人一一擊殺扔進了沼澤地。不料在扔最後一人時,身上因受重傷氣力用盡,自己也摔進了沼澤地,從而被路過的李紫玉所救。

也多虧暗殺他的人刀尖上沒有浸毒藥,不然,將俊璋也不知有沒有命等到任逍航。

但將俊璋終因傷勢過重而導致生命垂危,也多虧李紫玉找的大夫有兩下子,把他搶救過來。最起碼讓他有了意識,甦醒了片刻喝了藥,知道自己安全了才放心的睡了過去。只是最後他發燒發的昏迷不醒他就不知道了,還以爲是村裡的大夫醫術高明,並不知道任逍航給他吞了救命的九花玉露液。

他知道,既然任逍航來了,那些跟隨他的護衛遺體肯定都會被妥善處置,所有痕跡也都會被消除。只是他的心裡還是很難過,一方面是爲了那些捨命的護衛,一方面是爲了自己視爲親兄長的二哥的絕情。難道皇家真的就沒有骨肉親情嗎?那些殺手雖然竭力隱藏招式,還是被將俊璋識破了來歷。因爲有一個殺手是二皇子將俊鴻的貼身侍衛阿泰,這個人將俊璋無比熟悉,所以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那一刻,他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所以,吞下了師傅藥丸的將俊璋功力大增,他又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很快就把殺手誅殺殆盡,阿泰是被他最後一個殺死的。

任逍航知道將俊璋不願心靈的那方淨土蒙塵,他天真的、固執的想要守護在他看來最最重要的東西。豈不知,他所以爲的、想要守護的都是假象,都是海市蜃樓,根本就不是真的。

天家無父子親情,這個血淋淋的事實要讓他自己親身體會,他纔會清醒,別人勸是勸不了的。

任逍航讓將俊璋冷靜了會兒,就將他所知道的李紫玉家的所有情況告訴了他。

最後他說:“這裡比較隱蔽,也不會惹人注意。你先在這裡養好傷,別的都不要管。你知道孫家是二皇子放在這裡的暗哨,手下很是有一批人,我那裡也被他們盯上了。我不能明着來這裡,只能挑着夜裡來看看。你放心,我會留下好藥,幾天你就會痊癒的。村裡大夫開的藥你照常吃,免得他們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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