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唐芯有些忍俊不禁,但心裡卻是得意到快要飛起來,吸了口氣,擺出大師級的淡定風範,老神在在地說:“您再嚐嚐別的,全都嘗過以後,我再回答您的問題,不然,一會兒菜涼了,味兒就變了。”
“好!”羅偉激動的點了下頭,每樣菜都嚐了一遍,以他半輩子做廚子的經驗,這些菜道道是精品,好吃得叫人恨不能咬掉舌頭。
“那啥……”唐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他這樣吃下去真的沒問題嗎?喂!盤子都要見底啦!
嘴角狠狠一抽,爲了老人家的身體健康着想,她趕緊出手摁住了他的手腕:“我知道,我做的菜很好吃,但您也不用這麼誇張吧?再接着吃,當心把胃撐壞了。”
羅偉看了眼桌上只剩三分之一的菜餚,老臉徒然一紅,很是不好意思:“老夫從昨天到現在就沒進過一粒米,所以纔會吃得這麼起勁。”
嘖,現在連老頭兒也玩傲嬌?
唐芯莞爾一笑,鬆開手,笑眯眯盯着他,那眼神彷彿在說:編,你接着編。
羅偉哪還能繼續得下去?訕笑道:“說吧,這些菜你是怎麼做出來的?”
明明材料和他用的一樣,而且做的是同一道菜,可味道卻勝過一倍,其中絕對有他不知道的玄機。
看着化身成好奇寶寶的老人,唐芯也沒掖着瞞着:“其實很簡單,做法和廚師們做的工序基本一致,只不過在小細節上有些出入而已,”芊芊玉手指向桌上的湯食,“就拿這道閃耀香菇枸杞排骨湯來說吧,我在裡頭加了點兒鮮桔皮,不僅能保證熬出來的湯水,味道鮮美,而且還減少了油膩感,口感更加,對了,在放鹽時,不能放得太早,否則,會影響到肉質,讓肉變老了。”
羅偉聽得很是入迷,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不住晃動:“還有呢?還有呢?”
“這道水煮牛肉呢,我有借用了後院兒洗乾淨的茶葉,和食材一起入鍋,煮出來的肉,既不失嚼勁,又不會顯得太硬,不僅牙齒硬朗的人能吃,像您這樣,只要牙齒沒掉光的老人,也能嚐到其中的美妙滋味。”
“原來如此啊,”羅偉徹底受教,這些小工序,他可是頭一次聽說,“那其他兩道呢?”
唐芯差點就迷失在了這指點江山的快‘感’裡,好在她尚有一分理智,及時停住:“咱們還是先來說說招供的事兒吧。”
羅偉已被她露出的這一手征服,如今她又半道剎車,一顆心勾得是各種癢癢,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招!招!招!只要你願意來,多少工錢老夫都給!”
唐芯眉梢一挑,剛想拍板定案,敲死這事兒,不想,老頭忽然變了下臉,神色略顯爲難,顯然是腦子不熱了,神志清醒了,知道自個兒現狀窘迫,害怕她真的來一個獅子大開口。
好在唐芯真沒什麼雄心大願,一拍桌子:“好!包吃包住,一月工錢我就要十兩。”
“十兩?”羅偉有點兒不可置信。
“多了?”唐芯一咬牙,果斷降了一半,“五兩,不能再少了。”
她還得存點錢,等小春和夏允兒回來,在這兒租個房子呢。
“哼,老夫缺你這點兒工錢?十兩就十兩。”這小子夠實誠,他也不能沾人家便宜不是?羅偉立馬轉去了櫃檯,洋洋灑灑寫了份契約,簽字畫押。
“來來來,你接着給老夫說說,這兩道菜有
什麼玄機。”等到唐芯按了手印,羅偉拽着人,繼續了他的求學路。
第二天一早,一老一少抱着寫好的告示,張貼在酒樓外,用過早飯後,唐芯又抱着一疊連夜寫出的宣傳紙,站在街上吆喝:“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羅家酒樓明兒個推出新菜品,各位老街坊,外鄉客,都可以來酒樓裡免費嚐嚐鮮,分文不取,分錢不要,回饋大家多年來的照料。”
一聽有免費東西可吃,不少婦女率先上鉤,爭前恐後地要了宣傳紙去。
“真的不收錢?”有人不信,覺得這天上不會掉餡餅。
“哎喲,這還能有假呀?”唐芯忙得團團轉,同時不忘回答鄉親們的問題,“你們明兒來了就知道了,保證不會讓你們白走了這一遭。”
“給我一張,我瞅瞅。”許多聞訊而來的百姓,紛紛伸手,想要湊個熱鬧。
唐芯來者不拒,不到半日,準備的近一千張宣傳紙就發了個精光。
“各位,明兒可別忘了捧場啊。”她巧笑嫣然地同衆人說道,“咱們酒樓就備了五十份免費菜,來晚了就沒了。”
“我們一定來。”百姓拍着胸口答應得極其爽快,唐芯還沒傻到相信今日拿了宣傳紙的人,明兒都會出現,但她要的就是把名氣先打出去。
這兒從沒有免費試吃的先例,開了先河,自然會有人好奇,一傳十十傳百,幾百份裡,總有人會做第一個吃螃蟹的。
“老闆,羅家這是想東山再起呢。”對街的李家酒樓外,長得尖嘴猴腮,一臉奸詐的店小二,正站在自家老闆身邊,不屑地看着宛如衆星捧月般,站在人羣中央吆喝的少年。
“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頭,以爲能逆天改命?”老闆是個三十而立的中年男子,這幾年,羅家酒樓倒臺,他一手經營的酒樓則扶搖直上,在他眼裡,羅偉就是那秋後的螞蚱,掀不起丁點風浪,口氣自然也是輕蔑不屑的。
“那明兒老闆要去湊湊熱鬧嗎?”店小二一臉認同地點頭,同時,掛着狗腿的笑臉,問道。
“不去,有那閒工夫,不如做好自家生意。”李老闆擺了擺手,一副懶得參合的表情。
和百姓們約定好後,唐芯風風火火回到酒樓,進門時,她看見有幾個百姓在告示前圍成一圈,正好奇地讀着內容。
嘴角一彎,推門進入大堂,羅偉等了許久,見她回來,兩人立馬揣着銀票出發,爲明天的盛宴準備。
暮色四合,一輛輛裝滿新鮮食材的木板車停在酒樓外卸貨。
“小唐,放着後門不走,你幹啥偏要走正門?這不擋道嗎?”羅偉有些猜不透唐芯的打算,往常樓裡添購食材走的都是後門,哪有在大街上卸貨的?
“說老闆您不懂,您還不信,”唐芯搖搖頭,壓低聲音解釋,“之前不是有傳言說,酒樓的食材不新鮮嗎?現在,我們就來個釜底抽薪,讓大傢伙看個清楚。”
“這能成?”羅偉覺得洗刷名聲沒這麼簡單。
“當然……”唐芯故意拖長尾音,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惡作劇般吐出兩個字,“不能。”
“你小子!逗老夫玩呢?”羅偉氣得夠嗆,掄起拳頭就想往她身上砸。
“別呀,”唐芯笑嘻嘻偏了個身,躲開了,“雖然不能一次性成功,可好歹也讓鄉親們見到了咱們的誠意不是?”
要想洗白,一兩天的功夫
絕對不夠,她要做的,是給所有人留下一個羅家洗心革面的印象,從而吸引食客上門。
只要人來了,靠着她的一身手藝,還怕吃了一次沒有第二次?就連挑嘴的冷麪神,不也對她的廚藝讚不絕口?不是她做的,各種吃不習慣?
“小唐?小唐!”羅偉輕推了她一把,“想什麼呢你,還不快給老夫說清楚?”
唐芯刻意忽略掉心頭泛起的思念,笑得只見眉不見眼:“哎呀,您老只要記得一句話就夠了。”
“什麼話?”羅偉果然上鉤。
“信我的,準沒錯。”語氣神秘,卻充滿了自信。
羅偉想了想,終是沒再多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信一回就是!
雄心勃勃的二人次日就被老天爺打了回臉。
“完了,這回全完了。”老人慾哭無淚的站在大門口,瓢潑大雨傾盆直下,濺落在地上又反彈到他的臉上,似一滴滴絕望的眼淚。
“該死的鬼天氣!”要不要玩得這麼狠?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今天下,唐芯氣得渾身發抖,衝着天空豎了箇中指後,轉頭看向老頭兒,“還沒完呢!走,咱們把椅子桌子搬出去,接着幹!”
“可是……”大雨天,哪會有人來酒樓吃飯?羅偉已然沒了信心,有氣沒力地說,“算了算了,都是命啊,是老夫收不住家業,收不住兒子,別再強求了。”
說着,他轉身回到樓裡,步子分外沉重。
“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憑你的手藝到哪家酒樓都能做上主廚,別把時間浪費在老夫這兒,老夫給你結一月的工錢,你趁早走吧。”三天後,當鋪就要來攆人了,抵押的地契總共就換了一百兩銀子,昨兒個用得七七八八,今兒做不成生意,食材都得壞掉,他再沒了翻身的機會,何苦連累他人?
羅偉鑽進櫃檯,顫抖着從盒子裡取了十兩銀子。
他沒哭,可唐芯卻彷彿看見了一個他心頭落下的淚。
一咬牙,擡腳跟進大堂,沉默着搬起椅子,往雨裡鑽。
羅偉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個人回了又走,吃力地拖着桌椅,心酸得要命。
“已經夠了!”他攔下了唐芯的去路,紅着眼說,“老夫知道你是個心腸好的,可再努力,能拗得過這天?老夫很知足啦,能在最後招到一個夥計,吃到你做的菜,也算是圓滿了,你拿了工錢和契約,快些離開吧,少在老夫這兒耍牛脾氣,走走走!”
他伸手就想推人。
唐芯一揚胳膊,拍開了他的手掌,抿着脣,拽住桌腿繼續往外拉。
“你就是個倔小子!”羅偉勸也勸了,見他不撞南牆不回頭,把心一狠,由他去了。
兩張桌椅擺在空無一人的店門外,向外突出的屋檐擋住了一大部分的雨水,但也有不少沿着棱角垂落下來,在桌面上濺開水花。
唐芯進了趟廚房,捲起袖口,按照計劃開始工作,原先準備的熱菜一樣也用不上,她索性更換了菜單,揉麪做小吃、涼菜。
雨勢逐漸減弱,變作了綿綿細雨。
兩份涼菜,兩份糕點,供五十盤全都擺在了長桌上。
街頭人煙稀少,那些昨天興致勃勃的百姓,一個也不曾露面,時而有打着傘的路人經過,卻無一人願意停下腳步,不外乎是看一眼孤零零坐在桌邊的唐芯,便疾步走入了雨霧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