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風從樹林中吹出,吹散了空氣中壓抑的血腥氣,卻抹不去關琴口鼻中漸漸的溢出的血絲,點點滴滴,沾染在素衣上,印出一朵更比一朵悽豔的寒梅,襯着林躍無聲的淚水悄然綻放。
“爲什麼…”哽咽良久,林躍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的傻看着關琴那張血色漸失的嬌顏,他怎麼意想不到,關琴會在關鍵時刻把自己推開,用身體去接那一箭,這原本是算好的,爲什麼偏偏老天要這樣戲耍自己,甚至拖累這個尚且年幼的小姑娘。
“咳咳…”乾裂的脣角上,沾染了那麼一縷悽美的殷紅。雖然關琴極力想要嚥下喉嚨中那不時想要竄上來腥熱,但是在一陣咳喘後,依舊有一股股粉紅色的血沫從關琴口角溢出,溼紅了素白的下巴。
後背早已經麻木冰涼,可是胸口那團溫熱卻支撐着關琴,將那股惱人眩暈驅走,這才勉強擡起酸澀的眼皮,口中開闔張歙,斷斷續續道:“也許吧!這一箭是命中註定的,就算是今日躲過去了,他日我還是將成爲你的累贅,我不想…”
“傻瓜,你這是聽誰說的,你不是我的累贅,今日不是,以後以致永遠都不是!”慌忙將自己體內的真氣向對方身體中渡去,但無論林躍怎麼調動,如何不顧丹田早已乾涸卻還強行運轉,這都無濟於事,這弄人的天意,近日就是要林躍親身飽受一邊親人離去,那中撕心裂肺的痛。
“嗯,我知道,當初在咸陽的時候我就知道,可是我真的不能再拖累你,沒有我,末離姐姐和你就沒有了後顧之憂,那樣你也不用做任何事再畏首畏腳,擔心我的感受!”擠了擠腦袋,將臉貼上林躍的脖子,只是這輕輕一動,卻讓關琴背上的傷口血越流越多,不過她卻好象沒有察覺,慘淡的臉上滿是溫馨的笑意。
“不,不會的,我現在是修士,修煉的是天地之道,我一定可以把你醫治好,相信我,就算沒有,我還認識徐福,徐福你知道麼,他是秦國最頂尖的方士,他連長生藥都可以煉製,他…”恍然無措之下,林躍一個勁的寬慰關琴,此時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腦中那些平時信手拈來的計策,這時也都蕩然無存,茫然的他只有摟緊關琴,不讓對方從自己的懷中溜走。
“哥!”一個從來沒有從關琴口中的詞彙,在兩人耳邊同時響起的瞬間,不只是林躍就連叫出這一聲的關琴,也已潸然淚下,自從林躍來後,關琴一直都以直名相稱,可是在她的心中,林躍的地位早已經根深蒂固不可動搖,甚至,在無人的夜裡,關琴還時常幻想,若是關飛回來,林躍在沒有了哥哥的義務後,會不會還和自己相守在一起。
不過,這已經不可能了,所以這舊藏在心中的話,在自己生命即將燃盡的一刻還是對林躍說了出來,想要伸手撫一撫林躍的那堅毅面龐,可是費力的提了半天,關琴還是心有無奈的放棄了這個想法,鬆垂的手搭上林躍寬闊有力的手掌,關琴似是滿足,又含嘆息道:“哥,你聽我說,以前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整日給你帶來那麼多拖累,就是在剛纔,從你眼中看到那倒映飛來的箭矢後,我明白了我需要的,那就是在一個你不用爲我的擔心的地方,默默的守護你,爲你送上祝福:“
”好了,現在我終於做到了…是太陽下山了嗎?我怎麼感覺有些困啊
!好想睡一覺…”囈語聲越來越低,林躍想要將關琴搖醒,但又憐惜她嬌弱的身體,她確實該好好休息了,是自己的出想,改變了她的命運,若沒有自己也許她現在還是普通的山村中,一個待嫁的小姑娘,也許她會嫁入一個好的婆家,和一個她也許不愛,但是卻可以給他一生保護的漢子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自己的出現而改變,想到這兒,林躍赤紅的雙目中,眼角的淚水順着臉龐,滾落到懷中關琴的額頭上,一抹淡淡的血色從末離的額頭上盪漾開,那是林躍的淚水,不知爲何林躍雙目中竟然有血水流出,任憑這血紅色的淚水滴落,林躍仰天嘯吼道:“老天,你瞎了嗎?要逆天的不是她是我,有什麼天譴朝我一人過來,別連累其他人!”
林躍嘶聲竭力的吼聲,震得天空中沉雷滾滾,風雲變色,不多時便已經烏雲密佈,好像真的是有天罰要從這裡產生,轟鳴的震雷聲不斷在樹林中迴盪,嚇得裡面人馬俱驚,本來還因爲射中關琴在馬上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葉權這也被摔下馬背,估計是腰部落地,疼得他一個勁的捂着腰抽搐,像極了一隻被放入鍋中煮熟的龍蝦。
嚇得周圍侍從,忙跟着下了馬背,將他扶起,道:“大人,您沒事吧!”
“啪”一巴掌抽在那問話侍從的臉上,葉權的面容都因爲疼痛而變了形,這還不忘對屬下厲聲訓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我這樣能叫沒事嗎?快給我看看,是誰但敢這麼大膽,嚇得本老爺,我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個被扇了一巴掌的侍從急於立功,在葉權這話剛毅說出口,便一下從地上爬起,一路小跑到樹林外,看看剛纔那聲鬼吼聲是哪個不要命的叫出的,若是讓自己發現,不論什麼?先扇那傢伙一巴掌,也算是出出氣,罵罵咧咧的侍從剛一走到樹林外面,便被漫天詭異的天象鎮的寸步難行。
天空中,厚重烏雲間電閃雷鳴,黑壓壓的堵在頭頂,那感覺彷彿只要再長高一些,便可以伸手觸摸到,耳畔聲聲炸雷聲,刺激的侍從心拔涼拔涼的,後悔自己不該呈一時之勇,就這麼一衝動跑了出來,心中固然害怕,可是想起自家老爺的淫威,那是從還是硬着頭皮。
突然,他看到前方跪着一個人,那人披頭散髮正朝自己看過來,接着爆鳴的雷光,侍從這才依稀看清楚那人,正是這一看,嚇得侍從心驚膽戰,他看到了什麼?紅通通的血眸,滿臉猙獰表情,還有臉上那兩道血淚流成的淚痕,這是人還是阿鼻地獄中來的惡鬼。
“大…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妙呀!”憋了眼從遠處慌慌張張跑過來屬下,葉權恨鐵不成鋼的哼了聲:“什麼事啊!大驚小怪的,沒看到本老爺在這兒了嗎?慢點說!”
“是,是林躍,他殺來了!”直到這時,那侍從還沒有從過度的驚慌中緩過神來,扶着一同伴的身子喘了幾口粗氣,侍從才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出了看到林躍原委
。
“什麼?林躍來了,那還得了,快收拾東西,咱乾淨跑路吧!”這回,很是淡定的葉權也坐不住了,一腳踢開扶着自己的下屬,就準備翻身上馬,可是剛站起身子,摔傷的腰卻痛的他又不得不蹲成一隻大蝦。
“慌什麼?林躍要來早就來了,不會等到你的屬下去看後,再回來彙報的,這裡面一定有問題!”揮掌擋開末離勢如破竹的攻擊,冷無殤乘着空檔回頭對葉權喝道,連番狠鬥下來,末離的攻勢雖然凌厲,可是在力量的把握上卻削減了很多,本來就和冷無殤鏖戰許久,後來又加上章邯助戰,末離幾乎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勉強自保,這回聽說林躍安全的回來了,她幾次想要衝出這包圍之勢,卻總是被壓了下來。
“也對…”摸了摸下巴,因爲對林躍的本就具有恐懼心裡,所以聽說了林躍要過來,葉權幾乎是不禁思考就要逃跑,現在聽冷無殤這麼一點,遂發覺這事還真有那麼一絲蹊蹺,想起自己這上竄下跳模樣,葉權遂咳了咳,故作威嚴道:“那個,你可是親眼看到的林躍,當時又是怎樣一般景象!”
當聽到林躍眼流血淚,正跪在地上時,冷無殤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禁大笑道:“葉縣令大可無憂,那林躍此刻應該是身負重傷,否則不會如此狼狽,看來蒙將軍也有些本事,你等快些隨我聯手,一同把這賤人格殺,然後再去林躍那兒尋罪!”
冷無殤說到底只是葉權請來幫忙的,如果說僅憑這點就要指揮別人的話,章邯根本就沒將其放在心上,他可是堂堂大秦帝國的上將軍,怎麼會聽一個草莽吆五喝六,而且此時林躍這個殺子仇人就在外面,自己現在不動手更待何時。
“冷先生,此處就交與你了,章莫去去就來!”長笑一聲,章邯一劍戰向末離,接着對反露出的一個破綻,抽身而退氣的冷無殤大罵蠢物,末離眼看就要被自己連手壓制住,現在章邯突然閃身,自己這壓力頓時又升了上來,又回到了剛纔招招自保的那種地步。
章邯離去,也勸卻不敢阻攔,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再說這章邯比葉權大了可不止一級,所以葉權縱然心中不願意,怕沒有對方的參戰,冷無殤會有什麼危險,隨即便指揮兩邊士兵衝了上去,一時間,箭矢,長劍,戟戟等冷兵器,全朝着兩人招呼了過去。
再說外頭,早思暮想的林躍冒頭,這回章邯若是將他親手擊殺,一來爲子報仇,二者又可以獲得頭功,加官進爵,當然這重點還是在加官進爵上面,刃口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缺口的佩劍,在草地上撩出一陣沙沙聲,章邯緩緩走近了跪在樹林前面的林躍。
“哈哈,林躍,看看是誰來了,幾日不見,有沒有想我這個老朋友啊!”故作歡快的笑聲下,卻掩飾不了章邯那猙獰的內心,今日個、終於可以一嘗往日心願,這笑聲怎麼不讓人心中生寒。
“我以爲是誰呢?原來是我的手下敗將啊
!怎麼,覺得上次輸得還不夠慘,這才還想要再輸一次!”輕柔的擡起右手,生怕驚動了懷中的關琴將她弄傷,林躍勉強揩去眼角的血淚,對章邯的挑釁不屑一顧,不用說也知道對方此番來的目的,所以林躍根本就沒當作一回事。
“哼,姑且讓你得意一會兒,等我這劍從劍鞘中拔出,就是送你去見我孩兒的時候”絲毫沒有把林躍的話當作一回事,上次潛龍山一役。雖然是章邯軍事生涯中一個抹不去的污點,索性林躍將死,這也算是將功補過。
走進幾步,待看到林躍懷中所抱後,突然間一股從未有過的快意浮上心頭,章邯遂大笑道:“果真是老天有眼,林躍當初你殺我孩兒,如今你的女人也死在你懷中,這就叫做因果報應,現在的你,是不是感到很心痛啊!那就對了,我就是要把讓你嚐盡世間的一切痛苦,然後在慢慢折磨死你,哈哈……”
“要殺就快點動手,別磨磨唧唧的,別等到我功力恢復,那到時候可就是我殺你了!”不耐煩的回頭瞥了章邯一眼,面無表情的林躍,從他無悲無懼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本以爲自己能好好羞辱林躍一番,沒想到對方死到臨頭還一身硬氣,這遠不是章邯想要的,見對方將懷中女子護得那般嚴實,章邯也隱約猜到了什麼?猙獰的笑容中多了一絲複雜的意味,隨即,便一掌排向那像是暈厥過去的女子,口中狂笑道:“既然你這麼在乎你的女人,那我就要她死無全屍,看你還能如何囂張!”
耳邊勁風環繞,吹割的臉頰生疼,眼看對方那可碎巨石的一掌就要拍至,至此緊要關頭,林躍急忙轉身,遞出右肩送至對方掌下,足以粉碎山石的鐵掌擊打在林躍肩頭,當即便聽到一陣細碎的骨裂聲,骨髓中傳出的劇痛,即便是心中萬念俱焚的林躍,悶哼吃痛的額頭上,也滲出了豆大汗珠。
“呵呵,好一個挺身而出啊!我看你還可以挺多久!”自己那一掌的威力章邯最是清楚,而且擊中林躍肩頭時,手上傳來的碎裂感覺,無疑是林躍的肩胛骨已經被自己拍碎,看來他這條手臂今後算是廢了。
“有種你就試試!”悶哼一聲,看起來雖然是林躍右肩受創,但卻是成功的將對方勁力,成功的吸納入自己的經脈之中,這讓林躍體內徹底乾涸的經脈中,不經意多出了這麼一股力道,當然這勁力破壞力驚人,林躍元不可以拿來使用,不過是借勁力,刺激自己的丹田燃燒體內的精血,催生出更多的真氣,以解現在之困。
此種方法實際上比那燃燒自己潛力的傷害更爲巨大,無異於飲鴆止渴,不過事到如今林躍也唯有出此下策,關琴出事,使得林躍心神受創,無力分出心神控制丹田催生真氣,這才使得林躍毫無力量同普通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