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明眸如星
“啊啊終於到姑蘇了啊，可真是累死我了。”李瑜誇張的抹了一把辛酸淚，可不是麼他和哥哥騎馬從上京急切的往姑蘇城趕，一路上就連馬都跑的累死了好幾匹，總算是大半個月就回到姑蘇城了，他可是想念他的那張紫檀木雕刻的大牀了。
李晟面上依舊冷冷的，卻是在眼中過了些溫和。這一路上確實非常辛苦了，索性安撫了一衆跟着的屬下，進了城之後就各自散了各回各家。
“哥哥，我看到何叔了，該是來接我們的罷。”李瑜雖然是覺得非常疲累，可是能回家的興奮卻是撐着他，如今還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看到城門裡來接他們回府的管家，咧開嘴跟李晟說道。
回到家，自然是少不了被孫氏一頓唸叨，旁邊的劉嬤嬤趕緊來勸：“夫人，少爺們剛回來都累了，還是先讓少爺們去好生歇息歇息吧。就是一會兒說話也不遲，不是？”
孫氏揉着帕子擦拭眼角的眼淚，連聲稱是，“回來就好，趕緊去歇息罷。”
劉嬤嬤滿臉的慈愛，笑道：“夫人都算着日子呢，兩位少爺的房間每天都讓丫鬟們好生打掃乾淨，就是被褥也都是天天晾曬呢。”
李瑜湊到孫氏跟前撒嬌打諢了一陣，纔將孫氏哄得笑開了，揉搓了一頓才放李瑜和李晟離開。
在劉嬤嬤的攙扶下，孫氏在鋪着大紅撒花猩猩氈的山形嵌雲母石的紫檁木胡牀坐下，劉嬤嬤趕緊拿過一個石青刻絲鎖子錦背靠放到孫氏身後，又拿過一個石青金錢蟒引枕，說：“夫人，如今可算是放心了兩位少爺都安生的回來了，老婆子瞧着二少爺雖說是瘦了些，但是精神頭比往前還好呢，就單看那眼睛都閃亮閃亮的，看起來跟老爺眼睛更像了。大少爺只看起來更精壯了些呢，夫人安心纔是。”
一旁的大丫鬟端着蓮花雕繪的茶盤進來，劉嬤嬤從上面端了茶送到孫氏跟前，“夫人，喝茶。”
孫氏也是鬆了一口氣，接過茶心情不錯的抿了幾口。現在出門在外的兒子回來了，就是家裡最近也安生了不少，孫氏心情自然頗爲不錯。輕闔上茶蓋，清脆的聲音在偌大的屋子裡顯得異常的清脆，孫氏眼中晦暗不明，索性屋裡除了劉嬤嬤就是她的心腹大丫鬟，道：“媽媽，最近那位可還安生？”
劉嬤嬤自然是知道孫氏說的是誰，笑道：“最近那房姨娘知道了以後不能在懷孕之事，本來是讓大夫和底下的丫鬟給保密的，哪曾想被旁人知道了去。這不，這兩天其他的姨娘尤其是那小房姨娘可是很殷勤的去安慰房姨娘呢。”
孫氏冷哼了一聲，“那小房氏心機哪能比的上房氏，這些年房氏在府裡受寵還連得生下女兒不是說假的。這小房氏就是連那房氏的一星半點都比不上，不成氣候的玩意兒。不說這些了，晟兒和瑜兒的院子再派些下人去，畢竟好些日子沒住過人了。”
“這夫人放心，老奴已經多派了幾個丫鬟婆子過去，不然老奴也過去瞧瞧？”劉嬤嬤聽得孫氏那般評價的也覺得正常，她是知道些內情的，畢竟一方面她是孫氏的奶嬤嬤，作爲陪房來的，跟孫氏的感情自然是很深。雖然夫人已經開了恩典將他們一家子的奴籍給消了去，一家子都給放了去，畢竟還是放不開當女兒養的孫氏，所以現在還在孫氏跟前伺候着。
孫氏聽了點點頭，“也好，那就麻煩媽媽了。”
房氏房裡
一向是沁雅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手中的被子發出清脆的響聲，落在未曾鋪着氈毯的地板上。房氏雖然三十多些，但是保養得好，細看她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柔橈輕曼，嫵媚纖弱。眉宇間淡淡的愁怨更是添了幾分西子捧心之態，真可謂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如今這般人兒露出這般猙獰的形態尤其的嚇人，賴興家的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心裡暗道：這到底是那個賤蹄子將姨娘不能生育的事兒傳將了出去，要是讓她知道定要撕了她的嘴。如今好了還平白的讓自己在這兒承受姨娘的怒火。這些年姨娘在外面衝賢良大度慣了，平日裡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做出什麼懲罰奴才的事兒，但是關起門來可不同了，反正也不會有旁人看得見，就像是這茶盞都不知摔了幾個。也只姨娘這樣子的，這茶盞也不會缺，不然的話要是那老實巴交的李姨娘的話人家纔不會這樣子的，這茶盞怎麼說也能值個一二百錢的。
房氏氣悶的蹙着眉來，柔弱惹人疼惜，可惜房間了也就她和賴興家的兩個人，無人欣賞。房氏氣急了撕着帕子，說道：“可是查出來了，這事兒是誰給我捅出去的。”
賴興家的小心翼翼的往前靠了幾步，才道：“奴婢最近幾日好生的盤查了一下，發現頭一個知道的是小房姨娘，話頭就是從她的大丫鬟純煙那兒傳出來的。只那純煙是怎麼知道的，奴婢就沒查出來了。”小房姨娘同姓房，雖是同屬於房氏旁家，卻不是一個宗的，所以來的時候原本還想湊着房姨娘的寵，想往上爬的。只不過房氏是誰啊，一方面心裡暗恨家族這樣子的對她，一方面還想着拉住小房姨娘，借刀殺人的。哪曾想到小房姨娘塗有美貌，卻是連房姨娘一半的心機都沒有。雖說剛開始這借刀殺人的倒是奏效了，哪曾想到還是高估了這小房姨娘的頭腦，簡直就是愚不可及。漸漸的，房姨娘就不大理會了這原本屬於親戚的小房姨娘了，只不過哪曾想到這小房姨娘倒是迅速的拉起了另外一個姨娘，專門的針對房姨娘。但是房姨娘雖然是黃花已老，但是這些年精心保養，有着那些個花苞兒沒有的成熟的風采，再者說了房姨娘這些年在李府打下的根基不是白打的，那小房姨娘自然不會是房姨娘的對手。
但是萬萬不曾想到，這房姨娘剛被秘密診斷出不能在受孕，下腳的就被人傳將了出去。鬧的現在原本在房姨娘身上吃過暗虧的那些個姨娘們通通的覺得舒爽了，紛紛的來房姨娘這兒打着安慰的旗號來看房姨娘的笑話，尤其是這小房姨娘有甚。如今聽得賴興家的說最開始是從小房姨娘那兒傳來的時候，‘刺啦’一聲房姨娘手中精緻的絲綢帕子生生的被撕開了。
房姨娘有些疲憊的揉揉眉心，揮揮手讓賴興家的下去，她要單獨呆一會兒，好好想想對策。雖然她不能再生育，但是她還有女兒，這總比那些連個兒女都沒有的女人強多了。但是她不甘！對就是不甘，聽說今個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了，心裡突然發冷，府裡也只有三位少爺，單兩位少爺都是嫡出，就是那最小的一個庶子都是養在夫人身邊，以後自然是嫡出兩位少爺的助力。再說現在的情形大少爺明顯的是已經在接觸李府的生意，二少爺已經是舉人老爺，個個都是有出息的。就算是現在再出現一個聰慧的小兒，也已經晚了。老爺不會是那麼愚鈍之人，再說夫人的孃家勢力正旺，房姨娘露出一絲苦笑，彷彿這些年爭相的目標完全沒了意義。是呢，有什麼用呢，就是現在無能再生育也不會是那麼恰好的事兒，她的身體一向很少健康，難道是有人故意害我？
房姨娘一個人在房間裡思考了很久，才叫人進來打掃房間。房姨娘還是以往那副淡雅的模樣，只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掛着不同以往的笑，就是魅眼兒裡也帶着陰冷。
李瑜手裡拿着信興沖沖的到李晟的書房裡去，李晟見他這般急色訓斥了兩句，無奈就讓他坐在一旁，問：“何事這麼匆忙?”
“大哥好事哎，璞玉給我來信了，你猜他說了什麼？”李瑜雖然是同李晟說着話，眼睛卻不自覺的往李晟手腕上瞧去，哎以前哥哥不都是將那串佛珠兒帶在這隻手腕上的麼？怎麼這會兒還見不到了，不過想到璞玉信上寫的事兒，倒是覺得這京城還真是沒白去。
李晟攏了攏袖子，暗咳了一聲，“看什麼？”
“哥哥你不是有串大師送的佛珠麼？在哪兒呢？不會是丟了吧，那可是天下就兩串的啊。”李瑜有些慌張的問道，在李晟的目光下只得將手中的信交到李晟手上，“璞玉說的，他娘見了另外一串差不多樣式的佛珠兒，說不定就是跟哥哥那一串一模一樣哩。”
李晟手一頓，那日離京的時候確實是見到那串類似的佛珠兒，卻不知這麼快就有了消息，他原本以爲...只不過卻是好奇爲何璞玉他們會知道見到的，打開信好生的看了一遍，不知道爲何卻是放下心來。那日的驚鴻一瞥還歷歷在目，那雙眼睛，明眸如星，顧盼間華彩流溢，帶着十二分的精氣神。當光芒燦爛的星星在漆黑夜空裡閃耀奪目時，人們就不自由主的忽略了天空中的烏雲。那樣的女子麼？
李晟這兒陷入回憶，李瑜竊笑的樂得見哥哥失神的樣子，隨意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李晟說話。
“這事兒和母親說了？”李晟開口道。
李瑜擺擺手，一副放心的樣子，嬉笑道：“沒說，我看完信就拿來給哥哥看了，那既然大哥都看完了，該不該將信還給小弟了？”本來還等着李晟拒絕的李瑜，乍一聽李晟就那麼痛快的將信封連帶着信紙都還給他，還有些愣住了，“那小弟就走了。”
李晟點點頭。
李瑜往外走，還有些想不通，難道是這什麼一模一樣的佛珠兒都不會讓自家大哥有點動情麼？看對方的身份是個能配上大哥的呀，大哥真是太難伺候了。不過他來李晟這邊就是爲了這件事既然大哥都漠不關心了，他也不是要漠視不管，不過還是先將信回了去。難爲璞玉這小傢伙寫的字他能認得全，難爲璞玉了！
孫氏晚上就知道了這件事兒，卻是恍然大悟了一番，笑道：“原本之前給你哥哥求姻緣籤的時候，那解籤的師傅只說是與北邊兒有關，難道就是說是在北邊兒的，這上京確實在北邊兒啊。雖說是那姑娘的身份略低些，但是隻要是品行是個好的，娘都是同意的。不知道你大哥是何反應？”做父母自然是都覺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更何況在孫氏看來她的晟兒文武雙全，相貌品行都是上佳的，再說他們李府雖說是隻是一介商家，但是卻是實打實的皇商，再加上她孃家的勢力，自然是聚的上這大理寺卿家的姑娘，別說是庶女單就是嫡女也不是不可的。但是難得兒子的姻緣有了出路，急着抱孫子的孫氏自然是放低了條件，想着上京還有相熟的人，寫信讓相熟的人好生查一查這姑娘的品行女工如何？只似乎這姑娘還未及笄，不急索性也就是一年多，先定親等到姑娘及笄之後出嫁就是了。
李瑜心裡抖了抖，大哥也沒說不讓他告訴娘不是？撇撇嘴，湊到孫氏跟前打趣道：“娘哎，你不知道大哥那人，整日都是無表情的，兒子把信拿給他看了，哥哥也就是看了，就讓兒子走了。兒子哪裡知道大哥是什麼意思？不如娘去旁敲側擊一番，實話跟娘說罷，我們認識這一家人可是不了得，單這心裡璞玉那小傢伙說那姑娘生得好，可就是真長得好。可別說那小傢伙平時還真是少夸人，除了他孃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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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娘還未曾問過你認識這家人是怎麼回事？璞玉又是誰？信裡說得他們還有些親戚關係麼？”孫氏頓時來了興趣，李瑜是她生的，自然是聽得出來兒子是喜歡這叫璞玉的後生，可怎麼就稱呼人家‘小傢伙’?
李瑜就撿的一些兩人相處的趣事來說，惹得孫氏直笑的花枝亂顫，連一旁的丫鬟也掩着嘴嬌笑。
“這麼說來，這璞玉娃娃着實有趣哩。沒曾想才三歲，這信可不是璞玉寫的？雖說字力道不夠，下筆還稚嫩，但是已經很不錯了，想你三歲的時候筆都還拿不穩呢。”孫氏年紀見長，這會兒身邊還養了小娃娃，母性大發，自然是對李瑜口中說出來的古靈精怪的璞玉有好感。打開手中的信紙，指給李瑜看，單就說這信紙裡雖然有些字還寫的不熟練，力道不足下筆稚嫩，但是作爲一個三歲的幼兒來說絕對是稱得上是難能可貴的了。
李瑜也在一旁點頭稱是，嘻嘻笑道：“娘，璞玉就是個小財迷，兒子的銀子不知被誑走了多少。臨走的時候兒子還特意送了快金磚給他和瑄玉呢。瑄玉還不到週歲能言會語了，只他親近家人，那麼軟軟呼呼的一團子兒子也不敢碰，生怕是給碰壞了。哪像旭兒似的，整日的睡，我這來了好幾次都見他在睡，跟個小豬似的。”
“小孩子嘛，能睡都是在所難免的，你小時候倒是不愛睡，見不到人就嚎啕大哭，可是夠熬人的。”孫氏摸摸李瑜的頭，一恍然那還在自己懷裡的肉糰子現在一轉眼就長成大人了，孫氏雖是有些感傷，卻依舊對自己養育出來的兩個兒子很是自豪和驕傲。就是現在養在她身邊的旭兒也不敵當初對李瑜的五分寵溺和呵護。這雖說是同是老爺的血脈，孫氏自認爲賢良的，自然是不會讓別人找出什麼污點來，只那生李旭的姨娘身產之時血崩，只苦苦哀求孫氏，孫氏這才應下來，將那庶子歸在她名下教養，即是老爺的老來得子。雖說是養在名下，孫氏自然不會親力親爲，只遣了相應的婆子丫鬟奶孃的好生照顧着而已。李老爺自然疼愛的是兩個嫡子，再說孫氏這般做一點錯處都沒有，而且還博得了賢良大度的名聲。
李瑜自然是明白，平時也就過來瞧瞧幾個月大的弟弟，只是尋了樂趣。再說了李老爺有三子四女，除卻了嫁出去的大女兒，還有三個女兒還養在府裡，平日裡也不見得李瑜跟她們關係多好。再說了，對於那被房姨娘慣的驕縱的李蓉兒更是不得李瑜的喜歡。
李瑜跟孫氏又說了會兒話，才從孫氏的房間退去回自個的院子了。
待李瑜下去，孫氏面上猶帶着喜色，還想着什麼時候找李晟來問問李晟的意思。雖說是不勉強李晟娶親，但是心裡還是希望李晟儘早娶親生子好後繼有人的。就是那比李晟還小些的李芙兒已經出嫁兩年有餘了，如今孩子都快要週歲了，孫氏和李老爺嘴上說着還早，但是私底下不是物色了不少門第不錯的姑娘，奈何李晟看不上，也只能作罷。自家兒子執拗起來，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如今有了眉目，孫氏哪有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