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荷戈行(13)
“魯西、魯南、齊郡南邊、琅琊,單獨打出旗號的,估計得有十來家吧。”張行回過神來,就在那根燭火後從容來問。“雄天王覺得裡面有幾家是可以留的?”
雄伯南沉默了一會,方纔低聲來答:“兩家吧……大概。”
饒是張行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也有些發懵,停了許久方纔追問:“哪兩家?其他的呢?”
“一家是一個姓左的,之前齊郡郡丞左孝友的餘部,如今盤在齊郡東南,佔了兩個縣,琅琊山區也有點勢力。”雄天王開始認真講述起來。“可能是他之前跟的左孝友是齊郡本地郡丞,專門做了交代;也可能是他來不及做什麼就被回師的樊虎嚇到了;當然,也可能是人家真的是個講究人,倒是沒聽說有什麼惡跡,行事也有些章程,基本上算是不擾民的官府了。”
“應該是幾樣都有,之前便做過官的,然後剛一起事就遇到了黜龍幫歷山大勝,沒了折騰的餘地。”謝鳴鶴在旁插嘴道。“這在亂世中委實難得。”
“大概如此。”雄伯南敷衍着點點頭,繼續來講。“至於剩下的一家其實是兩個‘半家’……一個是魯東南的龜山軍,他們在泗水縣名聲就很糟,在琅琊龜山一帶就很乾淨,最近剛剛又吃下了樑父,不論孬好,卻不好算在他們頭上的;至於琅琊沿海一帶剛剛崛起半年的海須幫,萬事都妥當,但其中一個堂口卻有攜帶人口出海的嫌疑,偏偏這個年頭,尤其是琅琊那個亂頭緒,你說賣身爲奴是好是壞呢?也難講清楚。”
張行心中微動,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追問不停:“那其他的全都是不可留的?他們全都屠村屠鎮了?”
“那倒不至於。”雄伯南深深呼了一口氣出來,半晌方纔搖頭:“但想來想去,總想不到能留的說法……最常見的是劫掠,整村、整鎮、整縣的劫,鄉里的牛羊牲畜,城裡的金銀財帛,全都要劫……我還沒算官庫,因爲畢竟是造反,而且裡面確實是有不少人放了官庫裡東西給百姓的。”
張行還沒說話,旁邊的流雲鶴大概聽懂了一些內容,此時又沒有忍住:“黜龍幫不劫掠嗎?”
這話一出口,張、雄齊齊來看。
謝鳴鶴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反而更加好奇:“黜龍幫不劫掠?”
“不劫民,只劫官。”雄伯南甕聲甕氣來答。“而且第一波起事的時候還一併放糧、燒債、清理訟獄,這次東征因爲顧忌糧食不夠沒有發糧,但錢帛是多放了的。”
謝鳴鶴還是好奇:“可要是這般,你們後來怎麼湊得軍糧、軍資?聽說歷山一戰你們是五萬打兩萬,二次東征也有五萬大軍!”
“又不是全放,府庫留一半,關鍵是立即取代了官府,不讓起事壞了老百姓的事。”雄伯南勉力解釋,只懶得更正兵力。“後續也收了田賦稅收。”
“可我還是不懂。”謝鳴鶴當然看出來雄伯南的不滿,卻壓抑不住自己的滿腔疑惑。“伱們是怎麼取代的官府?而且若是你們照常收了田賦稅收,本地百姓難道沒有怨氣嗎?起事不起事又有什麼區別?”
雄伯南本欲做答,但也有些語塞,便看向了張行。
謝鳴鶴會意,也看向了張行。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不同。”張行認真做答。“東境是東齊故地,但卻不是東齊核心所在。東齊二都,一個在河北,一個在晉地,東境這裡多是羈縻着的軍頭,並無多少清貴世家。於是,此地反叛的主力,也多是東齊傳下來的地方豪強。他們之前既是大魏在本地的中低階官吏,也是道上的豪傑,天然精於庶務。有他們協助,再加上對降官講些體面,自然可以在舉事中將官府有序保留下來。”
謝鳴鶴聽到一半便連連點頭,說起歷史,他比張行懂得都多,所以很快就醒悟過來——一句話,基層政權本來就掌握在這裡的反賊手上。
“至於說怨氣。”張行失笑道。“跟江東一畝地徵三畝的田賦不同,東境這裡一畝地向來只要雙倍田賦就好,而我們黜龍幫當政後,更只是按照實際授田收田賦,順便燒了高利債,削了那些特產供奉,老百姓居然便爲此消了怨氣,也是奇怪。”
謝鳴鶴訕訕一笑。
“總之。”雄伯南見狀,終於接了回來。“劫掠是最大最常見的事端,然後便是徵收無度,卻無半點維持地方的動作……”
“這纔是大部分義軍的本事。”謝鳴鶴立即又搖頭以對。“他們舉事的時候,萬般都是好的,誰能說他們不是被大魏朝廷逼得舉事?所以天下義軍蜂起,總得算到大魏朝廷頭上。可一旦舉事成了,卻哪個能像你們黜龍幫這般懂得治理地方,維持秩序,都是一月兩月就將府庫弄乾淨了……偏偏聚衆起來後,還要養軍,還要擴大地盤,便免不了又朝下面索取無度,下面也被榨乾,那就只能明明搶了,而搶的口子一開,便是自甘墮落,什麼不堪都來了。”
雄伯南愈發氣悶,卻不能辯駁,只是悶聲繼續來講:
“謝大家說的是對的,這些還算是大面的,具體到這些頭領上纔是最讓我覺得心煩的……之前好多好漢,都是相熟的豪傑,多少義氣都是有過的,也未曾看到他們在窮困中失了義氣和本分,結果才一年,就都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有之前潔身自好的,結果起事後便納了個女人,這倒無妨,還能說是富貴了弄場婚姻,偏偏一個女人後便又一個女人,半年內娶了十個八個二十個,到底算什麼?還有的貪財的,我便不說了,誰人不貪財?咱們幫裡的小郭也貪財,可一頓飯一個人非得吃幾十盤子又算什麼?”
謝鳴鶴似乎又想插嘴,但沒有開口。
反而是張行,稍有會意,不免來笑:“這些在昔日南唐、南陳世族面前,確實不算什麼,當年許多江東世族都是一頓飯上百個婢女上千十個盤子,爲了炫富鬥氣亂殺人的也不少,不過正因爲如此,那些世族才一敗塗地,被關隴那羣土包子踩在腳下反覆磨,磨的臉皮都無了。”
謝鳴鶴面色不變,但身前那根一直筆直的燭火火苗明顯晃動了一下。
“所以,到底是公認的壞事,而且是有明晃晃教訓的。”雄伯南嘆了口氣。“其實,要我來說,真正計較什麼屠城屠村、殺戮無度,惡貫滿盈,還沒那麼過分,或者講,能找到的都還是少數。關鍵是,大多數人都把劫掠、納女人、奢侈無度當做尋常事。我去見他們,找他們,他們知道遮掩什麼亂殺人的事情,甚至連義軍相攻火併的事情也做遮掩,卻無人遮掩這類事。一家如此,兩家如此,家家如此,最後居然是我成了不對路的人,以至於我也疑惑,是不是我一開始想規矩的太苛刻了?可折返回來,看看咱們,再想想之前,不都是挺好的嗎?”
“雄天王是疑惑這到底算對算錯,還是疑惑他們爲什麼變成這樣?”張行想了想,就在對面笑問。
“分辨對錯倒不至於,還是疑惑他們爲什麼變成這樣。”雄伯南懇切來言。
謝鳴鶴欲言又止。
“事情很簡單,一個是心裡原本有壞榜樣;另一個是沒人約束。”張行則滿意點頭,繼而緩緩道來。“壞榜樣很多,因爲之前的世道就壞,東齊的貴種、關隴的軍頭、江東的世族,經歷了幾百年的更迭,都已經糟透了,如今這些義軍豪傑得了勢,自然有一種覺得自己當家做主成了人上人,也可以如此的心態。”
謝鳴鶴沒有吭聲,雄伯南則立即點頭。
“但更壞的榜樣不是別人,是大魏朝廷。”張行繼續娓娓道來。
“這怎麼說?”雄伯南詫異一時。“大魏朝廷……朝廷是壞,但也沒有公開劫掠啊?”
“你再想想,真的沒有公開劫掠嗎?”張行反問了一句。
雄伯南茫然不解。
“雄天王。”謝鳴鶴再三沒有忍住。“苛政便是劫掠……公開的劫掠,只是他們有皇帝,有打服了天下的關隴屯軍,可以修訂律法,發佈文書,把劫掠變成合法的政令而已。不然你想想,動輒幾十萬、幾百萬人的徭役,死傷數萬數十萬,不比什麼屠城殘暴?對東齊故地徵雙份田賦,對南陳故地徵三份田賦,不是劫掠整個天下?如果不是,天下人爲什麼造反?爲什麼明知道那是個剛剛一統了八九分天下,手上雄兵無數、高手如雲的朝廷,還要不停造反?對了,還有那個……平日裡收稅分文不少,可一旦遭了災便圍起來不救,也不許人跑,這算什麼我都不知道了。”
雄伯南沉默不語,面色在燭火映照下明顯有些發紫,看的出來,他非常輕易的接受了這種說法,卻又在被捅破了窗戶紙後產生了某種更加明確的疑惑感。
“你們兩位真有意思。”張行此時忍不住笑道。“有些事情,雄天王以爲理所應當謝兄卻茫然不解,有些事情謝兄心中透亮,雄天王卻一直打轉……今日也算是難得相會了。”
謝鳴鶴也跟着來笑,便欲再言。
但雄伯南終於按捺不住心中泛起的新疑惑了:“若是這般道理,若有一日咱們黜龍幫重新安定了天下,做了新朝廷,能管得住自己,不去劫掠天下嗎?”
張行本想做答,但瞥到謝鳴鶴,反而朝後者笑了起來:“謝兄,你覺得呢?”
謝鳴鶴也跟着捻鬚笑了起來:“我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張行不以爲然道。“我諷刺了數次江東世家,你心裡早該憋着氣,想說便說嘛。”
“那我就說了。”謝鳴鶴目光掃過雄伯南,正色以對。“你們黜龍幫雖然暫時居前,但十之八九得不了天下!”
雄伯南一時勃然,卻被張行擺手制止。
謝鳴鶴見狀,也繼續捻鬚說了下去:“其實剛剛我就想說的……那些義軍自甘墮落,還有個重大緣由,就是他們心裡也清楚,自己是得不了天下的,因爲得不了,便放鬆下來,肆無忌憚。”
“這是實話。”張行點頭,卻又有自己堅持。“但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缺少約束,身懷利刃殺心自起,這是人的常情……不然按照你說的,我們黜龍幫也得不了天下,爲什麼沒有放肆劫掠地方?視地方爲牛羊?”
雄伯南精神微振,這是他此番來的本意。
“我也奇怪。”謝鳴鶴坦誠以對。“你口口聲聲說約束,誰約束的你們黜龍幫?你和李樞嗎?若是那般,不還是你跟李樞兩位大英雄大豪傑存了取天下的意思,愛惜羽毛,這才一層層下來的嗎?”
“不是這回事,不管你信不信,是我們建立了一個組織,用組織的力量相互約束。”張行懇切來答。“如果說真的是我約束了黜龍幫,也只能說是我一開始便曉得,人不能指望着自己的德行能如何如何,四位至尊都是有德之人,卻不耽誤他們也有失控作惡的時候,何況我們這些凡人呢?所以我一早便努力在幫裡發展一種組織力量,儘量相互約束。說句難聽點的,如果沒有這個約束,歷山戰前,黜龍幫說不定就散夥了,歷山戰後,我說不得也就成一言九鼎的幫主了。”
“信不信吧……我大概能懂你們說的是什麼,不就是靠道義、規矩和人多來架着嗎?但這玩意未必是好事,凡事被駕着,就容易轉不過彎來。”謝鳴鶴想了一想,繼續搖頭。“反而限制你們去取天下的本事,不如選個最大的英雄豪傑來當家做主更輕鬆,做起事來也更準。”
“或許如此。”張行想了一想,愈發懇切。“而且說良心話,便是眼下這番局面,也未必能堅持下去,說不定哪天幫裡不服的人多了,也要鬧大事……但我還是覺得,所謂英雄豪傑,如果連這點約束都不能受,這點規矩都不能守,又算什麼英雄豪傑?至於說選領頭的,我無話可說,但怎麼選?靠家世,還是靠修爲,還是靠誰能做得對做得好,能守規矩、行大義?”
雄伯南連連頷首,謝鳴鶴卻冷笑一聲,儼然心中不以爲然。
張行立即再言:“我知道謝兄的意思,我也從沒指望像真火教的瘋子一般建立了一個焚盡一切的純淨世界,但既然被逼着來造反,想着重安天下,總得比大魏強吧?總得比東齊強吧?總得比東夷強吧?總得比你們江東的南唐南陳強吧?標上而得中,標中而得下,不定個差不多的目標,不擺個乾淨點的標的,如何能稍有進步?”
雄伯南重重頷首,然後站起身來,轉到涼亭外面,左右走動,似乎是吃多了酒,在發散一般。
謝鳴鶴聽到這裡也嘆了口氣:“我信你是好意,但還是那句話,這相當於負重而行,而得天下是勝者爲王,不是仁者爲王,仁者敗了,只會是個笑話……不過我也懂你的意思,若不能仁者爲王,便沒了意思。可若是這般,爲什麼不能先勝者爲王,得了天下,再做仁者呢?”
“所謂仁者,又不是凡事端着,真到了戰場上一敗塗地,艱難求生的時候,我不覺得喝人血吃人肉不行。”張行依然懇切。“至於說得了天下再如何,說句不怕笑話的,眼下的黜龍幫局勢剛剛起來,我自己便有些肆無忌憚的意思了……談何得了天下如何?”
“所以,若是得了天下……”就在這時,雄伯南忽然大踏步折回亭內,帶動風聲,引得燭火搖曳。“若是得了天下,到底怎麼繼續維持道義,不做天下大賊呢?”
“自然是將黜龍幫擴展到全天下。”張行擡頭來對,正看到對方雙目炯炯,不由心中微動。“把幫裡的這種組織深入到全天下各處地方里去……就好像,就好像兄弟結義,相互之間便有了義氣,而如果是全天下一起結義,便是全天下一起有義氣,關隴人、江東人、乃至於東夷人、北地人,都是一家,自然不許裡面的人隨便欺負劫掠他人。而且,若是把天下人視爲兄弟,處置幾個管不住自己的混賬,又算什麼呢?”
謝鳴鶴忍不住再笑,他當然覺得可笑。
雄伯南卻重重呼吸,繼而頷首,然後看向謝鳴鶴:“謝大家不信,我也知道這多半隻是個念頭,但我卻想試一試……因爲這世道已經糟成這樣子,若是渾渾噩噩不懂得道理倒也罷了,懂得了卻不試一試,豈不白活了一場?”
謝鳴鶴登時肅然。
張行也看向了這位結義兄弟:“謝兄,你也該感覺到了,我從一開始便冷淡對你,不是因爲如今看不上你的本事和八大家的勢力,也不是記恨當年你拎着我到處飛的難堪,而是覺得你這種出身,只怕天然不能接受我們黜龍幫的天下大義……雄天王出身草莽,我是北地農人,你卻是聞名天下的八大家謝氏首腦!”
謝鳴鶴張口欲言,卻被張行伸手製止:
“我們造反,想奪天下,也想安天下,安天下就是要讓天下間公然做劫掠的賊子少一點,或者劫的少一些,儘量讓所有人都能享有這份義氣。而我大膽猜一猜,你終究是想讓江東八大家之類取代關隴那幫人,做這天下大賊!對上那些豪強、那些草莽,我還能有些指望,但對上你們這種做過天下大賊的人家,我卻沒什麼指望的。”
謝鳴鶴沉默了下來,片刻後,卻又緩緩搖頭:
“我不認可你們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但卻真沒想過要讓江東八大家再去做什麼天下大賊……不是不願意,而是我這些年四處遊歷,多少有了見識,曉得他們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沒有那種可能了!這天下,強者爲尊,最後能成事的,不是關隴那幫人便是東齊這幫人,便是你張行選在這裡起家,不也是因爲這裡是東齊故地,有那些掌握了地方根本的豪強嗎?”
“確實如此。”張行毫不猶豫的承認了。“咱們扯了半日勝者爲王還是仁者爲王,好像兩者是衝突的一樣……其實未必如此,這是兩回事。”
“若是這般。”謝鳴鶴沒有理會對方趁機進行的辯論,而是言辭灼灼。“我不想說什麼陪你們走一遭、試一試這種我自己都不信的鬼話,但只說如今天下大亂,暴魏讓人忍無可忍,連我都起了反抗的心思,最起碼前面相當一段路咱們算是同路人……是也不是?”
“是。”張行猶豫了一下,點了下頭。
“那爲什麼不先一起走一遭呢?”謝鳴鶴追問不及。“咱們做個君子約定……先一起走一遭,最起碼把關隴人掀翻是一樣的心思,做成了這件事,你們做的還挺好,我再跟你們走,或者我覺得你們做的不好了,我便如野鶴一般走了,又如何?”
張行當場失笑。
“賢弟爲何發笑?”謝鳴鶴詫異來問。
“我笑謝兄想多了。”張行含笑以對。“我之所以冷淡,是因爲知道賢兄是個明白人,擔心你進來後會立即看清楚咱們之間的問題,須臾便走,以至於空歡喜一場,所以纔要先與你說清楚一些事情……實際上,正如你之前所言,依着眼下局勢,黜龍幫十之八九不能得天下,所以此時連壯大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想那些事呢?今日的言語,我也沒想到會說那麼多,倒真有些兄弟交心的意思了。”
“不錯。”雄伯南迴過神來,也趕緊出言。“便是那些劫掠無度的義軍,我們黜龍幫也都沒準備趕盡殺絕,又怎麼會拒絕一位天下知名的高手呢?剛剛咱們講的,乃是藏在心底裡的話。”
謝鳴鶴當場也笑,卻又去環顧四面:“星繁夜朗,難得交心……真的是難得交心……卻也痛快,本該有詩的。”
“沒有的。”張行連連搖頭。“我這幾張紙全是廢話,都只是在講如今天下大亂,暴魏是總責任人。”
“這也要講?”雄伯南詫異一時。
“那也該有酒。”謝鳴鶴立即再言,同時與雄伯南解釋。“肯定有人不懂得,而且不少,但現在咱們且不說這個……有酒嗎?”
“不錯,酒也是好的。”雄伯南也有些振作起來。
“酒也沒有。”張行誠懇以對。“只後面廂房裡有一桶冰鎮的酸梅湯。”
“那就酸梅湯。”謝鳴鶴倒是毫不在意。
雄伯南更是直接轉身進去,須臾片刻,果然取來一桶還冒着寒氣的酸梅湯和幾個碗來,然後敲開上層薄冰,一人倒了一碗。
而三人也就在涼亭裡,各自舉碗,一飲而盡,隨即卻又重新坐下,繼續攀談起來。
PS:大家晚安(又開始了……慚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