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百態
方氏氣的紅了眼睛,和陸媽媽道:“走,我到是要看看,光天化日的他們還能搶親不成。”說完一鼓作氣的往外走。
“太太。”陸媽媽低聲道,“搶親當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若再容他們鬧一通,咱們家明天可就真成笑話了。”現在就已經是笑話了。
方氏擺着手人已經往外面走:“笑話就笑話了,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絕不能讓步。”走了幾步還是停下來吩咐陸媽媽,“你讓周長貴立刻去找焦安,問問老爺這會兒在做什麼,有沒有空回來一趟,若是老爺不回來就去請大少爺……”說完,想到薛靄今天第一天去報道,咬牙道,“算了,還是請三少爺回來吧。”
“奴婢知道了。”陸媽媽扶着方氏,想到薛瀲回來只怕沒什麼用,小聲道,“要不然,請祝大人來一趟?”
實在不行就只有祝士林了,方氏想也不想點頭道:“那就請他過來。”
家裡有個男人坐鎮總歸有底氣一些。
主僕兩人邊走邊議論着,一路到了外院的花廳,蔡彰不知道和徐鄂說了什麼,正哈哈大笑,惹的裡外小廝紛紛冒着頭往裡頭看,方氏氣的心口都疼,她皺眉進了門,裡頭坐着的三個人還算知禮紛紛站起來朝方氏抱拳行禮。
三個人身份都不低,方氏則是側身避過還了禮。
方氏在主位落座,擡眼打量幾個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三位京城聞名遐邇的膏粱公子。
蔡彰長相不出色,但因最爲年長氣勢到是不錯,徐鄂瘦弱皮膚雪白,生的俊美,但因爲長期混跡煙花之地,身體有些虧空虛弱的樣子,至於鄭六爺,方氏就想到了劉氏說的話,也不知道和武威侯府的二小姐議親議的如何。
鄭六爺與當今皇后娘娘乃是嫡親的姐弟,長相也和皇后娘娘有幾分相似,濃眉細目身材高挑,倒不是似外間傳的那樣女氣很重,眉宇間英武颯爽,比起前頭兩位可謂是人中龍鳳了。
她也暗暗奇怪,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明裡暗裡的鬥了幾十年,爲了後宮的權利鬥,爲了儲君之位鬥,連帶着徐鄭兩家也是勢同水火,素不來往。
到是沒有想到,今天竟在她們家聚齊了。
“蔡公子。”方氏望着蔡彰,“你這麼幾次三番的上門鬧騰,到底意欲何爲。”
蔡彰心裡有底氣,這姑娘家名聲最重要,如今周文茵什麼都沒了,嫁給她可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想到這裡他笑着道:“夫人,在下可是真心實意的求親。”
方氏氣的不行,求親有你這麼求的嗎,哪家談婚論嫁不是媒人出馬,就是沒有媒人那也是父母之間的事,怎麼也不可能讓小輩自己來說事兒,她冷笑着道:“倒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風氣如此開放,婚事也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是要自由論婚嫁了。”
蔡彰眉梢一挑,滿不在意的道:“夫人此言差矣,我前頭可是請了媒人,可是被府上的媽媽一頓好打,現在我就是出重金也沒人原意來了。”說完很無奈的樣子,“您看,我也不是胡亂行事,這不是請了徐三爺和鄭六來作證人了嘛。”
方氏就去看徐鄂,徐鄂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聞言捧着茶盅胡亂的應付了兩下。
鄭六爺到是醒着的,可是闆闆整整坐着,一副別人欠了他三百兩沒還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
方氏本來就不善言辭,如今心裡一氣更是不知道怎麼說纔好,就低聲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就當着兩位的面把話說清楚。第一,那丫頭本也是我的侄女,她的婚事自有她的父母做主,此事我已寫信去廣東告知她父母,他們同意不同意只得再等答覆。其次,蔡五爺口口聲聲說誠心誠意,可我們家卻沒有看到半點誠意,你這分明就是將我們薛氏當做泥人,隨你拿捏,實在是欺人太甚。”說完站了起來,“我們老爺不在家,我要說的話就是這麼多,還望蔡五爺不要誠心刁難,否則我們就只能公堂見了。”說完吩咐馬福,“馬總管,送客!”就昂首挺胸的出了花廳。
馬福笑眯眯的進去請幾位出去。
蔡彰被方氏一通訓頓時沉了臉,又見一個小管事進來趕他走,更加不高興,就左腿架在右腿上,露出一副無賴的樣子,對這方氏的後背影道:“夫人要是不同意也成,那我現在就進宮求一道賜婚的聖旨去,到時候你們就是想不同意也不成。”話落,指着馬福,“上茶!”
方氏氣的立刻扶穩了陸媽媽,她真怕自己暈過去。
這邊周文茵聽說了外院裡鬧騰的事,她急得團團轉,見半安匆匆跑進來,她急着問道:“怎麼樣了,舅母將人打發走沒有。”
“沒有。”半安回道,“那蔡五爺說要進宮求賜婚的聖旨去。”
周文茵臉色一僵,不敢置信的重複道:“求賜婚的聖旨?”她見半安點了頭,臉色瞬間慘白……
怎麼辦,怎麼辦。
蔡彰和錢寧關係好,他去求道賜婚的聖旨是輕而易舉的事,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太后娘娘的侄兒和皇后娘娘的弟弟……
“小姐。”半安也嚇的不得了,“要不然我們去求求老太太吧。”
周文茵搖着頭,思緒亂的理不清。
去求祖母有什麼用,祖母難不成還敢抗旨不遵!
難道她真的要嫁給蔡彰嗎,她不要,就是死她也不嫁。
“老太太畢竟是長輩,總比您自己在這裡着急要好吧。”半安勸着周文茵,自己心裡也似驚濤駭浪一般,她是小姐貼身的丫頭,小姐一旦出嫁,她要不然就是陪嫁過去,要不然就是跟着夫人回廣東……
陪嫁過去,蔡家那樣齷齪的人家,小姐沒有好日子過,她哪裡還能有將來,跟着夫人回廣東,也不會比陪嫁好多少,只會隨便給她指個人嫁了了事。
“小姐。”半安拉着周文茵,“先去煙雲閣再說。”
周文茵被半安扶着,也顧不得重新梳洗一番就去了煙雲閣,薛老太太也正焦急上火,聽陶媽媽說蔡彰要求聖旨也是手足無措,正吩咐人找薛鎮揚回來,一見周文茵過來,又是蓬頭垢面的,她生氣的道:“你來做什麼,不是身體還沒好嗎。”讓半安扶她進去,“再大的事也不能不顧自己的形象,你瞧瞧你,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周文茵哪裡還有心情講究大家閨秀的舉止,抱着薛老太太道:“祖母,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嫁給蔡彰,便是死了我也不願意。”若只是求親,她根本不擔心長輩會同意,可是若求聖旨,那情況就會不同了。
“把門關了。”薛老太太拉着周文茵進了暖閣裡說話。
幼清聽到時也愣了許久,問道:“蔡彰真這麼說?”綠珠點點頭,“千真萬確,太太氣的不得了,又不知道怎麼應對,只好讓人去請祝姑爺來一趟,先把這幾個人轟走才成。”
“蔡彰到是機靈。”幼清若有所思,想到了和薛明的約定,若是蔡彰真去求了聖旨,薛明定然不會再遵守承諾,她拉着綠珠低聲吩咐道,“你去外院看看周管事在不在,若是她不在你隨便喊個什麼人都成。”又道,“讓人去錦鄉侯府上找徐二爺,讓他把徐三爺領回家,若不然大家就官衙見了。”若說徐鄂最怕的人,大約也只有不苟言笑的徐二爺了。
“哦,哦。”綠珠輕聲道,“那徐二爺來成嗎?”
幼清不多做解釋推着綠珠趕緊去辦事,綠珠只得匆匆去外院。
“小姐,您要不要過去看看,太太這會兒滿頭的愁,您給她出出主意?”採芩覺得奇怪,要是以往小姐肯定是最見不得太太受委屈的,今兒卻一反常態的在房裡耗着不出去。
“還是在自己房裡安全。”幼清擺着手,徐鄂在外頭呢,誰知道會不會鬼使神差的碰上,採芩道,“那趕走了徐三爺,還有兩個呢。”
幼清沒說話。
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錦鄉侯府的徐二爺到了,徐鄂一聽到徐二爺來了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徐二爺冷笑着望着蔡彰,道:“蔡五爺要娶美嬌娘是好事,可這些事兒該有長輩做主,你一個小輩在這裡耗着是打算逼薛侍郎?”不等蔡彰回話,他又道,“你要怎麼樣我不管,但是不要拉着我三弟。”說完視線就跟刀子似的往徐鄂身上一投,低着聲音道,“你若不走,牡丹閣的賬單我就讓人送到父親跟前去。”
徐鄂一愣,頓時站直了,半句話不說的跟着徐二爺走了。
蔡彰輕蔑的和鄭六爺道:“真是不夠義氣,來之前還說不辦成事絕對不走的,如今他先做逃兵了。”又道,“孜勤,還是你最講義氣。”
鄭六爺本名鄭轅,表字孜勤。
“他不是向來如此,你又何必提出來說一句。”鄭轅板身坐着,馬福見走了一個頓時鬆了一口氣,立刻讓小廝進去添涼茶,說是添茶不過是煩了客人,添一次趕一次客罷了!
不等小廝進去,就見方表小姐身邊的綠珠姑娘來了,馬福笑問道:“姐姐有何貴幹?”
“馬總管。”綠珠笑眯眯的和馬福耳語了幾句,馬福聽着滿臉的驚訝,問道,“這……成嗎?”
綠珠也不知道成不成,就覺得有趣,笑道:“不管成不成,您也沒有做錯什麼事。”
馬福想想也對,就立刻讓人去內院請了個長相普通的小丫頭來,又在她身上左一層有一層的撲了香米分,覺得還不夠又用薰衣的香薰了薰,小丫頭一臉懵懂的端着茶托進去,蔡彰聞慣了胭脂香坐着倒沒什麼,可鄭轅卻彷彿受不住似的,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你這是怎麼了。”蔡彰興味盎然的打量着鄭轅,私底下相傳他聞不了胭脂水米分的香氣,還近不得女子的身體,是個斷袖龍陽君,皇后娘娘爲了掩飾他的癖好,還逼着他說親事……
鄭轅脾性難捉摸,他也只是懷疑還沒有敢試探過,蔡彰望着倒茶的小丫頭,就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覺得這事兒比求親有意思多了。
“沒事。”鄭轅皺着眉用帕子捂住了口鼻,面色淡然,但是眼底厭惡之色實在是蓋也蓋不住,那小丫頭走過來放托盤,揭開茶盅的蓋子,哧哧的添水,然後重新蓋上蓋子,鄭轅有些忍無可忍的道,“你快出去,我自己來就成。”說完就蓋茶盅的蓋子。
小丫頭哦了一聲,拿了茶托就要走,馬福跟着進來,照着丫頭耳朵就捏着道:“死丫頭一點事都做不好,還不快跟鄭六爺賠罪。”話落就一副要把那丫頭朝他這邊推的樣子。
鄭轅眉頭一擰如臨大敵般抽身而起,險險避開。
蔡彰激動的站了起來,像是窺視到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興奮的看着鄭轅,難不成他真的是有龍陽之好?那鄭家可就真是後繼無人了……
難怪皇后娘娘非要逼着他成親呢。
蔡彰眼睛發亮,連自己來的目的都快忘記了。
鄭轅的慌亂不過一瞬,余光中蔡彰猥瑣的打量他盡收眼底,眉頭微沉他低聲道:“時辰不早了,看來你今兒又是無功而返,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話落負手出門,蔡彰忙跟過去笑道,“你瞧你,可是說好了來給我做見證人的,現在什麼事都沒有辦成你就走,我多沒面子。”
鄭轅挑眉:“那你便去求聖旨罷。”他打量着薛府高高的內院圍牆,“想必薛家還沒有這個膽子拒婚吧。”又道,“可要我幫你去和皇后娘娘求一求?”
蔡彰聞言一愣,頓時回道:“這點小事怎敢勞皇后娘娘費神。”他笑着勾着鄭轅的肩膀,又想起來他可能是斷袖便立刻將手抽回來,“我到宮裡走一趟,找錢公公不就成了。”
“那也好。”鄭轅微微一笑,“那此處也不便多留了,走吧。”話落大步而去。
蔡彰扯了扯嘴角,回頭打量了馬福一眼,暗暗驚奇,這薛家一點大的總管事都知道這些秘辛事,還懂得用手段,真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他心裡轉了幾個彎和鄭轅並肩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行人司的祝士林急匆匆的趕過來,三個人在門口對上。
祝士林目光一轉,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抱拳和兩人見禮,蔡彰向來對這些寒門子弟不屑,便昂着頭沒有回禮,三個人擦肩而過……祝士林等兩人出了門就招手喊來送客的馬福,問道,“怎麼走了,可說了什麼?”
“說是要去求聖旨賜婚。”馬福朝外頭探了探頭,“大老爺也不在,大少爺又不好臨時回來,就只好請您來了。”
薛家有事能用得上他,他當然高興,祝士林和馬福一邊往智袖院走一邊說着方纔的事情,馬福將轟走鄭轅的事說了一遍,祝士林驚訝的停下來,問道:“你說是方表小姐讓你這麼做的?”方家表妹怎麼會知道鄭轅有這些怪癖的?
馬福點頭:“要是鄭六爺不走,蔡彰還不知道要磨到什麼時候呢,上次來大老爺在家裡他不敢造次,這一次家裡沒人擋門面他就有意欺負放肆起來。”又道,“沒想到方表小姐的法子還挺管用的。”
蔡彰的爲人祝士林清楚,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我先去見過夫人。”就進了智袖院。
方氏聽到祝士林來了親自迎他,祝士林行了大禮,方氏請他落座:“得虧你來了。”她嘆氣,一個頭兩個大,“……他們賴着不走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去宮裡求聖旨,這可如何是好。”周文茵她再不喜歡,可也不願意她嫁給蔡彰,一旦周家和蔡彰結了兒女親家,他們和濟寧侯也算是姻親了,這以後來往怎麼也避不開的。
那樣的人家,他們不想惹更不願意沾上。
“是求聖旨,沒有說是求太后或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吧?”祝士林已經知道了先前徐鄂也在的,指不定蔡彰就站着徐鄭兩家去宮裡求懿旨,方氏點頭道,“是說求聖旨的。”
祝士林松了口氣,寬慰方氏:“既是求聖旨那就不用怕,此事交給我去辦!”他站起來朝方氏拱手,“耽誤不得,我即刻趕在蔡彰前頭進宮去。”
方氏連問他一句怎麼辦都沒來得及,祝士林就匆匆出了門。
這邊鄭轅目送蔡彰打馬走人,他頓時沉了臉,吩咐身邊的小廝:“想辦法去薛府打聽一下!”他要知道今天的事是薛氏有意而爲還是隻是巧合而已……
若是有意爲之,那對方是什麼目的,竟是當着蔡彰的面對他用這麼低劣的手段。
“爺!”他身邊的常隨低聲道,“小人說句不得當的話,您今兒這薛家其實不該去的,蔡彰更加不能幫,他做的事太缺德了。”
鄭轅冷笑一聲,負手信步走在巷子裡,天藍色長袍迎風鼓動:“你懂什麼,祭臺開工祭天聖上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道了一句家和萬事興……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舉一動多少雙眼睛看着,幾位皇子一哭一鬧多少人居心叵測的侯着,他們做不得的事,我們就要做這手臂這眼睛……就等着今天這一鬧,各處的反應吧。”
常隨恍然大悟似的,又想起來薛鎮揚背後的夏閣老和南直隸以及浙江的文官集團來……身上驚出一身的冷汗,朝鄭轅佩服的道:“小人愚鈍,還是爺想的周到。”
“學着好了。”鄭轅擺擺手,“蔡彰雖愛沾花惹草,可也不是那沒見過女人的,他這麼死纏爛打的若說沒有目的我都不信。”又道,“只等他求了聖旨賜婚就能覷之一二了。”
主僕幾人呼喇喇的在街上走着,約莫一個時辰左右他方纔派出去的常隨回來道:“小人抓了方纔的丫鬟,那丫鬟說是府裡一個姓馬的管事聽了另一個丫鬟吩咐才這麼辦的,說爺怕胭脂水米分和女人,只要這一招一處爺保管在薛家待不住……”
鄭轅停下來,皺眉道:“什麼丫鬟不丫鬟的,丫鬟又是誰的丫鬟?”
“這個……”常隨沒有打聽出來,害怕的道,“小人……小人接着去打聽。”再問下去就是人家內院的事了……六爺平日裡可是最不屑的。
鄭轅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一進家門濟寧侯鄭大夫人便逮住了他似的,念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姐姐又託人回來叮囑你,若是武威侯劉家的婚事你實在不滿意,那你就自己挑去,隨便哪個歪瓜裂棗,隨便瞎眼耳聾的,只要你娶一個回來給我擺在家裡,怎麼着都成!”又道,“孜勤啊,你姐姐宮裡的事一樁接一樁的,你不能給她分憂,也不要再給她添麻煩,那劉家的婚事拖了半年了吧,你也不點頭也不搖頭,我們若是這麼拖着人家也說不過去,那姑娘翻年也十六了,若是不成我就回了人家,若是成我就把婚事定了。”
鄭轅眉頭緊鎖,忍了又忍的道:“那劉家能養出什麼好人來,你回了吧。”說完也不想再和自己的娘多糾纏,“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鄭大夫人急的團團轉,人家像她這個年紀孫子都能喊着要定親事了,可她的兒子都二十大幾的人,竟是連親事都沒個影子,以往她還想着娶個名門閨秀或是小家碧玉……如今只想着,只要是個正常的女子,哪怕是個要飯的她也能高高興興的把人娶進來。
鄭大夫人實在是無奈至極。
幼清聽到外院的人走了立刻收拾了一番去找方氏:“說是求聖旨的事祝大人怎麼說?他有辦法解決?”
“是這麼說的。”方氏點着頭,忽然想起什麼來,露出驚恐的樣子,“別爲了這個事兒讓休德得罪聖上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話落忙喊陸媽媽,“快去跟周長貴說一聲,讓他去將這事告訴老爺,別把休德連累了。”實在不成就把周文茵嫁了好了,總好過把一家人都連累進去。
幼清拉着方氏:“您別急,祝大人不是喜歡說大話的人,他既然這麼說大概就是有辦法的。”又道,“還有,您別忘了他可是在行人司任職的。”
方氏望着幼清,幼清的眼睛澄澈篤定,讓她立時就冷靜下來:“你說的有道理,休德不是沒分寸的人。”她的話剛落,這邊薛思琴就走了進來,聽到方氏提起祝士林,想問又不好意思,只得道,“聽說蔡彰要去宮裡求聖旨?娘,您快派個人去和父親說一聲,怎麼也要把人攔下來纔是。”
方氏就將祝士林來說的話告訴薛思琴,薛思琴聽着心頭一甜,祝士林爲了家裡的事不管多苦多難總會義不容辭,可見這個人是有擔當的,她面頰微紅笑着道:“既然他打了保票,那我們就等他消息好了。”卻也好奇祝士林到底要怎麼阻止蔡彰求聖旨。
方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太太。”春杏進了門,回道,“老太太那邊的端春姑娘來了,說老太太讓您過去一趟。”
“知道了。”方氏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來,生怕老太太知道蔡彰要去求聖旨一着急之下就會要讓薛靄和周文茵把婚事定下來,她問幼清道,“要真是這樣怎麼辦。”
幼清和薛思琴對視一眼,薛思琴不確定的道:“大哥也是她的孫子,她總不能害大哥吧。”
方氏就是不確定所以纔會不安。
“那您素性就躲一躲吧。”幼清笑道,“就說出去想辦法了,祖母要是細問,您就說去陳大人或是趙家去了也成啊。”家裡沒有人她總不能一個人把事兒給定了吧。
方氏點着頭覺得幼清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出去躲躲。”說完吩咐春杏,“你去讓外院給我備馬車。”
幼清淡淡掃了眼春杏出去的背影,和薛思琴扶着方氏出門:“家裡有大姐在呢,您也趁着機會和陳夫人好好說說話。”
“我哪有心思在人家待着。”方氏嘆了口氣,“我不在家若是那邊喊你們過去,你們也知道避一避,別撞上去。”
薛思琴和幼清應是。
薛老太太得知方氏走了,頓時暴跳如雷摔了手裡的一個茶盅:“什麼找人不找人,她能找到什麼有本事的。到是她自己真是越發長本事了,還敢跟我玩心思躲出去。”氣的來回的走。
周文茵擦乾了眼淚,心頭微動,望着薛老太太低聲道:“祖母,您說能不能去求求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薛老太太一愣,想到了夏堰的夫人,頓時明白過來,點頭道,“若實在不成那就只有去求夏夫人了,她常出入宮中和皇后娘娘有幾分交情,若是她肯點頭,這件事大約是能阻止的。”
“那您快去。”周文茵點着頭,“那蔡彰走了約莫有一個時辰了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薛老太太被周文茵催的心裡沒了底,一橫心對陶媽媽吩咐道:“收拾一番,我們去拜訪夏老夫人。”
“是!”陶媽媽看了眼周文茵,“老太太要不要換身衣裳,您這……”
薛老太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服飾,卻是有些太隨意了,便點了頭由陶媽媽扶着進了房裡,陶媽媽朝外頭看了看關了門:“老太太……”她壓着聲音道,“您這會兒去夏府,莫說能不能見到夏老夫人,就算是見到了夏老夫人,這事兒也不是小事她總得和夏閣老商量一下,可您又定會催的緊,她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豈不是讓人家爲難。大老爺和夏閣老雖情分不同,可也不能不分輕重的打擾人家吧。”
薛老太太聽着一愣,皺了眉,道:“你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就在梳妝檯前坐了下來,猶豫不決的道,“那茵姐兒的婚事怎麼辦,難不成真由那蔡彰得逞不成?!”
陶媽媽也不知道怎麼辦,半蹲在薛老太太跟前,低聲道:“不管怎麼個結果,這事兒都要大老爺和大太太出力才行,所以大太太那邊,您也該顧忌一下她的臉面。”
“她有什麼臉面讓我顧忌的。”薛老太太一臉的不高興,“這事兒本就是她引起的,要不是她帶着幾個孩子去法華寺,又怎麼會出這種事,我沒將她休了就算是給足了她臉面了。”
陶媽媽嘆氣,低聲道:“您這又何必呢,表小姐可是她未來的兒媳,出了這事她只會比您更難受。她這會兒躲出去,奴婢猜測大概是怕您一時着急,把表小姐和大少爺的婚事給定了。”
“我又沒老糊塗。”薛老太太冷哼了一聲,“季行可是我親孫子,輕重我若都不會分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陶媽媽見薛老太太的樣子就知道她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笑道:“是,是,您一向都是最精明的。”話落,指了指外面,“表小姐那邊怎麼辦。”
“和她如實說吧,這孩子心裡也着急。”說完嘆了口氣。
薛老太太一出來,周文茵就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答案,心頓時涼了下來,腦子裡嗡嗡直響,薛老太太后面說了什麼她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等出了煙雲閣她立刻就吩咐半安:“我們手邊還有多少錢?”
“還有四百兩的銀票,十幾兩的銀子,小姐要用銀子的話我讓人去幫着換開。”半安扶着周文茵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周文茵一字一句,“這錢暫時不要動,你想辦法去找二少爺,讓他來見我。”
半安一想到薛明就覺得牙齒根兒就發涼,不放心的問道:“小姐請二少爺來做什麼?”
“讓他幫我找個鏢局去一趟廣東,請我娘趕緊過來。”周文茵想到老太太的態度就知道她娘若是再不來,她是半點希望都沒有了。
薛靄不肯見她,她就是想解釋都無從下手。
周文茵渾身無力的躺倒在牀上。
直到下午酉時左右方氏才從陳府回來,她前腳剛進院子,後面薛鎮揚的轎子就進了門,她忙迎了過去,問道:“老爺回來了,蔡彰可求到聖旨了?”
“沒有。”薛鎮揚和方氏並肩往府裡頭走,“你晚上讓人備一桌席面,我請宋大人在家中用膳?”見方氏不解,他解釋道,“休德去西苑時我剛回棋盤街,他就和宋大人商量此事,宋大人古道熱腸當即陪着他去了一趟宮中,正逢蔡彰面見聖上求賜婚的聖旨……宋大人也不知和陶然之怎麼說的,只道祭臺動工這半年內,聖上不能做這牽線做媒的月老,否則會折損了仙氣,還說月老雖也是神仙,可哪能比得上聖上真龍天子的身份,以免自降了身份!”
方氏聽的目瞪口呆:“陶然之是不是就是那個龍虎山的道士?”如今在西苑可謂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他怎麼會聽宋大人的話。
“誰知道。”薛鎮揚也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聖上就駁了蔡彰,這事兒算是有驚無險了。但是不管怎麼說,此事若不是宋大人出面,只怕我們還有的周旋,現在能虛驚一場是我們欠了他一個莫大的人情。”
好像這段日子他們欠了宋大人許多人情了,方氏高興的點頭道:“那老爺可知道宋大人喜好,妾身仔細安排酒席纔是,還有,您打算請誰坐陪?”
“就家裡人坐坐,他和夏閣老幾位大人都不合拍,請多了只怕適得其反。”薛鎮揚無奈,“……似乎也沒什麼喜好,你看着弄便是。”
方氏應是,腳步輕快的去安排晚上的席面。
這邊,蔡彰從西苑出來就暗暗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該聽鄭孜勤的話去求皇后娘娘要懿旨纔是,也不會被陶然之落了面子,那個老道士就跟biao子養的一樣,說翻臉就翻臉!
現在你得意,在聖上身邊的道士不知多少,看你能得意多少。
蔡彰打馬去了濟寧侯府,讓人通報之後鄭轅竟然親自迎了出來,他頓時有些得意,笑着道:“無處可去,孜勤可否收留我吃頓便飯。”
“有飯無酒,你若不嫌棄便留下。”鄭轅做出請的手勢打量着蔡彰,“可是聖旨沒討到?”
蔡彰就晦氣的啐了一口氣,將陶然之說的話告訴了鄭轅:“那天我聽你說遼東那邊有個什麼張天師能點石成金?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不過聽說罷了。”鄭轅挑眉,問道,“怎麼,你是打算把陶然之拉下馬?只怕不容易吧,聖上如今對他可謂是言聽計從了。”
蔡彰不屑:“他不就那點伎倆,我就算沒辦法拉他下馬,但是分一杯羹總可以的。”又道,“那張天師你能不能想到辦法請到京城來,我要見一見人再作打算。”
鄭轅眼底有什麼飛快的劃過,頷首道:“你都開口了,我自是要全力以赴,放心吧,三日後給你消息。”
蔡彰覺得鄭轅很講義氣,笑着道:“那就先謝謝你了。”說完,兩個人在鄭轅的書房坐下來,蔡彰跟着的常隨貼着他的耳邊回道,“五爺,那邊的探子回來說薛侍郎請了行人司的宋九歌和祝休德吃酒,您看……”
“什麼破事。”蔡彰不耐煩,“這事明天再說。”他打算讓鄭轅給她弄個皇后娘娘的懿旨出來。
鄭轅聽到宋九歌的名字卻是眼睛一亮,笑道:“宋九歌聞名遐邇,一直無緣相識。最近聽說他遞了外放的奏請,聖上一直留中不發,指不定那天他就走了,如今機會難得,既然你要吃飯又想喝酒,那我們不如去薛家蹭頓便飯吃好了。”又想到下午打聽回來的事,那來出主意的丫鬟是薛府裡一位表小姐身邊的丫鬟。
薛府統共兩位表小姐,聽說那天薛明出的餿主意就是讓蔡彰去調戲什麼表小姐,沒想到最後陰錯陽差把自己的心上人搭進去了,而那位什麼方表小姐卻是毫髮無損。
他當時聽了就覺得那位小姐年紀不小心思到是不少,這裡頭的陰錯陽差只怕也不是表面這麼簡單……如今再知道她用這種丫鬟撲米分下三濫的手段將他從薛家趕出來……越加覺得那姑娘有心機。
其實,手段是不是下三濫,是不是上不得檯面不重要,重要的是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一點鄭轅深以爲然。
但是,這小丫頭是怎麼知道他的事,他的事難不成已經成了街頭巷尾婦孺皆知的事不成了。
鄭轅好奇不已。
“那走啊。”蔡彰難得見鄭轅有興趣,“咱們去和薛侍郎喝一壺!”有鄭轅在,看薛致遠還敢不敢動粗。
兩人說走就走,出門上了馬車直奔薛府。
幼清和薛思琴在廚房幫方氏的忙,聽方氏說宮裡的事情,她詫異道:“您的意思是,祝大人去找宋大人幫忙的?宋大人又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讓陶然之出面當了這個惡人?”
方氏一面指揮着婆子,一面點着頭:“你姑父就是這麼說的,至於他怎麼和陶然之說的你姑父正打算晚上等他過來好好問問他呢。”
這個人,可真是精明,人家請他辦事,他一口就應承了,可轉頭就拉了個人出來當槍使,不但把事情辦成了,讓薛家和祝士林欠了他的人情,還讓蔡彰恨都恨不到他!
就算哪天陶然之告訴蔡彰他是受人之託,只怕蔡彰都不相信!
“那是要好好感謝人家。”幼清掩面微笑,一回頭看見綠珠在廚房外頭露了個臉,她和方氏打了招呼就出了門,問道,“怎麼了?”
綠珠挨着她的耳邊道:“封神醫來了。”
幼清瞪大了眼睛,怒道:“他怎麼來了?我沒聽府裡請郎中了啊。”
“他是跟着宋大人一起來的,宋大人在外書房和老爺說話,他就偷偷鑽咱們院子裡去了,這會兒正大咧咧的坐在院子裡和小瑜打嘴仗呢。”綠珠說着又道,“說您不回去他就不走了。”
幼清只覺得頭疼:“這個人還有完沒完。”說完煩躁的往青嵐院走,剛到通往小花園的岔路口,幼清忽然就停住了步子,綠珠一愣問道,“怎麼了?”
幼清沒有說話,指了指萬年青樹叢裡。
有半隻闊口黑布鞋露了出來。
綠珠嚇的捂住嘴拉着幼清連退了幾步,幼清鎮定下來望着那隻鞋子,冷聲道:“二表哥既然到府裡來爲何不光明正大的,躲在這裡就和那宵小一般無二。”
“呵!”薛明從裡頭走了出來,不屑的看着幼清,“沒想到你的膽子也不過如此。”
幼清懶得和他打嘴仗,問道:“有答案了?”
“你打算怎麼做?”薛明不答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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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分兩條線走,看着沒覺得凌亂吧……o(╯□╰)o…如果覺得看不懂的就暫時記着,後面會解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