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設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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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設甕

萬壽宮中,寂靜一片,夏堰氣的肺都開是疼,他冷笑着看着趙作義,道:“趙作義,此事還未查證清楚,你就這般咄咄逼人。”他目視所有人,道,“你最好保證,這件事不會被老夫查出來,否則,老夫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話落,他朝聖上抱拳,“聖上,臣告退!”拂袖而去。

在官員之中鮮少直呼對方全名,夏堰喊趙作義,這等於就是在罵人。

不過,這會兒,夏堰根本不在乎這些。

郭衍和單超也隨之行禮,跟着夏堰離開。

趙作義氣的哼了一聲,朝聖上抱拳道:“聖上,微臣以爲此事實在該查,不但要查還要細細的查,您的丹藥到底是意外,還是陶然之故意爲之。若是故意爲之他又是受何人指使,今兒在大殿上又是誰唆使他誣陷嚴閣老!疑點重重,還望聖上明察秋毫。”

“是!”劉同道,“宋太太在內宮與陶然之見面,經賴大人所言,有許多人親眼所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所以,臣絕對有理由懷疑宋九歌,即便他不曾指使陶然之對聖上下毒,但誣陷嚴閣老的事情,絕對和他有關!”

“夠了沒有!”聖上拍着桌子道,指着陶然之對賴恩吩咐道,“把人押回去,給朕審,審到他說爲止。”

賴恩應是,上前拉着陶然之就朝外走。

陶然之這會兒一句話不吭,垂着頭乖覺的跟着賴恩出了萬壽宮。

“聖上!”趙作義覺得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聖上再將宋弈請回來,所以要快準狠的將事情落實,“宋九歌之事……”還不等他說完,聖上拍着桌子道,“都別說了,給朕出去,滾!”

趙作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聖上呵斥,頓時老臉青一陣白一陣。

嚴安太瞭解聖上的脾性了,他朝衆人擺着手,示意大家趕緊走,留在這裡,一會兒聖上發起火來,說的話更難聽!

一會兒工夫,萬壽宮裡安靜下來。

聖上看着地上擺着的官帽,嘆了口氣,和張瀾以及錢寧道:“九歌今兒也太意氣用事了,朕都沒有懷疑他,他就這麼衝動的辭官,朕攔他都不聽!”

“宋大人畢竟還年輕。”張瀾心頭嘆了口氣,可惜的道,“一時間這麼多人彈劾指責,他心裡過不去,有些意氣用事也在情理之中,聖上不必放在心上,等這件事情明瞭了,再請宋大人回朝便是。”

“是啊。”錢寧笑眯眯的道,“這會兒聖上若是將宋大人請回來,事情肯定還是會重演,還不如等這件事真相大白了,再請宋大人回來。”

聖上心裡很清楚,他壓了怒氣,道:“他陪了朕好些日子也辛苦了,就讓他回去歇幾日也好。”又道,“都怪這個陶然之,朕當時就不該留着他!”

“聖上休怒,這事兒的內情複雜,還是交給賴大人審訊吧,陶然之受不得苦肯定會說實話的。”張瀾想到了方纔殿上的情景,一開始他還沒有看明白,可等到嚴安大怒跪求乞骸骨時他忽然就明白過來,這分明就是嚴安和陶然之合演的戲,表面看似陶然之和嚴安在爭執,可目的卻是將宋弈繞進來。嚴安乞骸骨的目的,也是逼宋弈自己請辭。

錢寧對這件事也不知情,但看到陶然之指認嚴安時他大約就猜到了,這肯定只是開胃菜,後頭還有大菜未上呢,果不其然……嚴格老這一招聲東擊西的苦肉計用的極妙啊,輕易的就將宋弈逼走了。

他倒不是希望宋弈走,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宋弈還是離開幾日比較好,也避一避風頭,若不然,明天朝堂上彈劾他的奏章只會比今天的還要多,說的話還要難聽!

坤寧宮中,太后聽到消息也愣了一下,望着謝嬤嬤確認道:“你說的是真的,宋九歌請辭了?”

謝嬤嬤點點頭,將她打聽到的朝堂上的事情對太后說了一遍,道:“以奴婢看,這分明就是一個局,從假傳懿旨將宋太太請進宮開始,就已經布好了,就等着宋九歌夫妻兩個往裡頭鑽呢!”

“好一個嚴懷中。”太后眯着眼睛,滿目厲光,“自己陰私設局,竟還利用哀家!”

謝嬤嬤也覺得嚴安真的欺人太甚,她低聲道:“您看,這件事要是聖上過問起來,咱們怎麼說。周琴暫時又找不到,無法證明這懿旨根本不是您傳的。說不定現在在外人眼中,是您和嚴閣老一起設局陷害宋九歌逼他請辭呢。”

“先等等。”太后冷靜下來,擺着手若有所思的道,“這件事肯定不會這麼簡單,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謝嬤嬤一愣,不解的道:“難道他們還有後着?”想了想,也覺得有這個可能,宋弈只不過請辭了,可誰知道他哪天會再回來,更何況,聖上可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呢,這請辭一事是宋弈一時意氣下辦的事兒。

“有沒有後着哀家現在還不確定。”太后搖搖頭,“從今天開始,你對外就說哀家病了,閉門不見任何人。但凡有人來問,你就將你知道的告訴他們,至於這懿旨是真是假,就讓他們猜去!”

謝嬤嬤應是,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這是打算等勝負分出來,再站出來明言,若不然,現在她們摻和進去,不但說了沒有人信,而且還吃力不討好!

“奴婢知道了。”謝嬤嬤扶太后起身,輕聲道,“那皇后那邊,怎麼回?”

太后就冷笑了一聲,道:“讓她來給哀家伺疾,哀家病了,她這個兒媳婦可不能一點事兒都不做!”話落,就拆了釵環換了衣裳躺了下來,朝謝嬤嬤擺擺手,“你去忙吧,哀家一個人待會兒。”

謝嬤嬤應是而去。

西苑中,賴恩回頭看了眼被綁着手由人拖着走的陶然之,滿臉的鄙夷,這個人就是個活脫脫的小人,他停下來指着陶然之道:“把他帶回去,先緊着皮肉給老子收拾一頓!”

他的屬下應是,將陶然之像死狗似的拖走了。

賴恩啐了一口,大步朝宮外走去,一路去了三井坊。

陶然之被人押去了錦衣衛,在牢房中方坐穩,嚴志綱便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陶然之如遇救星一般,道:“承謙,你什麼時候放貧道離開這裡,這鬼地方陰森森的,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彆着急。”嚴志綱笑眯眯的道,“過兩天我便會放出消息,說你死在獄中,屆時再將你掉包出去,這樣也不會有人生疑問。”

陶然之不確定的道:“可是賴恩已經下令要行刑,這……貧道可受不起錦衣衛的刑具啊!”這也算是威脅了。

嚴志綱彷彿沒聽到陶然之的話,笑着道:“你放心,這事兒我會安排妥當。”說着,指了指後面鋪的很乾淨的牀鋪,“幾日沒睡好了吧,先休息一會兒,旁的事有我呢。”話落,朝陶然之笑笑,信步悠然的朝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陶然之,道,“忘了說,今兒事情辦的不錯!”便出了門。

陶然之見嚴志綱走遠,忍不住呸了一聲,要不是走投無路他纔不會做這種事,嚴氏父子,不得好死!

賴恩站在宋府門前的巷子裡,宋府大門緊閉,沒有他想象中的冷冷清清也沒有門庭若市,探望者摩肩接踵的樣子,賴恩笑了笑敲響了宋府的大門。

敲了好一會兒,門纔打開,裡頭探了個十幾歲小廝的臉,悲悲慼慼的看着他。

“我來尋宋九歌,他可在府中。”賴恩站在門口,打量着小廝,小廝聞言擺擺手,道,“我們今兒不見客,不管誰來都不見,大人還是請回吧!”

賴恩一怔,不解的看着小廝。

小廝彷彿怕得罪人似的,又補充解釋了一句:“還請大人見諒,不管是誰遇到這種堵心的事情,心情都不會好的,我們老爺也不例外啊。”說着,搖了搖頭!

賴恩倒是可以理解,只是……

還不等賴恩說話,小廝就啪的一聲關了門,隨即他還聽道了落栓的聲音。

“嘿!”賴恩指了指門,心裡不快可又不好發火,搖着頭道,“這宋九歌難不成還打算在家裡待一輩子不見客不成。”他無奈的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只得原路返回。

賴恩出了巷子,他方走,行人司的崔大人便和三位同僚一起過來,也是和賴恩一般敲了門等了半天,可門開了他們也沒有進得去,只得在外頭問候了幾聲,悻悻然而去。

一整個中午,宋府的門前是從未有過的熱鬧,走了張三來了李四,但凡對嚴黨不滿的朝中官員,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走了一遭,也不究宋弈是不是願意見他們,但是這個過場和態度必須是要擺一擺的。

短短半天,宋弈心灰意冷閉門謝客,在家中痛苦流淚的謠言傳的滿天飛。

有人暗自高興,有人惋惜感嘆,有人觀望質疑,有人同情憐憫……朝堂鬧哄哄的都在討論宋弈是否真的陷害嚴安這件事……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奏疏果然你來我往,針尖對麥芒的吵的不可開交,陶然之被關在錦衣衛的地牢裡,也不知是審了還是沒審,總之這結果就是遲遲沒有出來……都察院更是炸開了鍋,好像找到事兒做了似的,彈劾彭尚元,彈劾嚴安,彈劾夏堰……

而這件事所謂的始作俑者的宋弈和陶然之反而沒人管了。

常公公站在宋府的巷子外頭猶豫遲疑了許久,聖上派他來安撫宋弈,他總不能不領聖命,可若真讓他進了宋府,嚴安那邊又不好交代,常公公站了許久,終於還是硬着頭皮敲響了宋府的大門,開門的是個黑臉高個的壯漢,堵在門口也不說話,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雜家是……”常公公眉梢一吊正要自報家門,誰知道那壯漢就很不客氣的道,“我們老爺不在。”啪的一聲關了門。

常公公吃了個閉門羹,頓時氣的七竅生煙,指着門就罵道:“沒眼色的東西,你以爲雜家願意來,雜家可是奉了皇命,你今兒把雜家關在外頭,可別後悔!”話落,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雜家非要回去參他一本,都是白身了,還這麼狂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得瑟勁兒。”話落,上了轎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關了門更好,他回去不但交差了,還能借機把宋弈罵一頓,這樣最好,大家都不難做。

常公公回去果然添油加醋的在聖上面前說了一通宋弈的不是,聖上越聽越皺眉,和張瀾道:“看來,九歌這次真是傷了心了。”

“不管是誰遇到這樣的事,總有些難受,聖上不如再給宋大人幾日吧。”張瀾也覺得奇怪,宋大人這回是怎麼了,連聖上的面子也不給了,這樣鬧下去,最後他就是再回來,也得尷尬了。

適可而止就成了!

誰知道,隔一日宋弈就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望月樓,和自家的連襟祝士林以及好友廖傑在望月樓中喝的酩酊大醉,直到次日一早才被人扶了回家,等到晚上,他又是如此,在天香樓和行人司的幾位同僚喝的大醉而歸,第三日,又在薛鎮揚家中飲酒,喝醉了還發了一通酒瘋,指着宋太太的鼻子,說她晦氣!

這樣連着三天,宋弈借酒澆愁,自暴自棄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平日有些交情的人便紛紛來邀他喝酒,開解寬慰,而宋弈每邀必去,每去必醉,每醉必要拍着桌子將嚴安大罵一通:“他就是和陶然之預謀好的,想要陷害宋某!嚴安他就是個小人,徹頭徹尾的小人,他休要再給本官機會,若不然本官定叫永世不得翻身!”

話自然傳了出去,有的拍手稱快,有的卻覺得宋弈又惹了大禍了,如今他是無官無職的白身,怎麼還這麼高調的罵嚴安,豈不是往槍頭上撞嘛!

“聖上!”嚴安陪着聖上在後殿下棋,下了一半他欲言又止,聖上不耐煩,道,“你有事就說,吞吞吐吐作甚!”

嚴安便在身上面前跪了下來,道:“聖上,那宋九歌每日出去吃酒,吃酒便吃酒吧,還每次都要把老臣罵一頓,罵的實在不堪入耳,微臣實在是……求聖上做主,替老臣出口氣!”

“他受了委屈,罵就罵了,你就當沒聽見好了。等改明兒朕讓張瀾親自走一趟,讓他不要罵你了成不成。”聖上指了指棋盤,道,“快下,快下!”

嚴安悽悽哀哀的起身坐下,還是忍不住道:“這事兒原本是老臣受了冤屈,怎麼現在就成了宋九歌蒙冤似的,老臣這是在給他背黑鍋呢,他不知道感謝。聖上,他說他自己受了冤屈,說別人不分青紅皁白……他要真說別人也就罷了,可他這樣說分明就是隱指聖上,這事兒,老臣實在是氣不過他。”

“嚴懷中。”聖上連名帶姓的喊嚴安,“這事兒等陶然之招了不就有答案了,你什麼人朕清楚,九歌什麼人朕也清楚的很,你們是朕的左膀右臂,你們鬧成這樣,讓朕很爲難!”他說着一頓,語重心長的道,“你能不能不要讓朕操心這事兒,你年紀大見識多心胸闊,吃點虧去和九歌求和,這事兒就當過去了,成不成!”

“聖上!”嚴安不願意,求道,“讓老臣去和他一個後輩求和,您這不是……”

聖上將棋盤掀的飛起來,黑白棋子落的滿地都是,他指着嚴安道:“朕現在說話沒用了是吧,你連朕的話都不聽了是吧!”

嚴安嚇的一驚,忙跪在地上磕頭道:“聖上休怒,老臣知錯。老臣這就去和宋九歌賠禮道歉!”

聖上滿意的點點頭。

十月初十,嚴安派府中的幕僚洪先生到宋府賠禮道歉,吃了閉門羹,洪先生鎩羽而歸。

十月十二,嚴安讓長子嚴志綱帶着禮去宋府,依舊吃了閉門羹,嚴志綱憤憤然離去回家,嚴安在書房等他,問道:“怎麼樣,見到宋九歌沒有?”

“閉門不見!”嚴志綱在椅子上坐下來,端了茶吃了一口,笑道,“父親,今天便給宋弈下帖子吧,以求和爲名請他來家中做客,再請朝中諸位大人作證,您和宋九歌化干戈爲玉帛,此前所有不快一筆勾銷,如何?!”

嚴安一怔,沉默了一刻無奈的點了點頭,道:“要不是因爲你的良策,宋九歌也不會這麼幹脆利落的辭官,此事你既然早有打算和籌謀,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去辦吧,爲父只當不知道了!”

“父親。”嚴志綱笑道,“事情已然如此,若不能打蛇隨棍上,我們何必忙這一通。以聖上的態度,不出半年,宋弈必定會重回朝堂,倒時候還是還了原樣,有什麼意義!”又道,“更何況,宋九歌整日和爛泥似的,兒子留意他許久了,他從未作假,每每都是爛醉如泥,這樣的人就跟那爛根的草似的,輕輕用力,就能將他連根除了。”

嚴安知道嚴志綱說的有道理,所以點了點頭沒有打算再議論此事,而是道:“你前幾日不是說派人劫殺崔衝嗎,如今可有消息了?”

“走水路不易動手,我已安排妥當,今晚臨清知府會在運河沿岸設宴招待崔大人,他和崔大人乃是舊日同僚,頗有交情,所以這一回崔大人必定會赴約,我的人就在那裡動手,不出兩日,朝中就會收到崔衝命喪的消息!”他說着一頓,又道,“至於秦昆,不出意外後日就能脫困,這一來一去就能爭取到半月有餘的時間,足夠秦昆處理好所有的一切,您就放心吧。”他將時間都算掐的好好的。

嚴安老懷欣慰,頷首道:“我已經老了,這些事兒就都交給你吧,我專心伺候聖上就成了!”他說着放了茶盅,拿了掛在一邊的官服,“宋九歌不在,今兒我當值,和你母親說一聲!”

嚴志綱應是,服侍嚴安穿了官府,親自送他出門,等嚴安出去,他便回書房以嚴安的名義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請柬,叫人送去宋府,邀請宋弈今晚來嚴府赴宴!

沒出意外,宋弈將請柬撕成兩瓣,叫人送了回來。

嚴志綱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他晃悠悠去請了錢寧,和錢寧無奈的笑着道:“聖上命我父親與宋大人以和爲貴,可我們三番五次的上門賠禮,那宋九歌不但沒有同意,甚至連面都沒有露,這樣下去,聖上恐要以爲我們嚴家沒有出力,在敷衍他呢。”

錢寧面色不改,問道:“嚴公子,你這是唱的哪出啊?”他可不相信嚴安父子倆真有誠意和宋弈以和爲貴,要真這樣,他們當初還忙活什麼!

“聖命難違。”嚴志綱無奈的道,“您也知道,我父親他一向將聖上的話當金科玉律,從未有過不尊不從的時候,您說,現在這情景,我們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啊。”

錢寧打量着嚴志綱,想了想道:“這事兒雜家幫了。”一頓又道,“不過,宋九歌這個人脾性難捉摸,辦不成辦得成雜家可不保證!”

嚴志綱頷首道:“您親自去,那宋九歌無論如何也不敢不給您的面子啊!”

錢寧心裡有數,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晚上,他在望月樓設宴請宋弈吃飯喝酒,果然,數日未出門露面的宋弈來了,可等看到宋弈時錢寧也嚇了一跳!

雖還是以前的宋弈,疏懶俊逸的樣子,可細瞧宋弈的面容,立刻就能明白,這分明就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樣子……這還是宋弈嗎,這還是玉樹臨風的宋九歌嗎?錢寧簡直不敢相信!

“宋大人!”錢寧請宋弈落座,“不過小事,你何必一蹶不振,你這副樣子雜家可真是頭一回見!”

宋弈見面前擺着茶,桌子放着酒,他推開了茶盅給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飲盡,擺手和錢寧道:“宋某已經不是朝廷官員了,錢公公若不嫌棄,還是喚宋某一聲九歌吧,也不枉我們同僚一場!”看似雲淡風輕,可聽在旁人耳朵裡,還滿是落寞之色。

錢寧還真是有點不適應這樣的宋弈,他沒有想到宋弈受的打擊這麼深:“九歌,實話和你說,聖上可是一直想着讓你重回行人司,你只要再耐心等一段時日就好了,你得振作起來。”

“行人司我斷是不會回去的。”宋弈接着倒酒,挑眉望着錢寧,問道:“錢公公今天是來當說客的?是給聖上當說客,還是給嚴府當說客?”說着,硬和錢寧碰了碰杯子。

錢寧硬着頭皮喝完了杯中酒:“你這可真是冤枉雜家了,雜家今兒來就是爲了看看你,請你喝酒吃飯,你若不高興雜家說這些,那我們今兒就只論風月,不談朝事,如何?”

“善矣!”宋弈撫掌大笑,給錢寧斟酒,兩個人一來二去喝了一壺酒,宋弈拍着桌子讓人再上,錢寧揉着發脹的額頭,拉着宋弈道,“可不能喝了,雜家今晚還要當值,你是千杯不醉,雜家可沒有這好酒量!”

“您不懂。”宋弈擺手示意小廝去拿酒,邊和錢寧道,“這千杯不醉也是憾事,有時便是想醉一回,也不如凡人那般怡然自在啊!”很遺憾的樣子。

“喝不醉?!”忽然,雅間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鄭轅黑着臉站在門口,沉聲道,“你喝不醉,今天我陪你喝!”話落,腳一勾一踢將門關上。

錢寧愣住,他是聽說過鄭轅和宋弈之間的舊怨,聽說當初第一個上薛家求親的人是鄭轅,薛家似乎也露出了結親的意思,可不知道爲什麼一來二去的,中間橫空殺出了個拿着信物的宋弈,把這親事給截胡了。

自此後,鄭轅和宋弈就算是結了樑子!

不過,鄭轅今天來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是來落井下石?

宋弈倒是不驚不詫,一點不意外的朝鄭轅微微一笑,頷首道:“有鄭六爺相陪,是宋某的榮幸,請坐!”話落,正看到方徊親自提了個酒壺進來,宋弈眉頭一皺,道,“鄭六爺海量,小杯如何吃,去換罈子來!”

方徊應是而去,不一會兒帶着人抱了數罈子酒,跟堆山似的堆在桌子上!

鄭轅面無表情的在宋弈對面坐下來,眼裡是強忍着厭惡和惱怒的樣子……

宋弈遞了一罈子給錢寧,自己拍開一罈子,笑道:“今兒定要喝的盡興,二位,請!”話落,自己仰頭捧着罈子,清冽的酒水便泄流而出落到他的口中……

姿態瀟灑肆意。

鄭轅冷哼一聲,也拍開了罈子,和宋弈一般,對嘴倒酒!

一時間雅間便只聽得到烈酒入喉的聲音,錢寧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懊悔今天不該出門的,誰知道碰到這麼兩個酒瘋子,跟結了八輩子仇似的,不醉死一個不罷休的架勢。

他要怎麼辦,喝還是不喝?

錢寧探頭看了看半臂高的酒罈子,決定裝慫:“你們喝,一會兒你們醉了,雜家還能送你們回去!”然後他就坐在一邊開始喝茶。

宋弈和鄭轅沒有看他,一會兒工夫,兩人先後丟了罈子,宋弈一陣爽朗大笑,指着鄭轅道:“鄭六爺爽快!”話落,又開了一罈子,“再來!”

鄭轅不說話,提了酒壺接着就喝。

兩人連着喝了三罈子酒,錢寧總算看出來鄭轅的眼神開始有些渙散了,他做和事老站在中間:“今兒就到這裡了,這酒也不會跑,明兒再接着喝成不成?!”

“不成!”不等宋弈說話,鄭轅一拍桌子騰的一下站起來,眯着眼睛盯着宋弈,道,“既是要喝酒,不喝醉怎麼能算喝酒,接着喝!”一副不把宋弈灌醉誓不罷休的樣子。

宋弈淡淡一笑,挑眉道:“再上酒!”他話落,方徊又重新提着幾罈子進來……

如此一直喝到子時,錢寧急的團團轉,他今兒還要去萬壽宮當值呢,可宋弈和鄭轅全然一副不肯走的樣子,難不成他要陪着熬一宿?

“二位。”錢寧圍着桌子轉,“聽雜家說一句,這喝酒適可而止就成了,可不能玩命的喝,今兒就算了,到此爲止!”

鄭轅已有七分醉,他撐着站起來,扶着桌子走到宋弈面前,冷笑着道:“宋九歌,你說,還喝不喝?”

“鄭六爺捨命想陪,我宋某如何能做那掃興之事。”宋弈說着,一頓,道,“再拿酒!”

鄭轅似笑非笑,目露殺氣的望着宋弈:“宋大人可真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一頓又道,“這酒量無底,但心卻若針眼,可惜可惜!”

“鄭六爺這話說的可真是怨氣滔天哪。”宋弈毫不在意鄭轅的敵視,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飲!

鄭轅瞧不得他這副樣子,一拍桌子奪了宋弈手中的酒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喝道:“宋九歌,你要去死我管不着你,可你這樣我就看不下去,你什麼意思,當初求親時可是一臉真摯誠意十足,這不過成親才數月,你就將她一人丟在家中,整日在外花天酒地?!爲了朝中那點事,你竟還怨她。你就是個僞君子!”

宋弈一怔,歪着頭看着鄭轅,忽然笑了起來,擺着手道:“鄭六爺醉了,今兒就到此爲止吧。”說完就打算朝外頭走,鄭轅氣的不行,啪的一聲砸了酒罈子,指着宋弈道,“你要是不好好珍惜,你當初何必娶她!”

“這是宋某的事。”宋弈挑眉目光不善,“你若太閒便去樓下看看歌舞,我宋某的事還輪不到你管。她既已經嫁給我,便就是我宋九歌的人,是好是壞自有我護着她,用不着你在這裡越俎代庖!”

鄭轅大怒呼啦一聲將桌子掀了,一副氣怒在胸要動手的樣子,錢寧哎呀一聲上去將鄭轅拉住,宋弈啪的一聲打開門,才發現外頭站了好些人正朝裡頭看熱鬧,宋弈哼了一聲,昂着頭負手出了門。

鄭轅推開錢寧,衝着外面大聲喝道:“宋九歌,你不要太過分!”

“哎呦,這都鬧的什麼事兒。”錢寧跺腳,帶着自己的人就追着宋弈出了望月樓,在樓外追到宋弈,他氣喘吁吁的道,“你們這些年輕人也太沖動了,說翻臉就翻臉!”

宋弈笑笑,朝錢寧抱拳道:“實在抱歉,宋某意氣了。”

“算了,算了,雜家也不說你了。”錢寧望着他就嘆道,“我看你鬧一鬧向世人露個底就成了,再這樣下去,勢必要壞了你的名聲。依我看,嚴閣老既然向你遞了梯子,你就坡下驢得了,和和氣氣的回去當差,聖上高興,你也安安全全的過了這關,豈不是皆大歡喜。”

宋弈不解的看着錢寧,彷彿沒聽懂他的意思。

“你可比別這樣看我。我承認我今兒是受了嚴志綱所託,來勸你接了嚴家的帖子。可是這事兒對你也沒什麼害處啊,你去一趟喝幾杯酒說幾句客套話,明兒就能順順利利的回行人司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何必端着架子不放下呢。”錢寧擺着手,一副無奈的表情……

宋弈哈哈大笑,和錢寧道:“行,那我就聽您的,接了嚴府的帖子,到時候公公可一定要來做個見證,也讓大家看看,我宋九歌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說着一頓,道,“後日,後日宋某有空,除此時間宋某可就不奉陪了。”

你還不小肚雞腸哪,跌了一跤就開始就地裝瘋賣傻,有幾個人像你這樣的。錢寧腹誹完,擺着手和宋弈道:“行,你說哪天就哪天。我這就給嚴家回個信兒。”說完,招呼宋弈身邊的常隨過來,“快送你們爺回去,別叫他再去吃酒了。”

宋弈的常隨應是,扶着宋弈。

錢寧上了轎子催着道:“快走,快走,雜家耽誤了這麼長時間,聖上定然是惱了雜家了。”

宋弈目送錢寧走遠,悠然回頭,就看到不遠處鄭轅負手站在暗影處,他淡淡一笑,轉身沿着空無一人的街道,緩步往家走着……

鄭轅直到看不到宋弈的身影了,才負手踱着步子往馬棚而去,他身邊的常隨就低聲道:“爺,恕屬下直言,您這樣和宋大人一鬧,明兒肯定會傳的沸沸揚揚,這樣對您的名聲可不好。”還是爲了宋太太,爺還要不要成親了,別人知道了,還不得退避三舍,哪敢將自家的女兒嫁過來。

“我不過試探他罷了。”鄭轅翻身上馬,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常隨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想了想試探的問道:“那……您說的那話……也是試探?”看着就是來給宋太太出頭出氣似的。

鄭轅怒目瞪了他一眼:“好好辦你的差事!”打馬而去!

常隨愕然。

果然,第二日宋弈和鄭轅在望月樓裡負氣斗酒甚至打架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據說當初最先發現宋太太這顆明珠的,並非是宋弈,而是鄭轅,鄭轅還託了媒人去薛家正式提親了,可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薛家卻答應了宋弈。

雖說宋弈和宋太太已成親數月,可鄭轅始終未忘宋太太,對宋弈懷恨在心,適巧宋弈自暴自棄甚至連宋太太也怪責辱罵,鄭轅便氣不過去給宋太太出頭,這才鬧了起來……

謠言越傳越烈,簡直比那戲劇話本還要精彩萬分,鄭轅癡情感人,宋弈軟弱負心招恨,角色設定鮮明,傳揚起來精彩生動,引人入勝。

嚴志綱聽完後,哈哈大笑,道:“這宋九歌真是高看他了,自己媳婦還讓別人出頭!”隨即,他眼前就浮現出幼清的樣子來,冷笑道,“可真是可惜了一位佳人!”

第二日晚上,嚴府廣下了請柬邀請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員赴宴,爲嚴安與宋弈冰釋前嫌作個見證。

入夜時分,嚴府彩燈高掛,賓客紛至,熱鬧非凡,趙作義和彭尚元前後下了轎子,兩人互相行禮,彭尚元皺眉道:“嚴閣老難不成還真要和宋九歌和解?這若和解了,不是正好給聖上一個藉口召他回去嗎。”

“你還不明白。”趙作義低聲道,“以我看,這就是個鴻門宴,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到底什麼事兒,嚴安沒有和他們說,他們也只能猜測。

彭尚元蹙眉,和趙作義道:“那我們去問問嚴閣老去,事情不弄清楚,老夫心裡沒底!”說着一頓,又道,“崔衝遇害的消息今天還沒有到,也不知得手了沒有,老夫這幾日寢食不安,實在是難熬!”

“玄正,你休要焦急,這事兒現在看上去對我們不利,可有一點你不可忽視,這些可都擠在都轉鹽運使司那邊,只要他將那邊收拾乾淨了,無憑無證的,你還怕什麼。”

彭尚元眼皮直跳,總覺得心裡不安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走吧,走吧!”趙作義拉着彭尚元朝嚴府外院的花廳走去,兩人在門口又碰到了夏堰,夏堰敷衍的和他們打了招呼,很不給面子的當先進去,趙作義頓時生了怒,若非他們,他又怎麼會這麼倉促的離開了都察院,又怎麼會待在東閣,這仇他勢必要報!

“宋大人到了!”趙作義身邊的小廝低聲提醒了一句,趙作義和彭尚元皆轉目朝外看去,果然就看到穿着一身常服的宋弈朝他們走過來,趙作義正想着要說什麼時,宋弈已經昂着頭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摔了簾子進了花廳!

“這……”趙作義拂袖,“真小人!”覺得太掃興了。

彭尚元搖着頭,心想宋弈這個人尋常不都這樣的,他要不高興,就是見着嚴安和夏堰也能昂着頭視而不見,更何況對你呢!

兩人也隨即進了花廳,按官階高低落座。

薛鎮揚蹙眉望着宋弈,低聲交代道:“你只管走個過場就好了,等過了這場,不管真假聖上那邊算是交代了。”

宋弈頷首,又和夏堰打了招呼。

不過半個時辰,花廳裡開的兩桌已是擠擠攘攘坐滿了人,嚴安起身致辭:“今兒請各位同僚來,不爲別的,只爲老夫和宋大人能化干戈爲玉帛,消除誤會,也給所有人做個榜樣,同朝爲官和氣最重要,不管大事小事切勿上綱上線,一切要以大局爲重。”他說着微頓,朝宋弈看去,“宋大人以爲呢。”

宋弈含笑,回道:“嚴閣老位高權重,宋某能得您這般禮遇,若還執迷不悟,可真是不識大體,此事,就由閣老做主,宋某毫無意見!”

嚴安好像很高興的樣子,道:“那別的話就不說了,今兒各位敞開了喝,不醉不歸!”

衆人紛紛應是,一時間推杯換盞,宋弈和嚴閣老各坐一方迎來送往一杯接着一杯受着別人的酒,宋弈喝了半場擺着手道:“今兒可喝不動了,前天和鄭六爺喝的酒,這會兒還宿醉未醒呢。”

“宋大人可是嫌棄酒盅不爽?”嚴志綱笑眯眯的走過來,一揮手道,“給宋大人換罈子來!”

隨即有人搬了罈子來,嚴志剛抱了酒罈子塞給宋弈,大聲道:“宋大人今兒高興,不如來點痛快的,這裡在座的大人都換成換碗,大人們敬你一碗你便喝上半罈子,如何?!”

宋弈一副有些頭暈反應不過來似的,嚴志綱又道:“那我獻醜,給各位大人做馬前卒,我先來。”話落,端了酒碗一口喝了碗中的酒,他翻過碗來對宋弈道,“怎麼,宋大人這是看不起在下?”

宋弈一副推脫不開的樣子,搖着頭抱着酒罈子喝了起來……

開了頭,兩桌十幾個人皆是端着碗過來,不過一刻宋弈就擺着手,道:“多謝各位大人的美意,宋某實在是不成了。”說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宋某如廁,失陪失陪!”然後一步三倒的往外走。

嚴志綱對守在門口的小廝打了眼色,小廝立刻上前扶了宋弈,道:“宋大人,小人送您去!”

宋弈笑笑,隨着小廝而去。

薛鎮揚直皺眉起身打算陪着宋弈一起去,嚴安恰巧走了過來,按着薛鎮揚的肩膀,道:“薛大人升遷,老夫還沒恭喜過,這杯酒就當老夫向薛大人道賀了。”

“不敢!”薛鎮揚端了碗焦急的看了眼門口,可惜宋弈已經不見了,他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幾句,想去找宋弈。

宋弈東倒西歪,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小廝就指着前頭一間房,對宋弈道:“宋大人,前面就是淨房。您要不要小人陪您一起進去。”

“不用。”宋弈擺着手,“我自己去便可。”話落,扶着牆還晃了幾晃,跌跌撞撞的進了門。

------題外話------

晃晃悠悠一個月到頭了,日子太快了…唉唉~又老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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