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琪假意同約瑟夫打情罵俏,香腮團雪杏眼含嗔道:“定是你這個下流坯子出的這歪主意,那洋人哪裡有的這些花花腸子!”
正在逗笑,就聽一陣蹬蹬蹬蹬腳步聲踏動船板,珞琪驚愕得躲再約瑟夫身後問:“冤家,你可是透lou給了旁人知道?”
艙門一開,卻見洋人亨利先生進來。
亨利提着趣明棍,湛藍的凹眼噴火般瞪了約瑟夫大呼小叫:“你這個豬尾巴大清國男人,你膽敢騙我,偷我的照片!你這個無恥的賊!”
珞琪慌得向船艙後貼kao。
約瑟夫起先也是慌張,隨後平靜地賠了笑臉道:“亨利先生,洋大人,誤會,都是誤會!是這楊夫人自願投懷送抱來伺候我們,希望以身相許換回照片。??”
亨利怒不可遏地抓起小桌上各式瓶瓶罐罐的春藥向約瑟夫臉上扔去,高挺的鼻樑眉骨下,湛藍色的眼睛像湖水迎風揚波一般,嘴裡不停地罵:“你這是勒索,你前次約我去還照片給美人就是再勒索!你利用我在勒索錢財!你說照片不能賣給報社,否則這美人夫人會被大清愚昧的家法殺死,說是隻向這位夫人討要三十兩辛苦費。??你怎麼敢拿了我的名譽去幹出這種無恥之事!還要威脅美人同你去上海。??”
約瑟夫伸出胳膊抵擋着飛來的瓶瓶罐罐,皮笑肉不笑地向後退,嘴裡一直在說:“誤會。??誤會……”
退到後艙小門,跌坐在艙板上,擡頭卻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
一身黑色地斗篷,高高的西式禮帽,如西方騎士一般提劍立在他眼前。
“你是……你是!”約瑟夫向後蹭身,眼前的人他曾經見過。
欽差大人鹿中堂來龍城閱兵時,約瑟夫曾經隨在漢斯先生身邊當翻譯去採訪。??他當然記得那位馬上雄姿英發的少年新軍統領,楊督撫的大少爺楊雲縱。
楊雲縱立在艙門口的身軀在暮色中巍峨如山。??手中一柄寒氣奪人的寶劍,直指跪在艙板上磕頭求饒地約瑟夫。??劍眉眉頭緊擰,目光威嚴灼人如劍光一般清寒。
那雙攝魂奪魄的眸子曾令珞琪如此地傾心沉醉,她望着丈夫,幽怨地目光中滿是乞求,輕聲喚道:“吉哥哥……”
“你同漢斯先生到外面車裡等,我有話同約瑟夫講。??”楊雲縱道。
漢斯走過來。??禮貌地躬身紳士般爲珞琪開門,引珞琪去馬車中等候。
珞琪回頭欣賞地望了眼丈夫,頭一遭見丈夫穿洋人的燕尾服,比起中國人習慣的長衫馬褂,這身合體的西裝顯得丈夫更加英朗挺拔。
“吉哥哥,得饒人處且饒人,教訓他閉嘴就是了,不要打殘了他生出事端來。??”珞琪叮囑。??她知道丈夫平素的霸道張揚,昔日在原大人軍中時丈夫就是那副目空一切鷹揚跋扈的個性,雖然這些年在龍城父親身邊棱角磨平許多,卻從未減去心底的那份高傲。
珞琪遲疑地按夫妻事先約定好地計策退出艙外,隨漢斯先生身後來到馬車前。
漢斯謙恭地向她道歉道:“夫人,恕在下冒昧。??實不知約瑟夫這個奴才冒了我的名義輕賤夫人,本人深表歉意。??”
說罷,禮帽按在胸前,又是深深一禮。
珞琪粉腮含羞,卻也是大度從容地提了長裙屈膝還禮。
“夫人放心,我對上帝擔保,這照片除去給過約瑟夫看,並沒給旁人看過,夫人不必擔憂名譽受損。??”漢斯癡迷的目光停在珞琪彎長的睫毛上,長睫下明眸顧盼神飛。??溢彩流光一般。
漢斯情不自禁地讚道:“夫人真是東方第一美人!”
一陣江風迎面撲來。??潮寒刺骨,珞琪一陣瑟縮。??卻又沉浸於計劃成功後的喜悅。
一聲慘叫撕裂靜夜傳來,隨即是約瑟夫的一串驚叫:“不!不!不!”
隨即四周寂靜下來,只有流水潺潺聲和江風呼嘯。
珞琪同漢斯先生面面相覷,情不自禁地向那畫舫走去。??掛了凝香院大紅紗燈的畫舫不知何時泊到了河當中,“噗通”一聲巨響,船身不停地搖擺,似乎是什麼重物掉入河水中。
“吉哥哥!”珞琪不及喊出聲,就見船身搖晃中一道黑影縱身躥上了攔在河面的棧橋,那孤舟就在河面漂泊。
黑影向這邊跑來,kao近時珞琪舒了口氣,竟然是丈夫雲縱。
“什麼聲音?”珞琪問。
“珞琪,你在這裡等等,我送漢斯先生去河上找約瑟夫。??”楊雲縱沒有回答妻子地話,只是讓珞琪請漢斯先生上車,說是約瑟夫會帶他回家。
珞琪也期盼速速結束這場噩夢,見漢斯那依依不捨的目光眷戀地望着她笑,心裡五味雜陳翻涌。
漢斯上了車,雲縱扣上馬車車廂的車門,漢斯就隔着車窗向珞琪含笑揮手告別。
馬車揚塵遠去。
珞琪心裡高懸的石頭總算落地,一場提心吊膽的醜事就這麼有驚無險般被遮掩過去。
馬車沒有按原路返回,卻是沿着小道直奔向河中那座棧橋而去,河中飄泊着那畫舫,紅灩灩的燈光在黑夜中格外奪目,將棧橋地輪廓掩映得若隱若現。
珞琪心裡納罕,丈夫如何趕車過那棧橋?橋那邊都是荒地郊野山脈。
就見那馬飛也似的直衝向棧橋,傳來車中漢斯驚叫聲:“停車!停下!停車!”
珞琪的眼睛瞪大,眼見那馬車搖搖晃晃衝上棧橋,就在橋正中的位置咔嚓一聲斷裂的聲音劃破靜夜,那黑色的馬車同馬飛離,馬跳出很遠,消失在蒼茫暮色中,車廂卻掉進了河水裡。??一聲巨響,濺起浪花翻雪一般在蒼茫的月色下又平靜下來。
“吉哥哥!”珞琪驚叫惶恐地呼喚,只見暮色蒼茫,水流潺潺,月色下河水銀浪浮動。
珞琪慌張地深一腳淺一腳向河邊奔去,丈夫在哪裡?難道也是落水,可她並未見馬背有人,那馬驚後又跑去哪裡?
就在珞琪驚得欲哭無淚時,靜謐的夜色中傳來一聲清亮的口哨聲。
一匹天邊神駿甩着如雪絲般的鬃毛飛奔上橋,在口哨聲中騰空躍起,穩穩落在斷橋地另一側,矯健地甩着鬃毛跑向她。??馬背上一黑衣騎士,斗篷在烈風飛揚,噼啪作響。
是丈夫雲縱,是她地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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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從她身邊飛過時,丈夫俯身將她抱起斜跨馬背而坐,摟緊她輕聲叮囑道:“小心腹中胎兒!”
打馬向大道奔去。
馬跑得很穩,絲毫不覺騎馬時的起伏顛簸。
珞琪驚魂初定,才恍悟丈夫已經安然無恙,定定神慌張大喊:“漢斯先生!漢斯先生他在車中!他落水了!停下來!停下!馭~~”
大白馬“閃電”絲毫不理會珞琪地掙扎呼叫,搖着一頭漂亮的鬃毛穩步飛跑。
珞琪目光中滿是惶惑驚恐,在馬背上執拗地掙扎喊着:“放我下去!漢斯先生他在車裡!”
雲縱禁不住妻子的打鬧停下,珞琪噁心得乾嘔,恍然間大悟,淚眼迷濛地望向丈夫:“你濫殺無辜,那約瑟夫無賴,可漢斯是被冤枉的。??”
“他看了我的老婆,就該死!我楊煥豪的女人,誰敢看就剜眼,誰敢碰就斷手!”楊雲縱一揚下頜,目光蔑視一切,咬咬脣兇狠道。
珞琪後背透着寒涼,寒到心裡,想到剛纔的情景就後怕,腹中一陣痙攣,躬下身。
“琪兒,怎麼了?”楊雲縱來扶她,珞琪卻甩開了丈夫的手。
楊雲縱上前兩步抓住妻子攬在懷中,清冷的面色含怒,灼人的目光含着不容抗拒的堅定,絲毫沒有悔意,彷彿兩條人命轉瞬間在眼前消失就如月色下飛散兩顆塵埃一般渺然輕鬆。
“你沒有權力剝奪他的生命!”
珞琪悽然地望着丈夫指責。
雲縱蠻橫地握住珞琪的手腕毅然道:“他們不死,就是你死!婦人之仁,害人害己!這種時候,只有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
藏在叢林裡的馬車被掛上,丈夫趕車載了珞琪奔向楊府。
珞琪一臉頹然,目呆神滯。
“停車!停車!”珞琪喊。
車子停下,丈夫拉門進來。
車外掛着氣死風燈,光線勾勒出丈夫那冷峻而張揚的面容。
丈夫明明同意了自己精心設下的“美人局”,明明贊同她的主張,引那洋人漢斯來船裡同這洋奴約瑟夫對質,爭取拿回那照片了事。
丈夫定然知道敲詐的主謀是約瑟夫,丈夫只說要恐嚇這兩個人知難而退,收回那令人羞愧的照片就罷手。
但珞琪沒想到丈夫竟然殺了人,毫不眨眼地殺了這兩條人命。
楊雲縱的面容中lou出笑意:“嚇到了?女人就是膽小。??難受嗎?再忍忍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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