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飛雪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絲毫沒有停息的意思。
刺骨的寒風呼嘯着掃過冰封的大地，將仍然掛在枝頭的枯葉盡數卷落，僅留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原處無力地搖曳。
—這一年的冬天，或許是春仲十二年的人生裡所遭遇過的最冷的冬天了，因爲就在天寒地凍的今日，他就要與相依爲命的妹妹秋更生離死別了……
“拿好它，秋更。”
在春仲將裝銅錢的袋子遞給身邊的妹妹之際，與之交換過賣身木牘的奴隸販子出於一絲憐憫低聲問了他最後一遍—
“你真的決定了嗎？奴兵初次上陣的戰亡率是七成五，活滿一年的概率恐怕連半成都不到，何況是一個估計連武器都沒摸過的小鬼……”
【奴兵，指春秋時期以半奴隸半士兵身份服役的底層士卒，戰時通常從事苦役或充當炮灰】
奴隸販子的告誡並非危言聳聽，但春仲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他側頭看了哭哭啼啼的妹妹一眼，此際的她用小手死死抓着哥哥破爛的衣袖，彷彿想以這種辦法把打算賣身充軍的哥哥留在身邊。
“我是不會後悔的……”
連春仲本人都詫異自己竟會如此坦然。
“哼，但願如此吧。”
確認交易達成的奴隸販子冷笑着，臉上的鄙夷與貪婪暴露無疑。
“別怕。”
也許是想安撫情緒幾近失控的妹妹，春仲俯身爲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然而，此舉並沒有止住秋更不斷落下的眼淚。
“哥哥……不要走……”
秋更帶着哭腔的哀求刺激了春仲，令他的內心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動搖。
—妹妹都已經怕成這樣了，如果自己就這麼離她而去，誰知道她能不能孤孤單單地活下去，可是……與其讓妹妹和自己一起凍餓而死，至少也要嘗試讓她一個人挺過饑荒時期的冬天。
作爲哥哥的春仲早就有犧牲自己保全妹妹的覺悟了。
猶豫了片刻後，春仲最終還是選擇了讓妹妹自己努力活下去的方案。
因爲他知道妹妹已經憔悴到極限了，估計要不了多久也會和今年死於災荒的村民一樣逐漸喪失生氣，被冬季漫長的飢餓和寒冷奪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