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更已經十歲了，應該能自己照顧自己……”想到這兒，春仲一邊儘可能用溫和的語氣鼓勵妹妹，一邊替秋更整理了被寒風吹亂的秀髮，並將那袋用自己這條“命”換來的銅錢悄悄塞入她棉衣的破洞裡。
“老是粘着哥哥的話，將來會嫁不出去喲。”
秋更低頭不敢正視春仲的面龐，因爲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哥哥的和藹的笑容了。
“還有多少話要說啊？我們下面還要到另外幾個村子收人呢。”
早已見慣這種場面的奴隸販子收起按過手印的契約，招呼隨行的手下把給奴兵戴的木枷準備好。
“抱歉，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春仲匆忙敷衍了一句，思索自己臨別前還要再叮囑些什麼。
他現在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妹妹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隨便挑一些重點說。
“用這筆錢買些吃的用的，注意一定要省着點花，如果村子裡的人跑光了的話，就到城邑里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好心人願意收留你，還有……”
心急的春仲正想繼續說下去，卻發覺妹妹已經聽不進去了，失去控制的淚水正如同瀑布般順着她細嫩的臉頰傾瀉而下。
“唉……”
春仲知道自己顯然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於是輕拍了一下妹妹緊抓着自己的小手，示意她趕快鬆開。
然而，秋更絲毫沒有放開春仲的意思，反而把嬌小的腦袋埋到了哥哥的懷裡。
“秋更，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了。”
面對春仲心平氣和的勸誡，秋更只是把臉貼在哥哥身上一個勁地搖頭，全然沒有服從春仲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守在旁邊的奴隸販子越發不耐煩了，不時催促面臨分別的兄妹二人。
直到春仲忽然低語了一聲，做出了一個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的舉動—
“對不起，秋更……”
他毫不留情地從衣服上扯下妹妹的小手，然後狠狠甩開了身前的妹妹，猝不及防的秋更當即失去平衡坐倒在了雪地裡。
“哥、哥哥？！”
“該說的都說完了，請給我上木枷吧。”
春仲面無表情地對奴隸販子說道，看都沒看愣在地上的妹妹一眼。
“嗯……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把木枷給他裝上。”
在奴隸販子的一聲令下，手下們七手八腳地搬出了一副沾滿血污的木枷，熟練地將它固定在了春仲的脖子上。
隨着數十斤重的木枷閉合在一起，驚人的重量瞬間壓垮了春仲瘦弱的身軀，令他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
“喂，小鬼行不行啊？要是你沒到軍營前就已經被木枷壓死了的話，這筆生意我們可要虧大了。”
奴隸販子挑剔地看着被壓得氣喘吁吁的春仲，顯然在懷疑這個花了半個壯丁的市價收購來的“廉價品”能否能撐到交接的時候。
“我，沒、沒事的！”
春仲艱難地挺起壓彎的腰桿，挪動搖搖晃晃的身體走向那輛與裝運牲畜的籠車無異的囚車。
在此期間，春仲覺得自己每邁出一步，所剩無幾的生命力便會從體內流失一部分，畢竟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食了。
“讓我來幫哥哥吧……”
這一刻，春仲突然感到肩上的木枷輕了許多，回過頭方纔發覺是妹妹含淚爲自己替自己托起了木枷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