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乃是安重坤的生平絕技,此時凌空下擊,威力更增。
眼見柳隨風已經被他的劍光籠罩其中,安重坤幾乎快要大笑出聲。
下一刻,他臉上的微笑凝固了。
長劍已經刺在柳隨風的胸口,卻只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卻是劍尖刺在隕月劍的劍身上,直把隕月劍壓成了一個弧形。
安重坤本身的金丹錘鍊得也是極爲紮實,對於周身的感應極強,剛一落地,突然感覺到周圍的清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一同涌向了面前的對手。
柳隨風全身放開,周身三萬八千個毛孔一同吸入清氣,又排出濁氣,循環往復,渾身雲霧繚繞,隱約透出淡淡的藍色來。
無窮無盡的寰宇清氣順着毛孔被吸入體內,每一輪吐納,清氣便會完成一個小週天循環,不斷溫養周身百脈和臟腑筋骨,同時將柳隨風的氣海一塊塊的填滿。
安重坤的警惕也提到了最高處,似乎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對手的體內破體而出,彷彿有一頭上古兇獸正在沉睡,呼吸綿長而沉重,隨着兇獸的一呼一吸,安重坤心臟顫抖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在柳隨風的丹田之中,卻已經是沸騰如水。
無數的寰宇清氣交相輝映,一道半黑半藍的光點漸漸亮起,忽而變爲黑色,忽而變爲藍色。光芒閃動,繼而延伸膨脹開來,彷彿脹滿整個丹田氣海。
丹田中的清氣突然盡數破滅,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黑暗和燦爛的藍光。
但是下一刻,周身的無數寰宇清氣蜂擁向柳隨風的丹田撲來,產生了無數支離破碎的虛幻光影,在這不斷變換的場景中,彷彿廣闊無垠的丹田氣海都被生生扭曲。
在黑藍交替間,那無數破碎的寰宇之氣似乎生成了規則,破碎凌亂的清氣漸漸顯出藍色的光影來。北方生寒,在體爲骨,在髒爲腎,在竅爲耳,是爲水行真氣,一顆細如珍珠的小小內核也漸漸凝聚成型。
“凝虛化丹?”
感應到對手的變化,安重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初他突破煉精化炁之時,專門選了一間靜室,潛心修行,專心文武火錘鍊,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整整四天四夜不眠不休,這才終於將一顆金丹化虛爲實,徹底踏入化炁境界。
如今這個對手,竟然在生死相搏之際就這樣簡簡單單突破了?
安重坤心中大駭,一個念頭立刻冒了出來。
“不能讓他穩固境界,築基圓滿已是如此難纏,倘若煉出金丹,豈不是……”
劍光一撤,卻是安重坤雙手同時握在劍柄上,全身內力瘋狂涌動,盡數向劍鋒上凝聚,霹靂一聲大喝,一式最爲簡單的“力劈華山”便當頭砍來。
這一招毫無花俏的變化,卻是凝足了安重坤的畢生功力,最是剛猛無比,趁着柳隨風剛剛突破無法移動的空檔,一劍劈下,便要將對手從頭到腳劈成兩截。
眼見長劍即將砍中柳隨風的頭頂,一點燦爛的藍芒突然直直飛起,徑直刺入安重坤的心臟之處。
安重坤的動作僵住了,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去,卻見鋒利無匹的隕月劍已經刺中了自己的胸口,一道冰冷刺骨的氣息瞬間瀰漫全身,呼吸也頓時急促起來。
他艱難的擡起頭來,見到身前的對手面色淡然如常,只是輕輕嘆息道:“一朝破境,竟然是如此感覺。這種天地之間,萬物隨心而動的感覺……真好!”
安重坤的嘴角一抽,不由得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
“萬物隨心而動?”
自己苦練多年,如今也算是有所小成,也只能勉強感應到周身十餘丈左右的事物氣息、動靜,這小子剛剛突破凝聚金丹,竟然敢號稱“萬物隨心而動”?
卻見柳隨風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樣,空着的左手隨手一揮,三丈之外的一把無主長劍突然直直飛起,徑自落在柳隨風的手中。
見到這一幕,安重坤不禁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以他如今的功力,這樣一把長劍,六尺之內攝來已經相當不錯,這小子竟然隨手一引,便能吸來三丈的東西?這份功力,當真是匪夷所思……
面前的柳隨風突然笑了,點頭自語道:“我現在終於知道師父那一手是怎麼做到的了……哈,怪不得師父說《鶴翔劍法》一定要在化炁境界施展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原來如此!”
他擡起頭來,對着安重坤微微一笑:“我有所突破,居然是託了你的福氣?也罷,我再給你一點時間,想留遺言便留吧!”
柳隨風順手扔掉了左手的長劍,順手一撫,已封住安重坤胸口四處大穴,右手一抖,隕月劍已經從他的胸口拔了出來。
“以你的功力,雖然心臟已損,想必說幾句話應該不困難。”
安重坤呆呆的站在原地,突然露出了一個獰笑。
“七路……攻純陽……你能逃脫……其他人……”
“七路?”柳隨風略一思忖,笑道,“四條官道,有青月前輩和其他兩個師弟在,想必定然無事,加上我師父那一路,更是無須操心。”
他想了想,點頭道:“唔,你們在官道上四處攔截想要參加大典的年輕人,大約就是打算讓我們分散救援,顧此失彼。如此說來,應該有一路人馬直通玉虛峰。只是這第七路,我卻實在想不出來了!”
安重坤想要哈哈大笑,牽動胸口的重傷,頓時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急促的呼吸片刻,這纔怪笑道:“第七路……是你們純陽宮決計想不到的……絕戶計,哈哈……想必他們也快要開始動手了……”
柳隨風臉色凝重,思索半晌卻全無頭緒,當下搖頭道:“那又如何?有我們在,純陽大典又豈會被你這等宵小之輩破壞……哎呀!”
他無意中提到“純陽大典”,頓時心中一片雪亮。這所謂的第七路,必然是和大典有關,既然六路攻純陽,那第七路很可能放在了那些參加大典的普通人身上。
柳隨風心中有些發急,瞥了安重坤一眼,冷冷的說:“既然話已經說完了,你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安重坤口鼻中都有鮮血沁出,更顯得面目猙獰,掙扎着揚起頭來,嘿嘿笑道:“我在鬼門關等你……”一句話尚未說完,身子已經重重撲倒在地。
柳隨風轉頭看去,只見殘餘的幾個三山派門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蹤,當下搖頭笑道:“這樣的土雞瓦狗,也能算是一個門派麼?”
他轉頭看去,卻見那七八個少年都是一臉敬仰的看着自己,當下笑道:“可看夠了麼?”
那幾人點頭如搗蒜,滿是羨豔的走了過來,紛紛打躬作揖,有人問道:“敢問是道長可是純陽宮的高人麼?以一敵十二,當真是厲害之極。”
柳隨風將長劍歸鞘,呵呵笑道:“在下只是純陽宮的一個末學晚輩,豈敢稱什麼高人?真正的高人,大典之日必然會見到!”
幾個少年更是滿臉的神往憧憬,剛要再打聽什麼,卻聽柳隨風笑道:“倘若想入門修煉本派的上乘武學,便要看你們各自的潛質本事了!”
他顧不得多說,幾個縱躍飛身上馬,頓時如飛而去。
那幾個少年看着柳隨風離去的背影,其中有人感嘆道:“這純陽宮當真是神仙修行的地方,這人看起來也與我們年齡相差不多,怎麼能練出這樣一身好本事?”
衆人頓時連聲附和,當下急急催促,大踏步向太平鎮方向趕去。
在另一條官道上,青月道人卻陷入了苦戰。
他並非不夠刻苦,自從他心結解開之後,每日在問道殿中勤學苦練,一手看道經,一手練武功,修爲也是一日千里。久久不能長進的內功修爲也再上一個小臺階,達到了煉精化炁中階,加上《太虛劍法》圓轉如意,將他本身武功中的諸多漏洞一一彌補,縱然是遇到化炁高階的對手也能與之正面相持。
只是他這次遇到的對手卻是極爲難纏,以一敵十一,更有四個化炁境界的敵人實力非凡,甫一交手便連連遇險,倘若不是《太虛劍法》極擅防禦,只怕早就傷在對方手中。
一番惡戰之下,青月道人連殺五人,更有一名化炁中階的對手也被他一劍刺穿小腹,不得不退出戰場。而他自己身上則多了四道傷口,雖然不重,卻也大大影響了他的動作。
他江湖經驗無比豐富,從對手服飾、武功路數上認出了對方的來歷,頓時知道其餘三路也必然佈置有強敵,顯然是對方針對純陽宮定下了極爲周密的計策,此時想要固守等待援兵,幾乎是不可能。
“掌教,青月蒙您垂憐收入門下,這些日子來道經着實讀了不少,平生最大的遺憾業已圓滿,青月再無苟且偷生之念,便以手中這把劍,替純陽宮掃清一道障礙,也算是報了掌教的恩德!”
他心念及此,當下把心一橫,深深吸了一口氣,劍勢一變,唰唰唰三劍,盡是招招強攻,絕無絲毫防禦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