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雙亭跪伏在地上,擡起頭來,茫然的看着蕭千離。
還不等他說話,卻突然腦中一痛,無窮無盡的景象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剎那之間,陶雙亭只覺有無邊白光充斥自己的意識,那白光之中,卻有一具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裡。
“那不是……我麼?”
看清那具屍體的面容,陶雙亭登時認了出來。
“權過三官者,肉既灰爛,血沉脈散,而猶五臟自生,白骨如玉,七魄榮衛,三魂守宅,三元護息,大神內閉。”
正在疑惑之時,陶雙亭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個宏大的聲音,不知從哪裡來,響徹天地,清晰可聞。
白光化爲萬千景象,時間飛速流逝,那具屍體漸漸化爲骷髏,下一刻,卻又漸漸恢復了血肉。
看着這奇景,陶雙亭更是驚疑不定,只聽那個聲音又道:“或三十年二十年,隨便所出。當生之時,即使收血育肉,生津成液,質本胎成,易形濯貌,乃勝於未死之容也。”
陶雙亭還在默默感受這話語中的意思,突然一道宏大的意識徑直涌來,剎那之間有玄妙無比的經文肇立雲端,歷歷在目。
“……陽清爲天,陰濁爲地。日中無影,神通大顯。此法門,稱爲《太陰化羽心經》。”
大門緊閉,已經整整有兩個多時辰,便是有僕役想要借送茶爲名入內,以探聽虛實,卻發現大門被一道古怪力道鎖住,死活也推不開。
一些不明情況的純陽新進門人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圍在門前,竊竊私語。
“那位真是咱們的掌教麼?也太年輕了一些吧?”
“這都已經是晚飯時間,怎麼還沒出來?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喂,你們說說,不會是咱們陶統領,因爲什麼事和掌教起了衝突……”
“都給我閉嘴!”身材欣長的顧惜朝大踏步走了過來,身後帶着兩名曾經同在外門學藝的師弟,面沉如水,喝道,“掌教祖師何等人物?豈容你們胡亂揣摩?”
顧惜朝乃是純陽外門武功第一,又深得陶雙亭看重,在衆人心目中聲望極高。他一說話,衆門人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顧師兄,可是掌教祖師和陶統領已經在裡面兩個多時辰了,不會真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吧?就算有要緊事談,怎麼又把門鎖得如此嚴實?”
顧惜朝冷笑道:“那是因爲你們本事太差,還不夠格!”
他朝緊閉的大門望了一眼,心中卻也有些暗暗擔心。
與其他人不同,顧惜朝是在場衆人當中武功最高的一個,當初他一步之差未能進入內門學藝,此後勇猛精進,不僅修爲一日千里,而且得到了楚尋的青睞,得以傳授上乘武學《百裂橫拳》。因此,即使有鎮山河封禁天地,他卻依然若有若無的感應到大廳中法則破碎的毀滅意境。
“莫非掌教祖師與陶統領真的一言不合衝突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顧惜朝心中彷徨之時,突然見到大廳之上,有無邊白光沖天而起,偌大的純陽武威駐地,大放光明。
衆人一陣譁然,不約而同的後退幾步,眯縫着眼睛,細細打量那道突如其來的白光。
又有一道雄渾劍氣從虛空中閃現,直直落在大廳上方,霞光萬道,瑞氣千條。這道劍氣虛影剛剛落入大廳之內,白光立刻收斂,除了駐地衆人可以看見之外,隔着數十丈之外,便再無人得見。
“祖師他老人家的無上劍氣?”顧惜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足一片冰冷,“難道真的打起來了?”
但是下一刻,衆人的猜測頓時化爲烏有,在生太極的籠罩下,那白光並不熾熱,也不溫暖,只是無比的純粹,不帶絲毫溫度和熱度,純淨無比。絕非動手過招之時的殺氣沖天。
在大廳之中,生太極氣場緩緩旋轉,將一方天地隔絕起來,蕭千離面帶微笑,欣慰的看着身前盤膝而坐的陶雙亭。
陶雙亭的全身上下有白氣流轉,不斷修復他的肌肉、皮膚,以及精、氣、神。白氣所過之處,龜裂的皮膚立刻癒合,重新變得紅潤光澤,肌肉變得結實,一頭白髮漸漸轉爲烏黑。
他雙目睜開,神色平和無比,沒有絲毫迷茫與掙扎之色。卻流露出一股閱盡塵世的洞徹通明之感,彷彿勘破重重迷霧,解開了身上的重重枷鎖。
蕭千離微微一笑,自語道:“還差一點點……”
他右掌一翻,一道劍氣憑空生成,“化三清”氣場轟然降落,一朵蓮花綻放開來,生機勃勃,滿眼青翠。
與化三清似乎是起了呼應,陶雙亭的周身上下有無邊白光大作,他身子一顫,不敢置信的自語道:“天地……”
只聽蕭千離輕笑着低喝道:“還不快感悟天地?”
陶雙亭猛然驚醒,盤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道玄奧無比的氣息漸漸從身上散發出來。
蕭千離緩緩在大廳中踱步,微笑道:“你曾精修七煞魔功,全身經脈盡焚,卻得了被篡改過的羽化之法,反而助你觸碰涅槃法則,雖然是遭人算計,卻也鑄就了你自身不滅之體。如今本座傳你《太陰化羽心經》正法,當真應了‘一飲一啄,莫非天定’的話語。切記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聽到蕭千離的話語,陶雙亭面色陰晴不定,終於長長的嘆息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解脫之意。
隨着這一聲長嘆,他身前有太極陰陽魚漸漸浮現,無邊景象一一出現,生、住、異、滅循環往復,此生彼生、此滅彼滅,玄奧至極。
下一刻,白氣、氣場、青蓮盡數湮滅,陶雙亭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拜伏在地,沉聲道:“多謝掌教大恩,又不惜耗費真元,傳我太上大道,如今陶某已勘明生滅大道,前因種種,不言自明!”
蕭千離袍袖一拂,一道柔力將陶雙亭托起,陶雙亭心中凜然:“如今我法則重立,明心見性,功力遠勝從前,卻禁不住掌教一託之力,這位純陽掌教,武功修爲究竟高明到了什麼地步?”
只聽蕭千離輕笑道:“陶先生乃是我純陽宮統領,位高權重,些許小事,算得什麼?日後本門擴張之時,豈可少得了陶先生?”
陶雙亭一怔之下,隨即大喜,躬身施禮道:“陶某不才,除卻掌中戟、胸中血之外並無他物,承蒙掌教不棄,願擔統領先鋒之職,甘爲門下驅使!”
蕭千離呵呵一笑,伸手托起他雄壯的右臂,笑道:“你倘若再不出去,只怕你的那些手下們就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