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龍船在未知的虛無中翻滾。
有迷濛的銀色光雨飛舞,那是六師兄手中的宇宙陣盤,此刻流淌出至高的陣道之力,宇宙兩極陣力在虛無中交織出銀燦燦的晶瑩紋絡,將那灼燙的颶風不斷抵消,與此同時,大師兄手中黢黑的先天河圖如天盾,橫亙於不滅龍船前方,直到半炷香後,不滅龍船方纔止住了去勢。
呼!
六師兄深吸一口氣,宇宙陣盤收起,一下跌坐在地,面色蒼白,宇宙陣盤哪怕並不完整,以他眼下的陣道修爲駕馭,還是有些勉強了,那席捲而至的灼燙的颶風,在第一刑天看來,絕不亞於至高的皇者一擊。
不僅是六師兄,大師兄洛生也身形搖晃兩下,勉強定住身形,還有第四刑天,自戰皇遺蛻中脫離,立在船首之上,大口喘息。不用說河老三三人了,連續兩次勾動人皇兵器,哪怕有各種靈石、靈藥作爲補給,也差點被抽乾了,他們直面了那股灼燙的颶風,若是不出手,恐怕就算是不滅龍船,也未必能夠護持他們周全。
而沒有出過手的,還有劉清蟬、四師兄冷風,二師兄祁清,及兩位人王,其中人王古唯一將北海黑龍矛交予河老三執掌,而他則手託大夏玄黃鼎,兩位人王並肩而立在船首,任憑不滅龍船外風雲激盪,也巋然不動。
第一刑天駕馭不滅龍船,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又凝住了目光,在這未知的虛無之地,他通過刑天大印與不滅龍船,感知人界星空的方向,卻遭遇了一層斑斕而神聖的壁障,那股雍容與偉岸的氣韻,裹挾着蒼茫而古老的氣息,宛如遠古年間天界的清風,自虛無深處迎面拂來。
不只是人界星空的方向,上下四方,都被一層斑斕的壁障籠罩,很顯然,有人已經在此靜候他們多時了。
在這未知的虛無之地,虛空比王鐵還要堅固,蘇乞年凝望遠方,只見迷濛的虛無深處,一道偉岸的身影走來,披着金色的神袍,他看上去不過一丈來高,與不滅龍船相比,微如螻蟻,但那股雍容而神聖的威儀,卻令第一刑天這樣的大帝,都剎那間背脊寒毛豎起,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其可怖的強者,甚至令北海黑龍矛等幾口人皇兵器,都生出感應,輕鳴起來。
似乎是一個年輕男子,一頭金燦燦的長髮,每一根都晶瑩且絢爛,有神曦繚繞,隱隱在其身後交織締結成一道璀璨的神環。
看遠方那緩步走來,丰神如玉,英武不凡的年輕男子,人王萬物生挑眉:“又來送吃的。”
身側,人王古唯一一怔,似乎沒有聽明白,倒是蘇乞年眼中不禁浮現一抹異色,老人王這是吃上癮了,也不看看此刻到來的,到底是怎樣的強者,這是他在任何一位大帝身上,都沒有感受過的心悸與壓迫感,若真要用什麼來參照,除了誅天槍及始祖湖底那恐怖的眼眸之外,唯有赤皇戰魂,才能與之媲美。
“諸神國度!”第一刑天看遠方走來的身披金色神袍的年輕男子,沉聲道,“這背後,果然有你們諸神國度的影子,遠古的諸神血脈,你們要與我人族爲敵嗎?”
這種神聖與雍容,那古老而極具壓迫感的血脈氣息,諸道都像是在與之共鳴,任其驅使,毫無疑問,眼前到來的,是一位來自諸神國度的恐怖強者。
“吾乃神主!鈞琥神主!”
一身金色神袍的年輕男子語氣平淡而漠然,隨着其開口,諸道都在顫鳴,上下四方都在迴盪其音,非是被其勾動,而是諸天道海自主復甦,在爲其傳音。
這種氣象,遠超過往蘇乞年所見的神祗血脈,舉手投足之間,似乎都在統御諸天,這種諸神權柄,更像是對於諸天道把握到極境的衍化,雖然對於諸天道的盡頭,蘇乞年還一無所知,但眼前這一幕,實在不得不令他懷疑,諸天路之所以古往今來,都號稱無人可以走通,是否就是因爲,這本就是諸神方能把握的權柄,衆生無法染指。
鈞琥神主!
這還是蘇乞年等人第一次見到諸神國度的神主,早先他們就從諸多降臨浩瀚星空的神祗血脈口中得知,在諸神國度中,至高無上的,乃是幾位神主,現在終於見到了一位,也的確不負至高無上之名,光是氣息,就令大帝也驚悸,人皇兵器也生出了復甦的跡象,尤其是第一刑天與第四刑天,他們是真正見到當世戰皇的,兩位大帝的目光,此刻都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這種壓迫感,不只是來自意志層面,也來自生命層次的落差,他們只在當世戰皇身上感受過。
號稱神主,或許遠古的修神之法,與當今浩瀚星空的修行之路並不相同,但那股至高的偉力與壓迫感,卻是一般無二。
這是一位足以比肩諸皇的遠古強者!
鈞琥神主擁有一雙如琥珀般的金色眸子,無盡的神威內蘊,像是有兩輪天陽在其中沉墜,天界清氣在肌體之上縈繞,他看上去神聖、尊貴、雍容,神顏無瑕,彷彿這世間一切鬼斧神工雕琢而成,根本尋不到半分破綻。
此刻,這位諸神國度至高的神主之一,輕輕掃過不滅龍船,及龍船上的衆人一眼,蘇乞年等人不禁蹙眉,那種目光,不僅僅帶着俯瞰的味道,還有一種理所當然,彷彿他們本就只能得到這樣的關注,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地位與身份。
“與人族爲敵,又如何?”下一刻,這位鈞琥神主淡淡道,“天界之下皆凡塵,神祗之下皆螻蟻,人族不僅有誅天者,還有誅神者,既然褻瀆神明,就要準備好,接受神罰。”
“吾師在時,你們爲何不現身。”
蘇乞年挑眉,冷冷道,一點也不客氣,遠古走向了黃昏的諸神及諸神血脈,到了浩瀚星空,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沉湎於過往的尊榮與時光裡,也不看看,眼下到底是怎樣的年代,距離遠古,連上古、近古都逝去了,還不能令這些人清醒一點。
出乎意料的,這位鈞琥神主並未反駁,而是沉默數息,再次道:“誅天者是不同的,但終究長生路斷,他活在了一段錯誤的歲月裡,等不到永生再現的那一天。”
頓了頓,鈞琥神主復又道:“那口槍暫時也難以歸返,現在的你們,只是一羣普通的至高偉力駕馭者,不過這種偉力,遠非是眼下的你們所能衍化至極境的,今日,你們註定了要隕落於此,這就是干擾命運長河,攪亂未來的代價。”
第一刑天面色沉凝,這位鈞琥神主沒有迴避對於那位諸天禁忌的忌憚,這樣的強者,果然都擁有着非同一般的心境,而其既然選擇了在這個時間點出手,那麼多半對於一切都有所掌控,而他們,卻是第一次遭逢這樣的對手。
哪怕足下立在不滅龍船上,幾口人皇兵器在側,也不能令第一刑天感到心安,相反,他的心神,前所未有的繃緊,今日若是一個不測,他們所有人,都要葬在這裡。
河老三三人緩緩起身,即便還未完全恢復過來,也再次揚起了手中的人皇兵器,不出手試試,他們如何能夠甘心,即便眼前是來自諸神國度的至高存在,多半可與諸皇比肩的恐怖強者。
而看到河老三幾人的動作,鈞琥神主面無表情,輕輕搖頭,在封神之域,時空都被凝固了,這些人,早就沒有了生還的可能。
轟!轟!轟!
下一刻,河老三三人齊齊出手了,無論是北海黑龍矛、東海青龍戈,還是西海白龍劍,此刻更進一步復甦,似乎被眼前的諸神血脈激起了沉寂的兵魂,在河老三三人的駕馭下,甚至比在始祖湖時,迸發的至高鋒芒還要更勝一籌。
另有一口赤霞般瀲灩的爐鼎,掀動諸道之火,皇道氣機沸騰,在第四刑天的駕馭下,在半空中極速放大,比星河還要龐大,壓得九天十地都在哀鳴,上下四方,都迸濺起斑斕的火星,朝着鈞琥神主鎮壓而下。
此刻,四大人皇兵器,在三位人族王者,一位人族大帝的催動下,齊齊鎮壓向一人,而鈞琥神主則負手而立,一身金色神袍輕舞,他像是一尊活着的神祗再現,屹立在虛無之地,宛如立在這諸天的中心,諸道匍匐,盡在腳下,淡然看着鎮壓而至的四口人皇兵。
嗡!
下一刻,無論是北海黑龍矛,東海青龍戈,還是西海白龍劍,赤皇鼎,在臨近這位鈞琥神主裡許之地,都像是陷入了一片金色的泥沼之中,再難寸進。
四大人皇兵震鳴,至高的殺伐氣足以撕裂大宇宙,卻不能破入那片金色的泥沼中,鈞琥神主眸光冷淡,神情漠然,彷彿天界神祗臨世,事實上,他真的擁有那種氣象,是純正無比的神明子嗣,甚至在而今的諸神國度,某種意義上而言,可以算是一位準神了。
只等長生路續接,天界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