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戰名熠熠生輝,比天陽更絢爛。
這是蘇乞年的心念勃發,在不滅體經文的勾動之下,與永恆戰血共鳴,與五重神藏大竅共振,最後令得戰名再現,在眉心顯照,他心中生出一種明悟,於他而言,這已經不只是純粹的無上戰名,更是屬於他的星空道心。
至此,他不止有肉身道果與諸道道果,亦有玄黃與星空兩顆道心,此刻,他星空道心真正呈現,與琉璃戰名合一,除了令他戰帝層次的戰力再次暴漲之外,還有一些細微的變化,就需要他在之後的時月裡不斷摸索,直至真正融會貫通。
“不可能,這些無用的情緒,只是束縛意志的枷鎖,是令力量駁雜的污穢,怎麼可能令戰力暴漲,是你動用了某種未知的秘法!”
另一個自己始終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他盯住了蘇乞年,臉色很不好看,超然出塵的飄渺氣質蕩然無存,道:“不可能的,你會的我都會,你有的我也都有,不可能有你能夠施展,而我無法洞悉的秘法,到底是什麼!”
“我所在的精神高度,是你永遠無法仰望的地方。”
蘇乞年淡淡道,而後毫不猶豫地出手了,這一戰至此,已經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他再現了無上戰名,徹底凝聚了星空道心,可以算是功成圓滿,比超越自己更進一步。
轟!
休命刀揮動,墨玉般的至高鋒芒如天海決堤,伴着眉心的琉璃戰名綻放刺目的戰輝,一下將那另一個自己立劈,至高的鋒芒吞吐,瞬間絞碎成虛無。
沒有出乎蘇乞年的預料,那另一口休命刀,也隨之消散,山巔之上,那方石案,以及石案上熬煮的石壺與茶水,也都化成虛無,原地只剩下一片薄如蟬翼的石片,不過拇指大小,灰濛濛的。
蘇乞年伸手,將之攝入掌心,拇指大小的灰色石片,竟似乎比星河還要沉重,哪怕是蘇乞年以戰帝之身,也感到了幾分吃力,恐怕除了大帝之外,沒有人能夠拿得動。
灰撲撲的石片,看上去十分光滑,蘇乞年仔細端詳,彷彿是某種器物的殘片,又好像一面支離破碎的鏡子殘渣,但實在太少了,根本無法追溯,蘇乞年嘗試以永恆戰血催動,卻如泥牛入海,這石片根本不爲所動,更無法破壞,蘇乞年不信邪,以休命刀劈斬,至高鋒芒下,亦毫髮無損。
“這到底是什麼?”蘇乞年喃喃道,可以肯定,另一個自己的出現,與這石片有着莫大的關係。
倏爾,蘇乞年挑眉,這座石山四方,原本是一座又一座黢黑的礁石巨峰,而此刻不知何時,竟臨近了一片熟悉的絢爛的沙灘,純淨陽和的天界清氣撲面而來,那股濃郁的生命氣機與長生物質,令他永恆戰血都在躁動,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渴望。
彼岸,到了!
在擊潰了另一個自己之後,竟直接到達了彼岸,這天界禁途的終點,即便有所預料,蘇乞年還是忍不住輕吸一口氣,但仔細想想,想要勝過另一個自己何等艱難,就算是他,最後一刻迸發永恆戰血,勾動傳承在血脈中的不朽戰意,如非是琉璃戰名再現,即便他有勝算,多半也會勝得十分艱難。
對於人間諸帝,他不敢妄言,但對於河老三幾人,以及玄黃諸天命,他則生出幾分憂心,走在這條未知的天路上,他雖然也想幾人征戰幾人回,但也明白,這終究不可能,生命進化的路上,無盡歲月以來,堆積的皚皚白骨太多了,不以他的意志爲轉移。
他是戰帝,不是戰皇,更不是戰神,這世間不可預知,難以抗拒的偉力太多,遑論涉及了遠古諸神的居所,古老的天界禁途,他終究不可能護得住每一個人,這不是在虛構神話,一切故事都由他締造。
收起灰色的石片,蘇乞年不太放心,將之鎮壓於休命刀下,並勾動即將圓滿的封鎮道果,摹刻天碑符文於其上,以防動亂。
隨即,他擡腳邁步,從石山之巔一躍而下,落到絢爛晶瑩的彼岸沙灘上,呼吸着空氣中瀰漫的陽和清氣,這種被長生物質滋養的感覺,宛如浸泡在熱泉中,每一寸肌體和毛孔都舒展開來,濃郁的生命氣機入體,遠非是那天柱碎片中可比,肉眼可見的,蘇乞年能夠感受到一身壽元的增長,可以想象,只要再這裡待上十天半個月,生命本質一定能夠完成蛻變,成爲真正的天界生靈,沐浴在長生物質中,壽元大大增長,遠超過往。
踏上彼岸之後,蘇乞年沒有立即深入天界,遠方天高無垠,清氣瀰漫,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不知道過去了無盡歲月,這塵封的遠古天界中,還能剩下什麼,是否還有生靈存世,那古老的天碑,以及彼岸守將是否還在,蘇乞年沒有掩蓋自身的氣息,他期待有天界生靈到來。
直到小半盞茶後,他才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落下,正是那青衣少年。
“沒想到,你比我的速度還要更快。”青衣少年看一眼蘇乞年,眼中浮現一抹異色,“看來你收穫不小,氣息愈發內斂沉靜,讓我感受到不小的危機。”
蘇乞年眸光微冷,看着他,道:“你早就知道那彼岸礁石上將要生出的變故。”
青衣少年輕輕搖頭,道:“這是無法避免的,只有闖過來,才能登上彼岸,只是我沒想到,這種熬煉居然如此艱難,恐怕闖過來的人不會很多,”
“他們會隕落,或是失去舊憶。”蘇乞年沉聲道。
“不清楚,但或許也是另一種熬煉,當真我復甦,亦將迎來一場驚世的蛻變。”青衣少年道。
蘇乞年沉默,沒有辦法苛責這一位,從登上方舟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所有人都已經有所準備,隨時都有隕落之危,並不因爲身爲大帝,就能夠倖免於難。同樣,這一位無論透露與否,踏上彼岸礁石,衆人都沒有第二種選擇。
只能在此靜候。
十數息後,一襲素紗長裙落下,踏上彼岸,正是劉清蟬,她眸光清冷卻也溫潤,第一時間落到蘇乞年身上,從其身上,蘇乞年感受到了三分之一時光之心的跳動,還有那股愈發灼燙的戰王血氣,即便是隻是八界領域,也有絲絲縷縷的蓋世氣機滋生,雖然極淡薄,乃至若有若無,但蘇乞年感受得到,相比於之前,其更進一步,貫通了第三重神藏大竅,祖血三變,點燃了灼燙的戰火。
“看來我低估你了。”青衣少年深深看一眼劉清蟬,道,“你有資格繼承三分之一時光之心。”
“我有沒有資格,從來不是你說了算。”對於青衣少年,劉清蟬語氣清冷而漠然。
此刻,蘇乞年能夠感到,雖然劉清蟬氣息高漲,相比於之前有了很大的躍升,但這種超越自我的熬煉,也的確兇險無比,她雖然闖了過來,並獲得了蛻變,但自身也遭創不輕,尤其是心神的消耗,這種意志層面的疲累,需要時間來平復。
又數息過去,一襲白袍微漾,劍帝通明英姿勃發,從半空中飄落,他眸光平靜,落在彼岸沙灘上,輕輕掃過蘇乞年三人,輕笑道:“沒想到除了蘇殿主外,還有比我更快的,看來我等都低估了兩位,這亂世中,或許至高領域,來年也有兩位一席之地。”
這種評價不可謂不高,遑論是來自一代劍帝通明,放眼浩瀚星空,劍道領域,大帝層次,都是少有的絕巔人物,尤其是人族星空,公認爲帝境劍道第一人,即便是以劍道著稱,同爲劍道聖地的人皇姬家,劍空大帝早年也曾自嘆弗如。
青衣少年聞言眸光微亮,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能得一代劍帝盛讚,足慰平生。”
劍帝通明卻搖搖頭,道:“但願道友真心實意。”
蘇乞年瞥一眼青衣少年,人間諸帝都是些怎樣的存在,歷經幾多風雨,俯瞰人間星河燦爛,其眼力之敏銳,自然一眼就能洞悉諸多虛實變化,尤其是對於人心,數千逾萬年的積累,有着遠遠超出常人的感知,且在經歷了那彼岸礁石之上的熬煉與蛻變後,這種感知,短時間內更是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青衣少年不置可否,沒有迴應,更像是一種默認。
而對於這一位,蘇乞年一直以來,都有所詬病,但總覺得始終無法看透其心思,若是其安分守己,他自然不吝於顧念幾分故人之情,若是其心存不軌,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同爲三分之一時光之心的擁有者,某種意義上而言,他與劉清蟬兩人,與這一位之間,終究免不了一場了斷。
說是宿命也好,因果也罷,這是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不足爲外人道也,而蘇乞年也已經懷疑,他們所謂的三分之一時光之心,實則就是初代戰皇所言的十六字中的時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