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武說的毛頭小子自然就是我,一般在賭場裡負責討賬的人,都長得凶神惡煞,讓人望而生畏。和楊虎他們相比。我的長相太多普通和年輕,身上也沒有他們那種凌人的煞氣。所以,我免不了被胡德武嘲笑。
楊虎寒着臉回道:“金沙灣的生意好與不好,大家有目共睹。不是你信口雌黃就能改變的。胡德武,我反倒想提醒提醒你,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去年有個賭鬼在金沙灣欠了三十萬。後來他跟你一樣,也是想盡一切辦法想抹掉那筆賬。最後惹惱了龐老闆,讓那傢伙一夜之間就從人間消失了。我勸你最好三思而後行,別到最後走了那傢伙的路。”
胡德武的表情明顯慌亂了,不過很快又戟指怒目道:“楊虎,馬上給老子滾,不然今天你們誰也別想走!”
此刻,我再次領略到胡德武的蠻橫,作爲欠債者還能如此強勢,恐怕整個縣城裡也找不到幾個。
隨着胡德武的話出口,兩方人馬的對峙儼然到了最微妙的關頭。而胡德武那邊那還沒有動手的意思,想必是在等楊虎的抉擇,只要他一聲令下,接下來必然是場血腥的混戰。
我不禁心底發虛,手心全是冷汗。要知道,如果真的動起手,那可就不是高中校園裡的打架鬥毆那麼簡單了,搞不好是會出人命的。是戰是和,就看楊虎的態度了。
我不由把目光掠向楊虎,祈禱着他不要下令動手。然而,很多事情都是背道而馳,我心裡剛祈禱完,楊虎便深吸口氣道:“既然我們拿了龐老闆的錢,那就得替他辦事。兄弟們,抄傢伙!”
縱然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聽到楊虎下令動手時,還是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就在楊虎的話音剛剛落地,我們這邊的人還沒來得及回車裡取傢伙,胡德武就猛地抽出藏在麻將桌下面的砍刀,殺氣騰騰道:“兄弟們,楊虎交給我,上!”
說着,胡德武便舉起砍刀衝向楊虎,雙眼赤紅,勢不可擋。對方剩餘七人,也都取出事先藏好的傢伙事,有砍刀,還有鋼管,然後瘋狂的衝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幾乎我們這邊的人都慌了,胡德武他們明顯是有所防備的,不然不可能把傢伙事藏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而我們這邊的砍刀,全都放在車裡,現在再回去取,顯然已經晚了。
幾乎是瞬間,楊虎等人撒腿就跑。畢竟拳頭再硬硬不過砍刀,面子再重要也沒命重要。看到他們這些江湖前輩都逃命了,我哪還敢傻站着,縱然雙腿發軟,我還是掉頭就跑。
但就在我轉身之際,余光中忽然有道黑影,直奔胡德武而去。緊接着,便響起一道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胡德武,老子今天非報了一刀之仇不可!”
聽到這道聲音,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原來剛纔那道黑影就是秦軍,現在這種時候,他居然找胡德武報仇,操,這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忽然的,一股怒火出現在心頭,真想踹給秦軍幾腳。眼看楊虎六人已經分散逃遠,顯然沒有回頭救秦軍的打算,留下秦軍一人,就算他不死也得身負重傷。
怎麼辦?
我的腦袋就像要炸開似的,既想逃命,又不想看到秦軍出事。跑了幾步,我感覺身後似乎沒人追我便停了下來,回頭喊道:“秦軍,快跑啊!”
然而就是這回頭一瞟,我卻看到秦軍已經陷入了絕境,胡德武八人將他團團圍住,插翅難逃。而且他的外套上也出現了血跡,陽光下顯得那麼刺眼。
他滿臉痛苦,右手依然握着那把並不長的殺豬刀,原地旋轉,警惕卻又不甘的凝視着胡德武八人。
“麻痹的,來啊!你們不是人多嗎,來捅老子啊!操!今天不殺了老子,改天老子就得宰了你們!嘿嘿。”
胡德武鄭重道:“小子,你是個狠角色,如果你肯投奔我們,我今天就放過你。要不然,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哈哈。別特麼妄想了,老子死也不會給你投降!”此刻秦軍的聲音似乎已經突破了極限,不僅不顯得粗獷有力,反而還很沙啞,有種嘶聲力竭的樣子。
胡德武似乎沒料到秦軍抱着垂死掙扎的心態,頓時被氣得嘴角直抽搐,冷冷的哼道:“媽了個巴子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那老子今天就讓你見見棺材!”說着,抽刀而上,猛地劈向秦軍的左肩。
雖說胡德武這個人很兇狠,但他似乎也不敢要秦軍的命,不然這一刀何必砍左肩,直接奔着秦軍的脖子或者腦袋算了。
秦軍見到胡德武一刀劈去,當下雙手握刀,橫於左肩之上。雙臂的肌肉鼓起,可見也是使出了全身力氣。
“鐺!”
胡德武手中的砍刀,最終還是落在了秦軍的肩膀上。秦軍雖然沒完全擋住胡德武的攻擊,但還是卸掉了絕大力道,否則就不是劃破皮肉那麼簡單了。
巨大的撞擊力,使得秦軍和胡德武的身體都是一顫。緊接着,站在秦軍身後的男人,掄起鋼管砸在了秦軍背上。
“啊……”
秦軍的身體頓時微微前傾,接着就倒在地上,扔掉殺豬刀,弓着身體嚎叫起來。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不甘,本來是七人來討賬,最後卻剩他獨自浴血奮戰,換做是誰都不好受。
看到他倒地後的慘狀,我心裡更不好受了。我昨晚還在想,秦軍對我不錯,拿我當兄弟,他對我好我也要對他好,以後他有事我絕不能袖手旁觀。
當時,我的念頭是那麼堅定。而現在,我居然看着秦軍被打也無動於衷,難道我真的這麼懦弱,真的膽小怕事?
不,這不是我想看到的自己!
這一刻,我終於不再猶豫,雖然心底還是很懼怕胡德武等人,但我更不想看到秦軍再受傷害。剎那間,我狂吼着朝胡德武等人衝了過去。
“秦軍,我來幫你!”遇到緊急情況時,很多人都會犯致命的錯誤。我感覺我就犯了大錯,我光顧着幫秦軍了,卻忘了我赤手空拳,怎麼跟胡德武他們拼?
但意識到這個問題時,我已經衝到了胡德武等人面前,現在再回車裡拿傢伙顯然不現實了,只能硬着頭皮跟他們幹。看到剛纔砸秦軍那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我索性一腳踹在他的後腰之上。
後腰是人體比較脆弱的部位,被我猛地一踹,那傢伙當下以狗吃屎的姿勢向前撲倒,而後不偏不倚的壓在秦軍身上。
胡德武見我動手,那張臉頓時擰巴的不成樣子,就像恨不得把我吃了似的。呼呼的甩着砍刀走過來,咬牙切齒道:“小王八羔子,你特麼的毛長齊沒,就敢打我兄弟?”
“毛張沒長齊,你媽最清楚!”反正這頓打是捱定了,就算我現在求饒也避免不了,我還不如過過嘴癮。
聽到我這麼說,胡德武當下一愣,反應過來眼中兇光四射,“小子,你特麼有種,不過老子不喜歡!”說完,那傢伙架着看到就衝了過來。
胡德武手中砍刀的刀鋒之上,還殘留着秦軍的血液,陽光雖暖,但蓋不住刀鋒上的冰冷。那種冰冷,是人到絕望時的心灰意冷,彷彿身體都被凍住似的,遺忘了躲避,只是傻愣愣的看着砍刀一點點落下。
這一刻,我以爲我的生命到此就終結了。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這緊要關頭,兩輛拉着警鳴的警車飛馳而來。聽到警鳴,胡德武本能的慌了,手中的砍刀偏離了預先的軌道,順着我胳膊邊落了下去。
“呼……”我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警車急剎車停在麪包車旁邊,很快幾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手持手槍衝下車,瞄準胡德武等人,其中一男警喊道:“放下武器,全部抱頭蹲在地上,快!”
這時胡德武幾人也收斂了許多,聞聲都扔掉手中的武器,抱着頭蹲在了地上。不過他看我的那種眼神,依然閃着兇光。
“別動,都老實點!”一名男警戰戰兢兢的走過來,把地上的砍刀和鋼管全部撿起,然後剩餘的警員才走了過來。
之前說話的那名男警看了看秦軍的傷口,然後直接跳開目光,冷冰冰的說道:“車子能坐幾人就坐幾人,坐不上的再聯繫車。我先帶他倆回局裡。”指着我和秦軍。
“好的,李隊。”
很快,我跟秦軍就被戴上了手銬,押進其中一輛警車。
車子啓動,我忙道:“秦哥,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秦軍搖搖頭:“還死不了。”
這時,駕車的李隊咳嗽了一聲,我和秦軍都沒敢再說話。他看了看後視鏡裡面的我和秦軍的影子,問道:“你倆就是秦軍和陳陽吧?”
他問這話,讓我和秦軍都是一愣,本以爲他是提示我們在做口供之前別說話,沒想到他卻問我倆的名字。
秦軍點了點頭,滿臉疑惑。
“嗯。到了前面沒人的地方就下車。”李隊目不斜視,警車越開越快,“見了龐老闆幫我轉告他,以後這種事情,最好放在晚上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