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大漢邪笑着朝我走來,他的手套弄着醜陋之物。換做以前,我看到這副場景恐怕早就毛骨悚然了。但是,現在我卻顯得非常木訥。他絲毫沒引起我的情緒波動。
事實上,在我聽到胡德武被捅了七八刀時,我就徹底心灰意冷了。在金沙灣,龐文龍明明說的是剁了胡德武的兩隻手。雖然是刑事案件,但還夠不上故意殺人。而現在不管胡德武死不死,這件事都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罪。
就像獄警說的,即便胡德武不死。我也免不了一二十年的牢獄之災。坐這麼久的牢,我這輩子就算徹底完蛋了。
可以說,我已經到了萬念俱寂的地步。所以看到光頭肆無忌憚的走來,我絲毫沒有恐懼,反正老子已經毀了,大不了跟他玩命。
我淡定的表情,讓光頭也是一愣。短暫慌神之後,光頭鬆開醜陋之物,順勢把手放到嘴邊,伸出紫色的舌頭舔着手指。噁心到這種程度,着實讓我作嘔。
“喂,快點脫褲子,別逼爺來硬的,那樣只會讓爺更興奮。”光頭回味無窮的嘬着每根手指,似乎非常迷戀醜陋之物的味道。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便轉身走到牆角坐下來。這間牢房裡只有四張牀,自然不會有誰把願意把牀位讓給我,所以我今晚只能睡地上了。
“草泥馬!爺今天非剝了你的皮不可!”光頭頓時怒火中燒,皺着眉咬着牙,好像每兩顆牙都咬得咯咯作響。這話說完,他忽然攥拳砸在我臉上,巨大的撞擊力,迫使我的頭狠狠撞上了牆面。
接着,腦中盡是嗡鳴聲。有那麼一秒,雙眼也忽然變黑,差點昏死過去。
我抱着疼痛欲裂的頭,冷冷凝視着光頭。
光頭看到我這副表情,臉色更加暗沉,指着我罵道:“草泥馬,你不服咋滴。不服就站起來跟老子打啊!呸!”說完就吐了口唾沫。
看到唾沫橫飛,我腦中本能的產生了躲避的念頭。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念頭剛產生,我的身體如同不由自主的朝右前方翻滾過去,恰好是避開了光頭的唾沫。
我的反應竟然如此迅捷,讓我自己都驚愕起來。不由嘀咕,莫非是練習詠春拳的緣故。看來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此時,我才恍然記起詠春拳。
“咦!小子反應不慢啊,練過幾天吧,那爺就陪你玩玩,正好把你屎打出來,免得等會礙事!”光頭雙手握拳,每塊骨節都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然後舔着嘴角,面目陰冷的又走了過來。
我的表情也愈加暗沉,本以爲忍他兩次會放過我,卻不料他倒是變本加厲了。常言道: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正值年少張狂的我。
算算時間,修習詠春拳也有十多天,正好藉此機會試探我的實力漲了幾分。我緩緩的站了起來,血液沸騰,似乎每個細胞都躁動不安,全身都充滿戰意。
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迫切想跟別人打架,而且對方還是心狠手辣的囚犯。光是這份勇氣,我都超越了原先的自己。這種感覺,真的很爽。
光頭見我不僅不跪地求饒,反而還想跟他正面交鋒,頓時臉色鐵青。磨了磨牙,而後一聲暴喝,碩大的拳頭如炮彈般急速飛來,火石之間就到了我眼前。
囚犯的攻擊招數比道上的混混更狠,不講求花哨,招招都是致命的。我絲毫不敢怠慢,急忙使出正掌拍在他拳頭上。
以掌對拳,其實是很吃虧的事情。可我也沒其它選擇,畢竟我的力量明顯不及對方,若是硬碰硬,我吃的虧更大。
接着,我的手掌硬生生被震開,整條胳膊都震得生疼。雖然沒有完全擋住光頭的拳頭,但好在也是卸掉了大部分力量。拳頭落在我身上,轟得我頓時後傾。
我以爲要摔個四腳朝天,卻不料背後就是一堵牆,撞在上面恰好讓我穩住了身形。我腦中深深記得唐老對我講的詠春拳的三大要領的第二條,不追手。於是穩住身形的那一剎那,左手化拳,猛地轟在了光頭的肚子上。
一拳得手,又是狠狠一腳,將光頭踹得連連後退,然後直接倒在了他的牀上。躺在牀上,很長時間光頭動都沒動,肚子忽上忽下,喘着粗氣。他下身的醜陋之物也萎了,如同雞仔陷入一片黑森林。
當他再次坐起,眼中已然呈現出赤紅之色,兇性畢露。坐在他旁邊的兩個囚犯,這時也對視一眼,繼而全部跳下牀,和光頭一起衝了過來。
面對三名囚犯瘋狂的攻擊,起先我還能擋個一招半式,後來隨着全身吃痛和乏力,直接就變成了人肉沙包。不過即便我已經被打得慘不忍睹,我也依然不時的對光頭還擊。當然,這種還擊對他來說就像是撓癢癢。
然而對我而言,這頓打是捱得最暢快的一次,雖然我很慘,雖然我已無力還擊,但我的勇氣還在,我的骨氣還在。
忘了光頭三人打了多久,我身上捱了多少拳多少腳,總之我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們才罷手,憤恨的回到牀上。這時,我鼻子裡、嘴裡、喉嚨裡都是血水,嗆得我直接咳嗽。而這番咳嗽,直接導致我全身都抽痛起來。
看了看光頭的背影,我又艱難的站了起來,舔舐着嘴脣上的血水,晃晃悠悠的走向光頭。而光頭似乎也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瞬間轉過身看着我,搖頭晃腦的說:“小子,你特麼打算死我手裡是吧。爺告訴你,自打進號子那刻,爺就沒打算再出去,你特麼別逼我!”
“呵……呵呵。小……小爺也告……告訴你,我特麼就沒打算活到明天!”說着,我緩緩擡起手,有氣無力地拍在光頭的臉上。緊接着,我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光頭那張佈滿橫肉的臉,沾着我手上殘留的血液,變得更加猙獰了。摸了摸臉,然後翻開手掌一看,頓時,臉上的肌肉就開始抽搐了,咆哮道:“草泥馬,去死吧!”說着,猛地擡起腳放在我臉的上放。
“可以了。”坐在牀上始終沒動的龔豹終於說話了,“弄死他,大家都不好交差。光頭,把褲子穿上吧。”
光頭看了看龔豹,這才收斂起腳,轉身坐回牀上。
這時,龔豹從牀板下面摸了半截菸頭和打火機,點燃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霧入肺,好久才噴出來。而這時的煙霧,幾乎已經看不到顏色,和空氣混爲一體。
“你以前在跟誰混?”龔豹問我。
我轉着眼珠子看了他一眼,“沒混。”
“不可能。如果你沒混,爲啥又要給別人頂罪?”龔豹又抽了幾口煙,然後急忙將還剩不到半公分的菸頭按滅,放回牀板底下。坐在牀上,靠着牆面,俯視我幾眼又幽幽道:“我進來的時候,恐怕你還在穿開襠褲。過了這麼多年,他們恐怕都成大哥了。你說說你的老大是誰,興許我還認得。”
“我沒老大,只不過是在龐文龍的手底下做事。”
“龐文龍?!”頓時,龔豹目光凜然,“他沒眉毛?”
我嗯了一聲。
“這麼說,你是在給他頂罪咯?”
“算是被他陰了。”緩了段時間,身上終於有了絲力氣,挪動着屁股,我又坐回牆角。
龔豹冷笑着說:“我太瞭解他了,誰跟他混誰倒黴。我進來的時候,他還算不上什麼人物,沒想到他都成了大哥,呵呵。對了,他的眉毛就是我剃的。我記得我每剃一次,過幾天就長出來了,乾脆,我那天給他塗了層藥,後來就再也沒長。嗯,看上去舒服多了。”
沒想到如今橫行縣城的龐文龍,還有這麼悲催的過往,真是解氣。反過來一想,也正好說明龔豹入獄之前是江湖大aa佬纔對。
“豹哥,我給他做事的時間不長。”
“我問你,你認不認得魯易天?”
魯易天是誰,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龔豹臉上瞬間出現了失望的表情,頓了頓,意味深長的說:“小小一間牢房,竟然有兩人都是着了龐文龍的道兒,呵呵,天意啊。也罷,就衝這份緣分,以後你在這裡遇到事就報我的名字,興許會管點事兒。都睡吧,別鬧了。”
龔豹四人躺在牀上睡了,雖然被子是那麼髒那麼破那麼噁心,但比起只能坐在地上的我來說,他們已經很幸福了。我多想有牀被子,裹着我瑟瑟發抖的身體,可是沒有。
晚上牢房裡的氣溫很低,很潮溼,而且臭味熏天,第二天我就高燒不起,渾身打擺子。最後龔豹看不過眼,就向獄警反應了情況。後來獄警送來一牀發黴的被褥,裹着被褥,我硬撐了五天。
那天上午,獄警通知我,有人來監獄看我。戴上手銬和腳鐐,我跟着獄警來到探監室,隔着小小的鐵窗,我看到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