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做的？”凌筱垂眼：“你只是收了我的錢罷了，並不是欠我一條命。”
“在那種情況下，沒得選。”林巖聲線平靜：“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
……
一秒，兩秒，三秒……駭人的平靜在車內散開。凌筱望着林巖，林巖垂眼望着自己的雙腿，兩人都默不作聲，氣壓莫名的低，讓人覺得窒息。
“咳咳……”席天麟掩脣咳嗽兩聲，打破沉寂：“其實吧……我倒覺得，林巖兄弟這麼做，特別man。凌筱妹子，你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你就好好地答謝我唄，你看要不是我驚人的車技，現在你倆說不定就都成肉泥了，你說是不？”
“……”這一番調節氣氛的話，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凌筱一個眼刀飛過去，正巧席天麟在透過後視鏡觀察凌筱和林巖的表情，像是約好似的，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碰撞，席天麟打了個寒顫，默默的閉緊了嘴巴。
幾分鐘以後，看着林巖滿身的傷痕，凌筱終於嘆了口氣：“席天麟，一會兒回城先去趟醫院吧，他的傷口得趕緊處理，尤其是手上。”說着，拉過林巖的胳膊，筆直地舉起來：“你這樣舉高一點，血流速度會減慢。”
林巖保持着垂眼的姿勢沒動，手上卻也沒有反抗，任由凌筱舉着他的手。
藉着席天麟超高的車技，回城的時間遠比他們預料的要早得多。送林巖到了醫院，凌筱站在急診室外，透過門上小小的玻璃窗，看着醫生給林巖縫合傷口，心裡一陣陣鈍痛。她翻個身，靠在門邊冰冷的牆上，撥通了夏擎宇的電話。
“喂。”電話鈴響了兩聲，夏擎宇就接了電話：“寶貝兒，怎麼了？”
“擎宇……”凌筱哽咽出聲：“我想見你。”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似乎傳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稍遲，夏擎宇的聲音再次傳來：“好，你在哪，我來找你。”
“市中心醫院。”凌筱報出了地址，聽着電話那頭掛斷了，她也只好收了手機，慢慢地靠着牆蹲下來，蜷起身子，抱住自己。
“我回來了。”席天麟從電梯裡跑出來，手上拿着三罐熱飲，將其中一罐遞給凌筱：“喝點吧，受到驚嚇之後，喝一點熱的或者甜的，會好很多。”
凌筱擡眼看席天麟，他面色如常，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玩笑。她接過熱飲，並沒有急着喝，只是用雙手捧着，汲取一點暖意：“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明明在車上的時候，表現得很怕死啊。”
“怕啊，我怎麼不怕？當然怕！”席天麟拍了拍身邊空餘的座椅：“但是現在不是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嗎？我們都算是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啊，最危險的時候都過去了，何必再回憶那些，讓自己多害怕一會兒呢。”
“……你真是心大。”凌筱苦澀的笑笑，扶着牆起身，坐到席天麟身邊。
“心大是福。”席天麟指了指凌筱手裡的熱飲：“快喝一點啊，一會兒都涼了，就沒效果了。其實我一直覺得，人只要還能活着，還能笑，那已經過去的苦難，便都不算什麼了，也是因爲這個想法，所以我從小到大，害怕，難過，基本都不會超過五分鐘。”
“奇葩的人。”凌筱笑着搖頭。不知怎地，剛纔還低落到極點的情緒，一下子好了許多。方纔心裡好像堵了一塊石頭，連呼吸都是疼，現在被他這麼隨便一說，似乎鬆快了。
“要不你給你老公打個電話吧，你現在這種時候，他要是陪在你身邊，你會舒服些。”席天麟說。
“已經打了。”凌筱看一眼手機：“已經快十分鐘了，估計再有十來分鐘，他就會到了。”
“哦，那就好。”席天麟調笑：“果然，女孩子在委屈的時候，第一件想幹的事情，就是投入老公的懷抱，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滾。”凌筱白他一眼：“正經不過三秒。”
預計的十五分鐘轉眼即過，可夏擎宇並沒有出現在凌筱面前，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給凌筱來。
“……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席天麟小心翼翼的盯着凌筱的表情：“說不定是路上堵車耽擱了，別心急，再等等。”
“現在這個時間又不是上下班高峰，哪裡來的堵車。”凌筱無精打采的靠在座椅上，眼睛一直望着電梯口。
又等了大概十分鐘，林巖處理好傷口出來了。
“怎麼樣，都弄好了嗎？”席天麟迎上去。
“已經沒事了。”林巖輕描淡寫的說着，纏着紗布的手垂在身側，雪白的紗布上，隱隱透出些血跡。
“那……”席天麟哽住了，本想說“那我們走吧”，可如今夏擎宇還沒有來，這可如何是好。
林巖默默看了凌筱幾秒，不動聲色的坐到她身邊的空座。
“……你出來了。”身旁坐了一個人，凌筱半分鐘以後才反應過來，遲鈍的轉頭，看是林巖，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嗯。”林巖點頭：“都處理好了。”
“那走吧。”凌筱站起身，往電梯口走。
進電梯，出電梯。每一次電梯門開，凌筱都充滿期冀的看着門外，她多希望，夏擎宇能出現在門的那邊。可是沒有，直到三人走出醫院大樓，夏擎宇都沒有出現。
“你的狀態不是很好，我打電話通知百花，一會兒來陪你吧。”坐在車上，林巖問凌筱。
“好。”凌筱盯着手機發呆，有氣無力地回答。
二人把凌筱送到家門口，看着凌筱進屋，席天麟一隻手肘撐在靠背上，看着後座的林巖：“兄弟，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了，要不，去喝一杯？”
“不必。”林巖搖頭：“我們不熟，而且我還有工作要做。”
“……”席天麟撇嘴：“別那麼高冷，都同生共死一回了，還說不熟，這就不地道了啊。至於工作……你不是凌筱的保鏢嗎，她都回家進屋了，你還有什麼工作？莫不是你還要守在這門外？”
“對。”林巖認真地點頭。
“……不是吧。”席天麟看怪物一樣的看着林巖，半晌，湊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對凌筱……有那個心思？”
林巖木木的盯了他半晌：“……沒有。”
席天麟搖搖頭，頗爲自信的分析：“那你這麼拼命？先是替她擋車，然後又是整日整日的守在門外，你說沒有，誰信啊！”
“愛信不信。”林巖下車，走至駕駛座外：“下車。”
“……幹什麼？”席天麟往後一縮：“不至於吧，我就隨便說了幾句，你就要打我？”
“這是我的車。”林巖平靜的盯着席天麟的眼睛：“你自己打車回去。”
“……”席天麟的嘴巴可以塞下一個鵝蛋：“不是吧？兄弟，翻臉不認人啊？”
“下車！”林巖音調稍高：“不要等我來拽你。”
“……”席天麟擡手捂住眼睛：“天哪，我這都是認識的一些什麼人啊！太絕情了！”依依不捨的蹭下車：“兄弟，你好歹把車借我，讓我開回去，回去了我再讓管家給你把車送過來好吧？我今天出門出的急，沒帶多少錢，衣兜裡僅有的幾十塊錢，剛纔都買了熱飲了。”
“……那就走回去。”林巖面無表情的上車，啓動車子：“看你說話那麼有勁，走回去不是問題。”
“不是……你知道我家離這有多遠嗎？”席天麟扶額。
“不關心。”林巖撂下最後一句話，踩了油門，開車走了。
凌筱回到家裡，一進門便聽見臥室裡似乎有聲音。臥室的門是關着的，她明明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自己沒有關門的。
“擎宇？”凌筱換了鞋，試探的叫了一聲。臥室裡的聲音似乎稍稍一滯。
“擎宇，是你嗎？是你在臥室？”凌筱脫了外套，踩着拖鞋，去扭臥室的房門。扭了兩下，卻發現門是從裡面反鎖的。
“擎宇？你在裡面嗎？”凌筱覺得不對勁，使勁拍門：“你把門打開，是我呀。”
“咚”的一聲，臥室裡忽然傳出巨大響動。緊接着便是刻意壓低了的爭吵聲：
“怎麼是你！”
“就是我呀。”
“我怎麼在這裡？”
“……”
“擎宇？”凌筱又扭動了幾下門把：“你在裡面幹什麼呢？開門呀？”她隱約聽見，有一方好像是女人的聲音。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夏擎宇！”凌筱加大了聲音，開始用力捶門，她四下望望，想要找東西砸門鎖：“你到底在幹什麼！快開門！”
“來了。”夏擎宇終於迴應了一聲，幾秒之後，門被打開了。凌筱衝進房裡，果不其然，房裡不止夏擎宇一個人，還有一個女人——露娜。
“你們……”凌筱心跳停了半秒：“這是在幹什麼？”話雖這麼問，臉上卻溢出絕望，她緊抿的脣角一點點張開，扯出一個空洞的笑容，看向凌亂的牀單和被褥：“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們只是在隨便聊聊。”
“我們……”夏擎宇衣服褲子都穿在身上，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來，是剛剛纔套上去的，領子袖口都不整齊，按照夏擎宇的脾性，他每天出門之前，都會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即便是在家裡，除了睡覺，平時就算穿睡衣，也是整整齊齊的，絕不會如此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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