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覺得那個剛剛遠離的危險又靠近了,那個沉重的腳步聲慢慢的向她移過來,她的身體開始略微的發抖,藍彩蝶和地龍兩個人都有火槍,如果想置她於死地不過是零點之秒的問題。
“起來吧,裝的一點都不像,我是不會讓別人穿着鞋上我的牀的。”
耳邊傳來的是一個男人戲謔的聲音,慈安的心裡安頓了不少,從剛剛兩個人的談話中她已經聽出來藍彩蝶的目的是爲了復仇,而地龍的目的在於錢,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她來說就不是問題。
“是啊,我醒了,你們打算幹什麼,殺了我?”慈安盤着腿坐在了牀上,完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反正都要死了,她乾脆來一次險中求生。
這一招果然有用,地龍看着她半天沒說話,眼前的這個女人如此的不拘小節,簡直不像是個中國的女人,更可況還是一個從從宮裡出來的女人,雖然他出去讀過幾年洋書,但是宮廷也不可能變成她這個樣子啊。
他朝門口望了望,確定藍彩蝶不在能聽到他說話的範圍內,突然他坐到了慈安的邊上,兩隻眼睛幾乎要貼到她的臉上,用鼻子仔仔細細的聞了個遍。
“你幹嘛!”慈安一下子把地龍從牀上推了下去,她簡直懷疑他是哮天犬轉世,有什麼事直接用嘴問啊,用鼻子算怎麼回事,難道這樣就能分清好人壞人嗎?
“你真的是皇太后嗎?身上沒有一點腐朽的味道。”地龍的鼻子從小就異常的靈敏,每個人身上都有着專屬於那一類人的味道,經商的人身上有銅臭味,教書的人身上有窮酸味,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只有一種香粉的味道。
地龍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結,他簡直懷疑藍彩蝶是被李蓮英給蒙了,隨便弄一個小姑娘來裝太后。
“當然是真的,不相信的話你把我送到紫禁城看他們認不認得我。”慈安想用自己的身份獲得地龍的信任,所以她拿出了屬於自己的印章,上面寫着一個“同”字。
當年先帝去世,慈禧爲了拉攏慈安,同時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將幼子的年號定位同治,意思是從此大清朝由她們兩姐妹共同治理,這個印章也代表着這個意思,所有的奏摺只有蓋上“同”和“治”兩個印鑑方纔有效。
只是慈禧後來背叛了這個協定,她以東太后需要安心養病爲由獨攬朝政,這個刻着“同”字的印章也有多年沒有用過了。
地龍清了清嗓子,關於這兩個章子的傳說他的確是聽說過,慈禧的那一枚跟着她埋葬進了皇陵,而東太后手上的這一枚則被束之高閣,現在所有的聖旨都蓋的是皇帝的玉璽,這個章子已經沒用了。
只是這個印章的確是用了一塊上等的古玉,那種成色世間少有,而且從花紋的斷痕看應該是把一塊玉料從中間劈開,分別製成了兩件東西。這讓地龍有些拿不準眼前這個人的身份,能拿到這樣東西的人就算不是皇太后應該也是一位皇親國戚。
“我的鬼市都被你給毀了,萬一你回去之後把我砍頭了怎麼辦?而且送你回去我有什麼好處?”地龍把雙手插在胸前,紫禁城那種地方不是他們這種人能去的,而且那裡守衛衆多,他這一去根本就凶多吉少。
“我可以完成你的心願,鬼市沒了我可以再幫你建一個新的,還有什麼要求你儘管說。”慈安從牀上站了起來,她的舉手投足間收斂起了那份驕縱,反而有了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
“幫我完成心願?你知道我的心願是什麼嗎?”地龍的眼中有了一絲沒落,他看着窗外沉默不語,良久才悠悠的吐出了一句話,“我希望中國可以富強,像唐宋時期一樣成爲一方霸主,這個心願你可以完成嗎?”
慈安聽到這些話後略微一怔,她知道地龍不是一般人,但是也沒想到一個小混混竟然也會有這麼弘大的理想,所以她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幹,還是隻是和那些憤青一樣隨便發發牢騷罷了。
“你覺得大清目前的局勢如何?”她問了一個很空泛的問題,目的不過是想聽聽地龍有多少功底。
“大清如今事事受洋人牽制,即使俄國和朝鮮表面上肯和中國友好相處,但是兩國實力相差懸殊,恐怕過不了多久俄國人就會捲土出來,更何況還有日本和德國虎視眈眈,長此以往大清必亡。”
地龍的話讓慈安點了點頭,俄國現在被那個海洋大國的夢想說吸引,幾年之內不會有精力侵犯中國,但是周圍的那些豺狼虎豹卻沒那麼好對付,如果沒有好的方法用不了幾年大清就會再次陷入危機。
“依你所見,可有解決的方法?”慈安覺得這個地龍有些見地,這一次的提問除了考驗他之外,更多的是虛心求教。
“我的確是有一些想法,不過一定行不通。”地龍嘆了一口氣,這些年來他並非沒有想過做正行,甚至支持那些西洋傳教士傳播西洋文化,但始終是收效甚微,除了一些出國留洋的人肯接受他的理論,其他人都以爲他瘋了。
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官民平等,這簡直是在癡人說夢,違背幾千年種族家法的夢話。
“你儘管說,反正我現在奈何不了你,你就當多說給一個人聽罷了。”慈安對這個想法有着極大的興趣,所以她極力向地龍示好,希望他能敞開心扉。
“我在西洋這幾年,最看重的是哪裡的民主,在他們的國家雖然也有皇族但是卻也能有制約皇族的東西。”地龍沉吟了一下開始了他的侃侃而談。
“由天下百姓推舉代表組成議事院,所有的國事只有通過議事院多數人同意才能下發。所謂國富才能民強其實不對,正確的做法是民強才能國富,所以如果我是皇上,我會派人到西洋留學,將它的產業技術歸爲己用。”
地龍的想法和慈安不謀而合,這讓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又多了幾分興趣,她不僅打算利用這個男人帶她出去,更重要的是她要對他進行招安。
“其實哀家也打算成立國情諮詢院,像議事院一樣可以讓百姓參與意見,只可以朝中阻力衆多,此事履步維艱,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同哀家一起回宮商議國事。”
慈安談起國事難免又恢復了以前的語氣,地龍看着她的表情有點怪異,看着這樣一個清純可人的姑娘拿着如此的強調說話實在是太便扭了。
但是她的笑容卻有一種把人吸引過去的力量,連他這個在江湖混跡多年的人都難以免俗,他站在慈安的面前將信將疑的問,“你真的肯讓皇族把權力分給百姓?就算你肯,你怎麼擺平那些老腐朽?”
慈安聽到地龍這樣的問話,知道他已經相信了她的身份,只不過是不相信她的實力,所以她將朝廷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皇上已經從各地選西學士出來成立國情諮詢院,各位大臣雖然不滿但是也通過了此事,不過能不能讓這個國情諮詢院起到作用,哀家還需要你的幫忙。”
慈安看到地龍的眼睛裡閃出了亮光,知道現在朝廷的決定讓他十分滿意,也讓他看到了中國的希望,不過慈安隨即將話鋒一轉。
“但如果明天早朝之前哀家不能回到紫禁城,恐怕不只是這件事有變,可能整個朝廷都會滑向那幫老腐朽的手裡,你忍心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嗎?”
慈安知道地龍心繫朝廷,所以她給他講明事件的利害,希望他能夠回頭是岸放她回去。地龍沒有讓她失望,他抿了一下嘴脣點了點頭。
這件事雖然極爲危險,但是鬼市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不想一聲被人通緝,更不想那些無辜的人替他受苦,所以他願意用自己的命賭上這一局,如果僥倖贏了,那整個中國都有救了。
慈安激動的心情簡直能讓她跳起來,但是她忘記了這間房子裡不止地龍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對她有着深仇大恨,果然在她興高采烈的時候一把黑色的火槍抵住了她的頭。
“想不到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地頭蛇,竟然被一個小姑娘騙了,你以爲她真的會放過你嗎!”
藍彩蝶的聲音帶着一種絕望的顫抖,慈安能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只要她和地龍有一句話說的不慎重,這個女人絕對敢和她同歸於盡。
所有人都害怕碰到這種失去理智的人,你沒有辦法跟他們講道理,只能順着他們的思路說下去。
“彩蝶,我知道你……”慈安想從她的身世入手梳理她的情緒,沒想到纔剛剛說了一個開頭就激怒了身後的這個女人。
“住嘴!你沒有資格叫這個名字,而且那也不是我的名字,我是旗人是貴族我有自己的名字……”藍彩蝶的情緒陷入了一種瘋癲的狀態,“今天我殺了你所有人都會記住我的名字,我是鈕祜祿彩蝶,哈哈哈……”
慈安終於明白了彩蝶想要的東西,不過已經太晚了,她聽到了身後的火槍發出了一聲響,那隻子彈上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