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封信，壓在君辭的掌心，一種難以名狀的重感在心裡油然而生。
應無臣走後的時日裡，君辭一心訓練中護軍，未曾有過片刻憶起他。
她不知是當真因着忙碌而無暇胡思亂想，還是刻意讓忙碌來麻痹自己。
她只知道她和應無臣的交集理應止步於此。
翻過崇山峻嶺的一封信函，讓她避無可避。
坐在營帳的榻前，君辭捏着信許久才拆開。
中規中矩的內容，令君辭不自覺鬆了口氣，驀然驚覺自己方纔竟然對着這封輕飄飄的信箋嚴陣以待，心懷忐忑。
至於忐忑什麼，君辭也說不清楚一二。
收斂心思，君辭仔細閱覽，應無臣來信報了平安，留了與她書信往來的方式，着重提到了宜都異常。
“宜都……”君辭輕聲呢喃，眸色逐漸暗沉，“看來，周榮更迫不及待要動手了。”
當初周榮將元鐸明着貶到宜都，爲的不就是今日？
這番算計，君辭不予置評，但能否令周榮如願，只怕要讓他大失所望。
無論如何，南北朝再一次發動戰爭是必不可免，周榮正是時候藉此立威。
世家已經答應默許他成爲元氏皇族的終結者，他的掣肘一下子少了許多。
“將軍。”君辭剛起身，準備給應無臣回信，帳外響起了雲如意的聲音。
“進。”君辭走向案几。
“將軍，你看。”雲如意捧着一塊白布走了進來，面露紅光。
君辭走上前，也有些驚喜：“這是……火浣布？”
從米倉山弄回來的石頭，君辭託了藺知桓的關係尋了不少織娘，有些甚至是頗費了番力氣從南朝帶回。
目的就是要將火浣布給折騰回來，奈何古籍雖有記載此物，如何成布卻毫無頭緒。
君辭雖不急，卻也盼着能有進展。
她的手抹上布匹，喜色頓減：“太硬。”
這布入手絲毫不柔軟，猶如稻草編織而成，想要將之做成衣衫只怕不易。
“將軍，布匹我與吳阿叔已試過，確能防火，亦能防禦些許刀劍砍刺。”雲如意仍舊洋溢着愉悅的笑，“此來是爲了向將軍稟報數月成果，餘下只差一個步驟，尋一無能使布匹軟化且不失其韌性。”
她和兄長一起投奔君辭，從匪寇到軍士，哥哥們自然是投身軍中，經過兩個月的刻苦與努力，現下都成了伍主，雖然手下只有十來人，到底也算是個軍官。
她也一身武藝，想效仿將軍從軍，奈何將軍說中護軍不能有她一個特例，將軍是將軍，她可以獨居一帳，雲如意若要入軍，就得和兄長們一樣從小卒拼殺，自己晉升，不能因着是女子，就特立獨行，如此軍規不穩。
君辭讓她自己選擇，要麼就忘了自己是女子，與普通士卒一般共住大帳；要麼就做君辭的護衛，如同陳腯一樣，他日君辭上戰場自然也會帶上她。
只不過她與陳腯一樣，是沒有晉升與軍功。
雲如意並不追逐權力，她只是和君辭一樣，想要讓世間男兒看看，女郎不弱！
能上戰場便成，她成了君辭的護衛，之後被君辭派去督促火浣布的織造。
三個月的時日，浪費了不知多少石頭，總算有了些成就，雲如意看着步步高昇的兄長們，也忍不住要先稟報一下進程，好叫將軍知道，她也在爲軍中出力。
雲如意比君辭還年長，君辭瞧着她隱隱求讚揚的期待，也不吝惜:“辛苦了，你們做得極好，你不是一早想請吳鐵匠爲你量身鑄劍？我允了，讓吳鐵匠今日起就爲你鑄，正好歇一歇，好好琢磨何物能使火浣布軟化。”
“多謝將軍！”雲如意激動不已。
她其實就是想君辭誇讚她兩句，不曾想君辭也像對軍中戰士一般給她獎賞，意外之喜，她自是喜不自禁。
“阿辭，我也要獎賞！”陳腯不無嫉妒地湊上來。
阿辭對誰都大方，就數對他吝惜。
明明他們要的都非錢費力，他所求不過一日多幾個雞腿兒……
手一掃，啪的一聲君辭手背撞在陳腯又圓了不少的肚皮上：“瞧你臉上的肉，都快沒了雙眼，今日起三日才能食一隻雞腿！”
“阿辭！”陳腯瞪大了他因爲肥胖而眯成縫的小眼睛，透露着滿滿不可思議。
“你若有異議，便照着秦統領訓練，我便給你每日加雞腿。”君辭笑眯眯道。
陳腯一抖，搖頭如撥浪鼓。
秦嘯自從被君辭放在了守擂的位置上，就沒日沒夜的操練，因着君辭給他提供消除痠痛的湯浴，還有效用極佳的傷藥，秦嘯就開始不把自己當人一般訓練。
陳腯上次見到這麼瘋狂的人，還是眼前這位主子。
瞧瞧君辭今日的成就，秦嘯雖比君辭起步晚，但照着這股子勁兒發狠下去，假以時日未必不是下一個君辭。
他……他不行！
瞥了不斷小步後退的陳腯一眼，君辭也沒攔着他：“去通知秦統領等人，來此議事。”
宜都的事情，少不得要早些與他們通氣，畢竟這是周榮衝着她而來。
周榮與她的恩怨不提，也得把她送到元鐸手上，讓元鐸報仇從而穩住元鐸。
“依將軍看來，我們何時會上戰場？”秦嘯已經迫不及待了。
別說他，就連巫錚趙拓，甚至一直中庸不爭的柳城也是滿含期待。
“快則三月，慢則半年。”這個時間是應無臣給的預估。
他已經回到南朝，且這次南北之戰，只怕他也會促成，從中獲利。
他既然給了她這個時限，想來不會有意外。
如今宜都纔開始異常，接下來便是兩朝之戰。
周榮還要做局，讓元鐸在關鍵時刻投入南朝，藉此迅速讓元鐸站穩腳跟，之後纔是將戰火燒到她的身上，讓她領着中護軍迎戰，中間需要時日。
“正好，將軍可否再帶我們去剿幾次匪？”秦嘯更滿意了。
他們現在武力不弱，但中護軍太多人還沒有見過血，必須正面與人廝殺，清楚戰場上的你死我活是多麼殘酷，才能讓更好應對第一次上戰場。
他們的戰意滿滿，君辭也被感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