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那壯實的小年輕聽了張韶峰這話,非但不虛,反而衝着張韶峰吼道:“當我嚇大的?”
他說着,竟是隨手從雪地上撿了一段枯枝,朝着元寶砸了過來。
也正是這一舉動,僵持着的十二條狗之間微妙的對峙平衡,一下子被打破。
剎那間,狗子們混戰在一起,撕咬的嗚哩哇啦聲響徹山谷。
呂律的幾條狗陰險下,毫不客氣地朝着那幾條狗屁股就咬了過去。
而那幾條狗,咬在元寶它們身上的防護背心上,沒有絲毫建樹,咬到脖子上的,反倒被項圈上的鋼釘一紮,自己先疼得怪叫起來。
而往往這個時候,對於呂律的幾條狗來說,只是一個反咬,咬哪兒都疼。
狗子的交鋒很短。
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候,有四條屁股被咬的大笨狗,灰溜溜地怪叫着跑到了遠處,不斷地哼着。
另外兩條被黑虎、青狼將脖子被咬住,直接摔翻在地,猛力撕扯幾下後,連動都不敢動,只是一個勁地嗚嗚哼叫着,但凡稍有一動,面對的就是更爲兇狠的撕扯。
只是一次交鋒,就被輕易拿下。
那二貨見狀,竟是將身後的大斧提着,朝着青狼和黑虎它們就衝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連呂律都惱火起來:“你找死!”
張韶峰更是直接就把槍給擡了起來。
比較瘦小年輕見狀,被嚇了一跳,再細細一看,幾人拿着的,可全是半自動,而且,一個個都身穿獵裝,五架爬犁上,還放了不少獵物。
光幾人這身裝備,那就不是他們能惹的,他趕忙將同伴一把拉住,呵斥道:“你活膩歪了?”
“再不幫忙,這兩條狗就要被咬死了,我們怎麼還回去?”壯實的小青年猛力掙扎:“有半自動了不起啊,我就不信他們敢開槍打我們,怕什麼?”
不得已,那小年輕見自己拉不住,猛然變成胳膊勒在同伴的脖子上,使勁將他一下子摔翻在地,幾腳踢蹬,將他住着的大斧踢到一旁,接連就是幾耳光抽了過去:“你特麼不怕,老子怕!你以爲這是在屯裡啊,憑着一股子虎勁就沒人敢招惹你?你出去試試,你算啥玩意兒?弄死你分分鐘的事兒。”
然後,他又衝着呂律幾人連聲道歉:“對不起……我這兄弟犯渾了,不會說話,幾位大哥見諒,都怪我們沒管住自己的狗!饒過我們。”
被猛然摔翻在地,又被甩了幾耳光,那壯實的年輕一下子安分了,再不敢多話。
總算聽到兩句還算像樣的話,呂律神色都稍微緩和了一些。
“這些狗不是你們的吧?”呂律問道。
“你真是火眼金睛……這些狗確實不是我們的,是我們從屯裡老張頭家裡借來的,我們完全使喚不了,進了山裡邊,一路上就被它們拖拽着走,剛纔突然出聲,我們還以爲這邊有什麼獵物,就跟了過來,沒想到,是你們在這裡,這些狗力氣太大,拉都拉不住!”
偏瘦的小年輕焦急地說道:“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擔心這些狗出了問題,還不回去。”
這幾條大笨狗,骨量不小,力量自然也不小,一人拉着三隻,確實不太容易控制。
呂律看了看他揹着的十六號掛管,問道:“你們這也是進山打獵吧?”
“在家裡閒不住,就隨便進山轉轉。”小年輕勉強笑道。
“這些狗咋都沒了尾巴呀?”呂律好奇地問道。
“這是張老頭養着的狗,他這人喜歡吃狗肉,就養了好幾只,有人想吃他就賣。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法子,說是狗的尾巴剁掉,狗能長得更壯些。”瘦的小青年連忙說道。
嗯?
聽到這話,呂律頓時覺得有些無語。
這法子跟後世養豬場把豬崽尾巴剪掉倒是一個意思。
可人家是給豬剪尾巴,這把狗的尾巴給剁掉,還真是奇葩。
就連話極少的趙永柯都忍不住咧了咧嘴:“被剪了尾巴的狗,就沒了威風,再好的狗都廢了!”
這話一點不假。
尾巴對於狗來說,就是那麼重要。
因此纔有了將狗子抱起來,看它是夾着尾巴還是揚着尾巴來判斷狗子膽量的方法。
其實,在看到這幾條狗的時候,呂律就忍不住有些嘆息了。
其中有兩條狗,體貌特徵都符合一條好狗的標準。
事實也證明,那兩頭狗都是有着擡頭香的好狗,不然,也不會從那麼遠的地方找過來。
很顯然,趙永柯也看出來了。
真是白瞎了。
“帶着連自己都管不住的狗進山,玩呢?”陳秀清在一旁冷哼了一聲。
呂律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聲將元寶幾條狗叫了回來。
那兩條被鬆開的狗,脖子上早已經血肉模糊,趕忙遠遠地跑到一邊。
幾條狗沒有了之前的兇狠勁頭,不敢再吱聲。
“對不起……你們的狗都沒事兒,我們能走嗎?”瘦的小青年弱弱地問。
“想走,沒那麼容易吧,剛纔我就說了,這幾條狗哪怕被傷到一根毛,你們都吃不了兜着走,何況,就這二逼剛纔那些話,這事兒,就不是那麼輕易能了的。”張韶峰瞪着兩人:“這世上,要是隨便兩句對不起就能了事兒,那這世界早就和平了。”
呂律也笑道:“確實沒那麼容易了,你小子盡是在我們面前玩虛的,能早點將這二貨拉住,可是你卻沒有,一直在看着我們,卻是啥都沒做,覺得事情不對頭了,才趕忙跳出來,跟我演戲呢。
是不是如果覺得我們好欺負,你就放任不管了?
跑到山裡邊來威脅我們,我是真不知道誰給你們的膽,毛都還沒長全呢。
對,如果我沒看錯,你那雙眼睛,剛纔更多的時候,是在盯着爬犁上的東西。
想打我們的主意啊?太嫩了點吧!
自己說,怎麼解決!”
聽着呂律和張韶峰的話,之前剛被扇着幾耳光的小年輕眼睛又棱了起來:“陸青,你爸是公安,你怕啥?”
公安?
“果然是有點來頭,難怪那麼橫!”張韶峰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給我說說,你爸是誰?看看能不能唬住我。”
被叫做陸青的小青年回頭狠狠地瞪了那同伴一眼:“你給我閉嘴!”
“我看你們屯裡邊,別人不敢招惹的是你吧?這二貨就是給你充當個打手的料!”呂律輕輕笑道。
陸青臉色變得很難看,但還是咬牙強忍了下來:“真是對不起,我給你們認錯……這樣,往這山溝往下,經過兩個山溝,第二個山溝裡有一棵大楊樹,樹根腳有個熊倉子,我們用這熊倉子裡的熊補償行不行?”
“我問你話呢,你爸是誰?”張韶峰眉頭棱了起來:“不說是吧?”
見陸青悶着頭不肯說,張韶峰直接從爬犁口袋裡拿了根繩子,上前將陸青的十六號掛管取下來,扔給陳秀清。
“你要幹什麼?”陸青一下子急了。
“你不肯說,我只能把你留在這兒……讓你爸自己找來!”他說着,一把擰住陸青的手背到後邊,三下五除二捆綁起來。
那二貨見狀,想要上前幫忙,被迎上去的陳秀清一個窩心腳踹翻在地。
張韶峰將捆綁好的陸青拉到一旁樹上拴着,回頭衝着那二貨說道:“回去吧,我等着你把他爸叫來!你最好跑快點!”
那二貨一下子懵了,似乎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出了大事兒,立刻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跑。
“我爸叫陸徵!”只剩下他一個人,陸青也慌了起來:“桃山派出所的!”
“我還以爲你會很有骨氣……陸徵?”聽到這名字,張韶峰微微皺了下眉頭,接着問道:“哪個屯的?”
“五龍山的!”
“陸元發你認識嗎?”
“那是我爺爺……你怎麼知道我爺爺的名字?”
張韶峰卻是搖頭笑了起來:“好歹你爺爺也是抗聯的人,咋會有你這樣的孫子?算了,這次我放過你,看在你爺爺在我小時候抱過我的份上。走吧……”
張韶峰說着,解開了捆綁陸青的繩子。
如釋重負的陸青趕忙轉身就走,斧頭、槍和狗都不要了。
“回來,把東西都給我帶走!”張韶峰衝着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