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轟炸機編隊並沒有因爲一架戰損,就停止對己方即將陷入絕境的步兵停止支援。
在香悅青石的請求下,6個小時之內,一共對長樂村一帶的山嶺和濁漳河沿線戰場進行了三波共計36架次戰機的轟炸。
從高空上望下去,原本鬱鬱蔥蔥的山林,已是一片斑駁,而相對平坦的濁漳河沿岸,更是坑窪不平滿目瘡痍,肉眼可見的大洞就高達20幾處。
濁漳河另一面的河堤都被炸垮炸塌數處,已經進入豐水期的濁漳河河水沿着被炸塌的河堤嘩嘩的流向低凹處,淹沒了不少原本屬於長樂村的不少土地。
當然了,由於683旅設防的那一面地勢較高,破堤而出的河水基本都流向第二混成旅團前行的方向。
大片的黃土地雖然沒有說徹底變成澤國,但也是泥濘不堪,日軍步兵們腳上穿的那種結實卻沉重牛皮靴踩上去,好傢伙,附着的泥土就像是給腳上綁了兩個大鉛球一樣。
也怪不得第二混成旅團率先抵達長樂村的前鋒第一步兵大隊賴谷義男少佐拿着望遠鏡看向濁漳河北岸後,不由破口大罵陸航一幫蠢貨。
泥濘的土地不僅是大大延緩了步兵前進的速度,就是94式裝甲車在這樣的地面上也會變得舉步維艱,這不是變相的在幫中國人嘛!
更要命的是,一想到廣大帝國官兵要趴伏在這樣泥地裡和中國人作戰,哪怕是自己尚不用滾成泥猴,賴谷義男也是一陣頭皮發麻。
指揮官都這樣了,更別說7小時急行軍40公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日軍步兵們了,看着前方被破堤而出的河水泡得鬆軟的泥地,日軍步兵們集體大眼瞪小眼。
“八嘎!都愣着幹什麼,命令步兵第2中隊、第4中隊、重機槍中隊警戒,工兵第2中隊及第1步兵中隊第3步兵中隊立刻抵達距離河邊700米,挖掘野戰戰壕。”賴谷義男還算果決,知道以他現在手下這七八百號人馬是不可能輕易衝開對面中國人的防線,可供步兵躲避機槍和炮彈的野戰戰壕修築已經成爲必然。
700米的距離,可以遠遠避開中國人的機步槍射程,以日軍工兵的能力,先挖掘一條橫向戰壕,再向前挖掘交通壕,而後再進行橫向挖掘,用不了太久,就可以形成兩條完整的可攻可防戰壕防線。
距離河邊最近的,或許只有兩三百米。
面對着己方航空兵們夏基霸炸形成的泥地,想着自己即將變成泥猴還沒地兒洗澡的窘境,扛着鐵鍬鐵鎬的日軍工兵和步兵們心中各種MMP不問可知。
但軍令難違不說,他們也知道,不攻克眼前這條防線,隨時都可能有大量的中國軍隊向這邊涌過來,身上多點兒泥巴死不了人,可中國人真的能幹死人的。
經過大山裡六天六夜的高地爭奪戰,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第二混成旅團步兵們的傲氣早已被中國軍人用不怕死的精神給踹到褲襠裡,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對手可能是晉東南地區傳說中的中國最精銳的683旅和四行團,他們更是膽寒。
未戰先怯,兵家大忌!
天時地利更是不在第二混成旅團這一邊,都還沒怎麼的,日軍就已經犯了三個大忌諱。
只不過,第二混成旅團現在已經是隻有這一條路了,經過日軍偵察機報告,就在第二混成旅團朝着長樂村急行軍的當口,距離他們後方不到20公里,一支中國軍隊,足有上萬人,正在銜尾急追。
這倒也罷了,以目前第二混成旅團的兵力,足以來個回馬槍和這股和自己兵力差不多的中國軍隊進行決戰,可還沒等山下文下令全軍停止行軍,司令部又傳來急電。
‘以武鄉爲中心,半徑爲40公里的山中,發現大量中國軍隊在異動,至少3個步兵師!’
這封電文徹底絕了山下文要和背後這支膽大包天追過來的中國軍隊決戰的心思,人家只需要拖住他兩天,他第二混成旅團要面對的或許就是四萬人甚至五萬人中國大軍的圍毆。
那一刻,沒人知道山下文心裡是否後悔過,從目前局面看來,或許留在大山裡據險而守,纔是最穩妥的策略。
其實,就算到此時,山下文除了孤軍繼續向前外,還有一種選擇,丟掉所有輜重,包括火炮、戰車,第二混成旅團以純粹輕步兵的形式,進入大山中。
中國人的包圍圈沒法覆蓋整座山脈,更沒有天空中可以肆意翱翔的戰機當眼睛,他和第二混成旅團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逃出這座大山。
但這,就基本上已經宣佈第二混成旅團敗了,拋掉所有輜重的行爲,更是可以稱得上潰敗。
一槍未發,就潰敗,就算第二混成旅團最終能逃出這座大山,那也將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恥辱,山下文個人也必將被牢牢的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戰前,不是沒有將領對唐刀提出殲滅一支成建制規模日軍的擔憂,其中就有日軍將領若是放棄輜重輕裝逃入山中的設想。
“那是你們對日本這個極端民族的瞭解還是不夠,他們是屬於東方文明一脈,可他們沒有我們所謂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捲土重來未可知’,他們做任何事都很極端,殘暴很極端,勇敢很極端,對於榮譽的執着也無比極端,相對於此,生命也不是多麼重要。
所以,他們必然不會做此等狼狽而逃的選擇!”沒有參與開會的唐刀委託程旅長這樣回覆將軍們。
將軍們才赫然發現,他們考慮的竟然沒有一個小團長細緻全面,他們是把日軍將領放在和自己一個思維層面,但唐刀卻是已經考慮到了一個民族性格。
而且,‘極端’兩個字總結的極其到位,縱觀日軍在中國戰場上的所作所爲,正是這兩個字的體現。
其實,在中國戰場上的日軍只不過是體現出‘極端’,等到了數年後的太平洋戰場,日軍才真的把‘極端’體現得淋漓盡致。
‘神風敢死隊’、‘自殺式單人潛艇’這些都是日軍的獨創不說,把整個小島上的居民都當成自己的糧食儲備,用縱橫全島的地下坑道和米國大兵們的衝鋒槍、艦炮、飛機抗衡,守島軍人兩萬餘人最終以戰死22000人只存活1000人爲代價,導致完全降維打擊的米國大兵們陣亡高達6800人,傷2萬多。
你以爲米國爲啥要丟大胖子炸彈修理他們,那是米國陸軍參謀部經過計算,若是登陸日本本土後,用常規作戰,米國陸軍將要付出超過百萬的傷亡。
以米國那個向來不服誰的尿性,也被極端的小日本給嚇得一哆嗦,剛搞出來的大胖子炸彈可不就得安排上了?
據說,米國已經打算好了,若這樣小日本還不跪下喊爸爸,那就繼續丟,哪怕把日本島給炸沉。
幸好,極端的日本人爲了還能繼續延續自己的種族,果斷跪了。
而這一跪下可不打緊,極端的特性又顯露出來了,特麼竟然跪喜歡了,無論米國巴巴怎麼蹂躪他,哪怕鐵鞭、火把都給安排上,日本依然雙膝牢牢着地,頗有一副,生生世世當您兒子的架勢。
真的,來自未來的唐刀見過地球上不少民族,狡猾多智的西來伯人,頭腦單線思維四肢卻極其發達的老毛子,堅韌殘忍的東南人,哪怕是奇葩拿摩托車上閱兵式的三哥,向來不要碧蓮啥啥都是我們的棒子,也都沒見過日本這號反正咱就一條道走到黑不帶轉彎的。
哪怕是當龜孫,也必須用百年的時間長度來計算。
唐刀對日本民族的特性實在太瞭解了,這個想法只在山下文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就立刻被自己否決了。
山下文依然決定,按照先前作戰計劃,殺奔長樂村,他要在那裡,殺出一條血路,跳出中國人精心設計的包圍圈,讓中國人空歡喜一場。
當然了,這也是他對自己和帝國陸航依然抱有信心,他不相信在陸航出動幾十架轟炸機的狂轟亂炸以及自己麾下精銳的衝擊下,區區萬餘中國軍隊還能守住防線。
他高估了自己的陸軍航空兵們,更高估了自家步兵的戰鬥力,或者說,他太低估對手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山下文這會兒是屬於既不知己,也不知彼。
首先,36架戰機投下的十幾噸炸彈的確給683旅造成了一定損失,這是戰爭中避不可免的。
但提前挖掘的防炮洞和大量做僞裝的木頭人將這一損失至少減少了八成。
683旅在這三波轟炸中,傷亡約500,這已經是讓程旅長極爲驚喜的數字了。
在這之前,他預估的數字爲1500,還沒和日軍步兵正式開戰就要損失大半個步兵團,這是個悲劇,但這也是殘酷的現實。
如果沒有大山做掩護,或許這個數字將會往上再翻上一翻。日軍之所以屢屢以少勝多,徹底掌握制空權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若是失去制空權,光是憑藉地面重火力,日軍可是斷然打不出現在的戰績。
683旅的損失並沒有山下文想象的那麼慘重,步兵實力猶存,一直藏匿不出的炮兵更是絲毫未損,僅是這,就足夠第二混成旅團吃上一壺的。
何況,爲了應付後方急追而來的四行團,山下文不得不調用兩個步兵大隊和一個輜重兵大隊做爲後隊來保護自己的後翼,放在前方突破濁漳河防線的兵力加上工兵和輜重兵絕不會超過4000人。
率先抵達的800餘日軍沒有貿然進攻,兩個不滿編的步兵中隊和一個重機槍中隊對側翼和正面進行警戒也很穩健,基本不會給山中的中國軍隊殺出來的機會。
但這,並不意味着683旅就會眼睜睜看着他們‘悠閒’的構築戰壕,而後將戰壕向自己防區延伸。
現在的683旅在唐刀今天補點槍,明天送點炮的默默資助下猥瑣發育了,不說完全體吧!這會兒少說也是半成品。
這次爲了第二混成旅團,921師劉師長可是出了血本,對陣16師團如此艱險的戰場上,依然抽了4門75山炮一個炮兵連跟着683旅抵達,加上這幾個月來積攢下來和某團座一言不合就送的30門迫擊炮,就重火力這一項,不說和第二混成旅團攜帶的20餘門75山炮相當吧!
至少,絕不會往常那種被動挨打,你用王八拳暴風驟雨般打我,我也可以來一記撩陰腿、黑虎掏心啥的。
“特良的,炸死了老子的人,竟然還敢大搖大擺的在老子眼前挖戰壕?”身爲濁漳河防線最高指揮官的王小強從望遠鏡裡看着數百米外的日軍身影,後槽牙咬的嘎吱作響。
那些臨時挖掘出來的防炮洞或許能抵擋75山炮甚至100毫米加農炮的炮擊,但對於500磅航彈來說,還是太脆弱了。
就在3個小時前,日軍轟炸機投下的一枚500磅航彈正好命中一個防炮洞上方20米的區域,雖然沒有正面命中,但可怕的能量依舊將這個用粗木支撐的窯洞給震塌了。
那裡面可是有着將近70人,日軍戰機的轟鳴聲都還在耳邊,收到消息的王小強就率先衝出防炮洞,帶着人瘋狂挖土。
但依然晚了,70個年輕人,超過40人悶死在泥土下。
他們有的跟着八十集團軍穿越了大半個中國,沒死在雪山草地,沒死在數以百計的戰場上;有的是剛參軍不到3個月的本地人,天天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只爲守衛家園;
可曾經的一切,都白費了,在這片戰場上,他們一槍未發,許多人爲了給木頭人做僞裝,軍服都沒穿上,赤着上身,因爲窒息,死在這裡。
眼看着一張張蒼白而年輕的臉就這樣靜靜躺在自己面前,身爲團長的王小強那顆心疼的啊!
向來大嗓門的他竟然一語未發,就坐在他那些已經無比安靜的士兵們身邊,默默將身上的一包煙全部點燃,插在土裡。
那是他最後的存貨,也不知道他那些年輕士兵們還能不能再嗅到菸草的味道,但他就想這麼做。
或許,這個年輕而堅強的團長希望,他的士兵們會再睜開眼喊他一聲團長吧!
可惜,這是戰場,沒有那麼多或許。
能搶救回最外層的二十幾人,已經是極其僥倖了。
“團長,雖然在重機槍射程,但實在太遠了,估計打了也是浪費子彈,我看還是留到日軍進攻的時候用吧!”一邊的小丁營長勸道。
他對自己這位團長個性可是瞭解的很,日本人的飛機炸死炸傷了772團近百人,對於王小強來說可是吃了個大虧,這口惡氣咋說都要找補回來。
“狗屁!你良的到現在還摳摳搜搜,那還打個球的日本人,重機槍不行,那就把配屬給你1營的4門迫擊炮給老子拿出來,轟他個狗日的。”王小強眼睛一瞪。
“團長,4門迫擊炮總共就只剩30發炮彈了,還得留着應付日本鬼子進攻呢!”小丁營長的臉一下苦了起來。
“那老子就告訴你,等到今天晚上,唐團長就會給我團送500發炮彈來,你打不打,不打老子把這個任務給2營了。”王小強重新將眼睛放到望遠鏡後,不再看自己的一營長。
“打,16發炮彈,不,20發炮彈集火!”小丁營長一聽這個,那還在乎區區20發炮彈。
就算營屬迫擊炮排的炮彈都打光了,那不還有團部的迫擊炮連嘛!再退一步,旅部放在山裡的4門山炮也不是吃乾飯的。
所以,正當日軍工兵和步兵們揮汗如雨的和泥漿子戰鬥的時候,一朵朵彈花就在他們周邊炸響。
中國人,竟然不講武德的用迫擊炮阻止他們挖掘戰壕。
猝不及防之下,連續十幾名日軍步兵慘嚎着倒下,泥漿中流淌着赤紅。
日軍步兵那個悲催,只能跪在泥漿裡,開始刨土,在戰壕未挖到兩尺深之前,面對這種隨時可能飛來的迫擊炮炮彈,他們就像是遇到惡漢的小姑娘,除了被傷害到哭,毫無防禦能力。
情況彙報到正打算以長樂村爲臨時指揮部的賴谷義男那裡,日軍少佐一臉陰霾之下眼中閃爍着驚駭。
中國人竟然土豪到這個地步了嗎?戰鬥尚未開始,就敢這樣‘浪費’寶貴的炮彈。
更要命的是,中方那種慣用迫擊炮的射程可高達2500米,那是不是也能隨時威脅到他這個當臨時指揮部的村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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