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五長老的頭顱從脖頸上滑下，落在桌面上，衆人神色驚懼，一時竟忘了說話。
整座議事閣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靜當中，久久不曾打破。
“命人通報，是看在你東方古族千年前曾抵禦外族的份兒上，給你們的面子，可如果你們不要……”一襲紅衣從無盡虛空中走出，就站在五長老的屍體旁，顯然，人是她殺的。
一衆長老剛想問罪，可一對上那雙赤琉璃般的眸子，便身上壓力陡增，半個字也不敢吐露出來。
東方楚掃過在座長老，心中不由一嘆，這般心性，連那些常年在外歷練的子弟們都有所不如，常年的安穩，已經讓他們褪去了東方古族起初的崢嶸，這樣的東方古族，真的還能延續下去嗎？
“雲城主，過了吧。”身爲東方古族族長，他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只得將衆長老的心神拉回。
女子的表面身份雖然隱秘，可在這些古族眼中，卻算不得什麼秘密，以東方楚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知曉的。
來人正是北荒城城主，雲綺，只是她今日來到這裡，卻並非以雲綺之名。
“東方族長雖說手眼通天，可也不要這般武斷，今日來此的可並非雲綺。”女子冷笑一聲，半點不給東方楚面子。
“嗯？”東方楚皺眉，目光落在跪在門口的執事長老身上，“你剛纔說，她自稱什麼？”
執事長老整個人都嚇傻了，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小心翼翼地瞄了女子一眼，這才哆哆嗦嗦地答道：“她……她自稱，昆……崑崙，葬歌。”
此話一出，其他長老倒是沒什麼，大長老卻是坐不住了，顫顫巍巍地起身，打量着眼前女子的模樣，眼中精光愈盛，嘴脣上下碰觸着，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作揖、行禮。
“東方敬宇，見過虛主！”
“你認得我？”葬歌微微挑眉，能認得她面容的，必然是昔日參與過那一戰的，對於這些人，她的心中始終是感激的。
的確，大長老是經歷過千年前一戰的，他的天賦其實本就不弱，千年時間便成長到巔峰境界，曾有幸跟隨那一代的東方古族族長支援崑崙，自然也是見過那一代崑崙虛主的，本以爲她殺至域外，已然隕落，沒想到還能有幸一見。
“虛主之稱不必再提，崑崙已成廢墟，我不過崑崙遺民罷了。”葬歌的面色和緩下來，微微搖了搖頭。
“大長老？”東方楚試探着叫道。
不怪他如此，實在是千年前，大長老禦敵歸來後，便一心追尋武道，斷了與外界的溝通，再沒說過一句話，沒想到今天……
大長老搖頭，“東方古族已經從根裡腐朽了，該作出改變了。”
東方楚心頭一顫，眼中一亮，這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想，可想要做出改變何其困難。
就說在座衆位長老，他們每個人都代表這一個支脈，千年發展下來，他們的勢力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改變族中的狀態，何其困難，可有了大長老支持的話，事情就好辦許多了。
“我來不是可爲了聽你們處理自家那點兒雜事的。”葬歌一掌將五長老的屍體震散成灰，旋即便坐在那裡，白桃從她背後爬到膝上，享受着她的撫摸。
“不知何事勞煩前輩親至？”東方楚很快反應過來，絕口不提五長老之事，辱及崑崙虛主，該當一死。
“東皇境。”葬歌微微合眸，好似要睡着一般。
“還請前輩明言。”東方楚面不改色，可心中卻已然升起幾分不妙的預感。
“退出這一次東皇境之行。”
葬歌的話讓一衆東方古族長老都是神色一變，但看了眼桌上的頭顱，還是沉下氣，想聽聽東方楚如何迴應。
“爲何？”
“不爲何，言盡於此，選擇權在你們，不過記着，我來，是因爲東方古族，算是還了千年前相助之恩，至於你們的選擇導致了什麼樣的後果，就與我無關了。”說罷，葬歌抱着白桃起身，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議事閣。
良久，確定葬歌離開後，一衆長老又是看向東方楚，想看他作何選擇。
“此次秘境之行，我這一脈退出。”大長老掃了眼這些人一眼後，扔下這句話，便徑直出了議事閣，這麼些年來，他對東方古族已經失望透了。
東方楚沉思片刻，終於還是做了決定：“此次東皇境之行的人選，便由各位長老定奪，主脈退出。”
話音落下，東方楚不知爲何，感覺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起身便出了議事閣，留下一衆長老自己討論。
剛出樓閣沒多遠，便看到湖邊小亭中，大長老向着他招了招手。
“大長老，您等我？”東方楚來到大長老身旁坐下。
“如今的東方古族，已經忘了曾經先祖的輝煌，他們對外囂張跋扈，看不起九州天才，對內惡性攀比，打壓旁支，再這麼下去，甚至無須他人動手，東方古族都會自行崩盤。”大長老看着湖面泛起的圈圈漣漪，頓生許多感慨。
“他人？大長老的意思是？”東方楚倒不愧是一族族長，瞬間便抓住了大長老言語中的重點。
“九州，要重新洗牌了，如今的東方古族，是沒辦法延續下去的。”大長老讚許地看了東方楚一眼。
如今的東方古族已經腐朽地不成樣子，萬幸還有東方楚這位族長撐着，否則……
“大長老，您與我說說千年前的那一戰吧。”東方楚已經略微明白了，現在的九州就是一張棋盤，這些古族、宗族、聖宗、天宗就好比棋子，但也不是隨便什麼勢力就能作爲對方的棋子的。
而執棋者，想必便是千年前那一戰中的某個或某些大人物了。
其實這盤棋已經下了不知多少歲月，執棋者一直都在變，棋子也在變，只是這一次，或許就是最後一局了。
羽少君也好，崑崙虛主也罷，亦或是其他的什麼大人物，他們都只是促成這盤棋的人，而不是執棋者。
當然，羽逍遙也不是。
再或者說，這盤棋，並沒有執棋者。
或許正因沒有執棋者，才得以避開萬族的察覺，布開這一張大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