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躺椅上,後腦勺墊着手掌的趙守時仰望着天空。天空就像一張黑幕,上面點綴了繁星,再加上一輪殘缺的半月,繪成了一副有缺陷但同樣美麗的畫卷。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就像這輪半月一般,此事古難全。
此時的趙守時心裡想的並不是兒女情長,他在盤算白天對劉叄的處置會引發什麼後果。
從下午到半夜。即便海口距離帝都有近三千公里的距離,帝都方面也早應該知曉這裡發生的事情。
不管是支持還是反對,紫禁城方面都應該有指示傳達過來纔對。對於這種事情,趙守時心中已經有了應對的腹案。
但偏偏事與願違,從下午到接近凌晨的現在。電話就跟開了飛行模式一樣的安靜。
趙守時按亮手機屏幕,看着上面的23:00,心道今天是等不來電話了。正待把手機扔出去,手機傳來一股震動。
手機屏幕裡顯示的是一個陌生還帶有一絲熟悉的號碼。
“誰這麼討厭,大半夜的打電話。”
有些迷糊的聲音裡有遮掩不住的三分嗔怒。
說話的人自然不是趙守時,這是範可人。剛纔的她因爲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導致身體乏累,躺在躺椅上不知何時就睡着了。
本就睡眠不足的範可人被這通電話給吵醒了。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不出來是睜着還是閉着。一副隨時都可能栽倒在地的她掙扎着盤腿坐着。
雙手按着大腿的她不斷的打着瞌睡。此時的她早已褪去了泳衣,換上了夏日專屬的常服。
此時的兩張躺椅是相互靠着的。是以趙守時雖然在另外一場躺椅上,卻也距離範可人非常近。
他拍了拍範可人的躺椅,道:“你快躺下休息吧。別給我摔倒了。”
“我怎麼睡嘛~”
搖頭晃腦的範可人甩着胳膊撒着嬌,撅起的嘴角幾乎能掛油瓶的她指着趙守時手裡還在響的手機:“深井冰啊,誰這麼晚打電話。”
趙守時把手機屏幕衝向範可人,“不知道,是個陌生號碼。”
範可人白眼一翻,無語的說道:“不是小額貸款就是騷擾電話。趕緊掛了。”
“別啊,萬一有正事呢。你先躺着,我儘量小點聲。”
趙守時剛摁下接通鍵。電話裡就傳來有些尖銳的聲音。不是大內總管那種尖,更像是刻意壓低聲線導致的。
“趙主任,我是張覆啊,就咱們劇組的劇務主任。是這樣的,我有點工作上的困惑不明白,想要請您給指點下迷津。想問問您現在方便不方便。”
趙守時的眼睛瞬間佈滿神采。他沒想到沒等來可能救劉叄的電話,卻等來這很有可能錘死劉叄的電話。
實在是這個時間段以及張覆的態度,不能不讓趙守時多想。
雪中送炭難,牆倒衆人推易。
在剛剛將劉叄處理的緊要關頭,張覆如此謹慎的行爲幾乎是明確他的立場。
趙守時對於這位可能最瞭解劉叄的劇務主任能夠帶來什麼消息還是很感興趣的。但眼角餘光卻瞥見還有些似醒未醒的範可人。
現在是夜間十一點,距離他們約定的凌晨還有一個小時。
這、、、
心中有了主意的趙守時咳咳兩聲,爲難的說道:“老張你這麼晚找我肯定是有要緊事。不巧,我正在陪非常重要的客戶,一時脫不開身。
這樣吧,你先在電話裡面給我說下什麼事,要是不急就等明天早上,咱們詳談。”
“這不好吧。電話裡面有些話說起來不方便。”
張覆有些猶豫,沒有得到趙守時承諾的他哪肯在電話裡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和盤托出。萬一打着兔子再把艹給摟了呢。
趙守時自然明白張覆的擔憂,咳咳兩聲,語重心長的說道:“老張,我現在是真的回不去。你也知道劉叄的行爲有多惡劣。我正在跟範可、、範監製商量要如何處置這件事情呢。
人家東方傳媒可是大公司,對於這種事情是深惡痛絕的。你不知道我爲了保護大家付出了多少心血。簡直就是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她同意我【只追首惡,不計前嫌】的方案。你仔細想想吧、、”
趙守時故意停頓片刻,然後繼續說道:“要是沒有急事就這樣。老蔣剛給我打電話了,我問問他有什麼事。”
老蔣全名蔣仲,是劇務副主任。
電話對面的張覆哪裡能夠想到陰險狡詐趙守時竟然使得出驅狼逐虎的手段來。只當自己的副手真打過電話,生怕被人把首功搶了的張覆哪敢顧忌其他。
連聲道:“領導,領導。您別掛電話。我有要緊事彙報。是關於劉叄的。”
“劉叄?那你說說,看看跟我知道的對不對得上。”按下錄音鍵的趙守時波瀾不驚,平靜的話裡卻透着刺骨涼意。
···
半個小時後,通話中止。趙守時顛了顛手裡的手機,露出會心的笑容。
張覆的話比下午孫玉玉說的還要詳細,雖然同樣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張覆說出的話天然比孫玉玉具有力度。
孫玉玉只是旁觀者,她的觀點裡面不免的夾雜着個人看法。
而張覆卻是整個事件中的參與者,當事人視角闡述的事實要更加詳細,可以與調查結果互爲佐證。
不需要太詳實的證據去石錘。只要在唯心論的基礎上,能夠推斷出劉叄確實存在職務侵佔,那就足夠達成趙守時的目的。
若是劉叄識相且願意配合,只讓他捲鋪蓋滾蛋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他想要魚死網破,必然迎來可怕的反噬。基本可以預見他將身陷囹吾。
在趙守時與張覆通話的這半個小時裡。範可人早已清醒過來,但她不敢發出丁點聲響,生怕被電話對面的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眼看趙守時掛斷電話,雙臂交叉橫在胸前的她不善的瞪着趙守時,也不說話,就這麼直直的瞪着。
趙守時有些不明所以。心虛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問道:“我的臉,有什麼問題嗎?”
範可人怒目圓瞪,滿是不善的質問道:“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做【客戶】?”
剛纔的趙守時在搪塞張覆時,說過【在配非常重要的客戶】。
趙守時???:“這還用解釋?”
範可人語氣強硬,“我讓你解釋給我聽,什麼叫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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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時一擡手,無語道:“不用解釋,這就是客戶啊。”
範可人漸漸失去耐心,手掌成刀狀往下斬去:“我就是想讓你解釋解釋,什麼叫客戶!”
不等趙守時再開口,範可人繼續說道:“解釋出來給我聽,什麼叫的客戶!什麼的叫的客戶。”
趙守時也惱了,一拍躺椅的他扯着嗓子吼道:“客戶就是上帝,客戶就是隻要有合理需求,我就得配合、滿足。”
範可人大喜,拍着巴掌的她大笑着:“哈~,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原來這就是【客戶】啊。。”
“對,這的就是客戶。還有問題嗎?”
範可人臉色紅潤有光澤,擡手在趙守時的胸口畫着圈圈,嘴裡還唸叨着:“一月四個周,二十個工作日,每天工作八個小時,一個月就是160個工時。按照一萬月薪計算。那你的時薪就是60元。
那我需要你的時候,是不是隻要付給你60元的工資就可以讓你給我服務?當然,我也不是無理取鬧胡攪蠻纏的客戶。每個月最多不超過一個工作日,八個工時。”
稍停片刻,範可人戳了戳趙守時,“這樣算,有沒有問題啊?”
隱約明白範可人是什麼意思的趙守時故作兇惡的說道:“當然不行。”
一瞬間,範可人的眼眶便充盈着淚水。不管範可人如何委屈,趙守時掰着手指數道:“平常六十可以,週末加班要雙倍工資,公休加班要三倍工資。
你也知道,咱這是體力活,養家餬口不容易。不過,你是我唯一一個客戶,爲了維繫客戶,我可是適當的讓利給你。這樣吧,我給你打個對摺,平日三十,週末六十,公休九十。小本生意,概不講價。”
終於,範可人眼眶裡的眼淚還是落了地,她猛的撲上去,把趙守時摁在躺椅上,淚眼婆娑的說道:“先給我來三十塊錢的,我試試你的工作能力如何再說。要是達不到我的要求,你可就要失去我這個唯一的客戶了。”
“瞧好吧,您內~”
~~~~~~
帝都,紫禁城影業所屬的樓層裡。
總經理江澈的辦公室裡燈火通明,卻極其的安靜,幾乎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聽得清。
江澈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眼前掀開夜的新篇章的帝都,他陷入失神當中。
他在加班,而且還要加一個通宵之久。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事實上,他就是在躲禍。
趙守時的私自行動讓江澈非常被動,也讓他對聽調不聽宣的趙守時非常不滿。
這就是領導的思維:領導說出的話,不要去管對錯,做下屬的就要執行就完事了。
但趙守時偏偏不,這直接導致江澈有加不能也不敢回。
劉叄沒有來找江澈求情,反而直接找自家妹妹,也就是江澈的妻子去了。
江妻肯定懂【幫理不幫親】的道理,但這不是事臨自家頭,那就不一樣了嘛。
在他們眼中,江澈身爲總經理,那是說一不二的老大,只要他發話,什麼狗屁趙守時,等着找收拾吧。
他們從自身利益出發,這點沒錯。但他們沒有考慮江澈這個總經理本身就是如履薄冰。
如果是趙守時行差踏錯,那自然沒的說,當場拿下都可以。可偏偏趙守時是按規章制度辦事,是得民心的舉措。
即便江澈對趙守時再不滿,也最多在以後給趙守時小鞋穿。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