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過來的這會兒,原主剛因爲一個雞蛋的事兒而被子孫氣撅過去。
原主退休後基本每天都會上山轉轉,巴望着運氣來了,能逮着什麼野物,沒有野物,整點野果野菜山菌竹筍也行。
這幾日,原主上山的時候偶爾會看見新鮮的雞糞和野雞羽毛,認爲有笨雞從深山溜了出來,觀察好幾天後,昨天扛着鋤頭,在常見野雞行動軌跡的地方挖了幾個洞。
爲增大抓到野雞的可能性,又去小河邊弄了些小魚仔和蚯蚓扔洞裡。
今兒一早,原主早飯都顧不得吃,急裡忙慌的跑山上去看陷阱,結果就看到了一灘血和一地雞毛,四周還有數個不知道是誰的小腳印,氣得原主登時頭昏眼花起來。
等原主緩過勁兒來,回了家,原主兩日一個的煮雞蛋又叫二房的小女兒李英紅拿去給楚四娟吃了。
起初,原主也沒有生氣,以前原主自己吃的時候,小曾孫湊上去,原主也會給吃幾口,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可李英紅話裡話外說她爸媽李長壽和楚四娟在這個家裡有多麼勞苦功高,任勞任怨,原主又是怎麼怎麼好吃懶做,爲老不尊,現在楚四娟病了,吃他的雞蛋是應當應分的,希望原主不要生氣,惱了他們。
原主一聽這話,登時不樂意了,質問李英紅這是什麼意思,李長壽和楚四娟立馬上來道歉,打哈哈,讓賈赦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就在原主想要同以前一樣叨叨兩句要孝順父母的話時,恰好看到了李英紅作怪的表情,那種鄙夷不屑、怨恨憎惡一下子就戳了原主的心肺,再加上早上野雞被盜一事兒,怒從心中起,抄起農家專門編來打小孩子用的枝條就想追着李英紅打,邊追邊質問李英紅剛纔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李英紅一見原主要打人,趕忙繞着院子跑,嚷着讓李長壽和楚四娟救她,於是原主還沒跑幾步,人都沒打到就被李長壽攔了下來,周圍看熱鬧的大房和三房也紛紛勸原主消氣,不要同孫女計較。
原主一看,好嘛,沒一個人是向着自己的,登時更火了,子孫越勸,原主就越是惱怒,越是要打李英紅。
這時候已經不是雞蛋的事兒,不是李英紅態度眼神的事兒,而是到了捍衛自己在家庭裡的地位和話語權的時候。今天他們敢這樣對待自己,來日他病倒了,他們豈不是要將他扔山裡自生自滅?
李英紅見原主硬是要打她,心裡也是不滿非常,看原主被李長壽攔着,就躲在楚四娟的後頭細數大隊裡那些比原主年紀還大,卻仍然堅持下地上工,還在給子孫操勞的社員,指桑罵槐的說原主哪哪不如他們,一點兒都不念着子孫。
這下,可是把原主刺激壞了,連同李長壽和楚四娟也罵上了,身體也掙扎的更猛烈起來。
李長壽許是煩了,“夠了。”一聲暴喝就這麼對着原主吼了出來。
原主不敢置信養了四十多年,從來沒有同他大小聲過的兒子會這樣對他,登時血壓飆升,眼前一黑,撅了過去。
賈赦緩緩呼出一口氣兒,將原主那抑滿心頭的鬱氣全都呼出去。 看看周圍,是原主的房間,想來應該是李長壽他們見原主撅了過去,給抱回來的。
不過,老人氣暈過去可是大事兒,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中風癱瘓的風險也很大,結果這幫畜生竟然就只是給抱回屋裡,沒給送去公社衛生站瞧瞧?
我的天,賈赦這一刻可算是明白原主看到子孫全向着李英紅時的感受了,衆叛親離啊這。
別說什麼錢都在原主那,他們沒錢送原主去公社衛生站,原主和張春花雖把着他們的收入,可也還留了一成給他們做私房錢啊。
例如,大房和二房的收入來源是下地上工的工分,拋開糧食,日日滿工分的他們,年末每對夫妻還能兌換四十塊錢。這錢,只需要上交九成,剩下一成的三塊六自己收着,想幹嘛都行。
他們吃喝都在家裡;看病和子女上學又都是公中出錢;還是統購統銷的年代,沒票證,有錢也根本沒地兒花,三塊六毛錢,正常人家只是買點不要票的小零嘴給孩子吃,一年是花不完的。
實在不行,他們要是想給老父親看病,大隊還能賒欠,只要給大隊支書打聲招呼就成。
是以,壓根就不存在他們拿不出錢給原主治病的可能。
賈赦歷經多世,原主那些子孫是個什麼想法,稍微動動腦筋就想明白了,原因左不過就是那些。
自己出錢,不是怕兄弟出的比自己少,讓自己吃虧,;就是怕兄弟出的比自己多,到時老父親好了要怨怪他們,將來分家的時候動手腳;各家出同樣的錢,他們又不樂意,那可是私房錢,花了可就沒了,老父親後頭又不會給他們補上。
要大隊墊付醫藥費,他們也不情願,萬一要花很多錢怎麼辦?大隊的錢是要拿公中的錢還的,而公中的錢卻也是他們的錢。
於是糾結來算計去,原主還真像是他一直以來擔憂的那般,一倒下,子孫就只把他扔屋裡自生自滅了。
賈赦擡手給自己把了個脈,很好,這具身體垮得不行,若不好好調養,至多就剩三五年的光陰。
賈赦翻了下記憶包,發現原主打自出生到退休前,就壓根沒過過啥好日子。
建國前,老百姓苦,原主可以說是在飢寒交迫中長大的;解放後,爲了生存,爲了贍養父母,爲了養育孩子,原主和張春花可以說的上是沒日沒夜的幹活;三年大饑荒,爲了不餓死孩子,拼命的找能進口的東西,緊着孩子吃,自己餓着。
再加上看來,張春花之所以會比原主先過世,就是因爲張春花除了要同原主幹一樣的活,吃一樣的苦外,還要生育孩子,操勞家務,吃得苦比原主多得多。
當然,原主也沒好到哪裡去就是了,重活累活原主擔肩上;挖溝鑿渠衝在前,再加上物資匱乏,原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