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偏殿處,左塵和李鼎峰一站一坐搭着話。
“左塵,聽說這些日子你過得很是悠閒。”李鼎峰吹了吹茶杯裡的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全靠李管事的照顧。”左塵鞠了一躬說道:“左塵不敢偷懶,這些日子仍在不停地打熬身體,多爲兩個月後的考覈做準備。”
“是嗎?”李鼎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左塵,不等他答話又說道:“我聽聞這些日子你拿着一本紙書在不停地專研,你這看的是……”
左塵心裡一驚,臉上卻不露聲色地說道:“那本紙書是我在山下坊市隨手買的一本野史逸聞集。”
李鼎峰眼睛微眯看了一會兒左塵,放下茶杯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有上進心是好的,但是千萬別忘了你是我烏金門的外門弟子。”
“左塵自然省得。左塵的一切都是烏金門所賜,都是李管事的栽培。”
李鼎峰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竹簡,說道:“上次你的差事辦得不錯。現在離外門弟子考覈之日不遠了,我們需要先採購一批治跌打損傷的草藥備着。明日你就下山去辦了吧。”
左塵恭敬地接過竹簡一看,心裡忍不住狠狠地罵了一句。在山下坊市裡混跡了些日子,一般草藥的功效和價格他自己瞭然於心。這竹簡上的藥材分明是築基期纔會用到的,林林總總幾十種藥材加起來得有上百塊靈石。
“怎麼,有困難嗎?”李鼎峰眯着眼睛看着左塵。
一瞬間左塵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他面露爲難地問道:“那這次採購藥材的靈石……”
“你且先墊付着,回來我一起結算給你。”
左塵沉默着半天不說話,李鼎峰直直地看着左塵的眼睛也不言語。偏殿裡一瞬間陷入了極靜。
隔了半晌,左塵臉色難看地說道:“竹簡上有些藥材比較難採購到,左塵希望李管事能多寬限幾天。”
“那你覺得要多少天才能採購齊全?”
“少則十來天,最多不超過二十天。”
李鼎峰手指慢慢地敲着桌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左塵,說道:“行,那我就給你二十天。孫正平那邊我會打招呼的,你直接去報備,諒他也不敢再爲難你的。”
左塵謝過李鼎峰之後,見他沒有什麼吩咐便準備轉身離去。剛走到門口,又聽到李鼎峰說道:“這件事如若你辦得漂亮,兩個月後的外門弟子考覈成績我便許你一個‘甲等’。這樣一來,考覈後便可以按成績正式授你烏金門入門口訣和一應修煉事物。”
左塵裝作激動的神色,又是對李鼎峰千恩萬謝。等回到茅屋的時候,左塵臉色立馬黑得可怕。
這李鼎峰定是察覺到了什麼,說不定也打聽到了自己在坊市上的事情。不過他不敢確定自己和那白鬚老者是何種關係,所以才藉由此次採購探一下自己的底線。那李鼎峰許得願倒是誘人無比,但是也得等到自己完成這次採購纔會兌現。
左塵默默坐在茅草屋內出神。約莫一炷香之後,左塵起身到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裝作伸了個懶腰四處張望了一圈。關上房門,反身回到屋內,左塵立馬來到屋角,將自己埋的那袋靈石挖了出來。
片刻之後,左塵已經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揹着一個布包向偏殿走去。
偏殿處的孫正平果然如李鼎峰所言,沒有爲難左塵。他冷言冷語地詢問了左塵幾句之後,便黑着臉丟給左塵一個青銅腰牌。
臨到左塵轉身要走的時候,孫正平突然冷冷地說道:“左塵,這烏金門外門不是隻有一個李管事。你出門在外一定要記得萬事小心,別隨便得罪人了,免得死無全屍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左塵聽着這兩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也懶得去迴應,只是輕笑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一出烏金門的山門,左塵左轉右轉幾下就晃悠進了小樹林中。他從懷裡掏出兩張行雲符來,撕開之後貼到自己左右腿上。只見左塵就如同一隻山林裡的猿猴,在樹林裡左突右閃,片刻之後就跑出了老遠。
左塵不知道孫正平是否會在山門設下埋伏,也不知道李鼎峰是否會按捺不住在山門外動手,所以剛出山門他就三十六計走爲上計,貼上行雲符就跑。烏金門到坊市的路途左塵已經是熟門熟路了,大半個時辰他就來到了坊市門前。
左塵此前一直不知這坊市名爲“魚龍坊市”。據說這坊市的名稱是由坊市附近最大的一個門派“蒼山派”掌門所書,取得是“魚龍混雜”的意思。這魚龍坊市雖然由蒼坪山和點翠山附近五個大的門派一起管理,但是蒼山派實力最強,坊市獲利也是佔得大頭。
站在魚龍坊市前,看着坊市西門前石碑上刻着“魚龍坊市”四個鮮紅的大字,左塵狠狠地捏着拳頭,心裡默默地說道:“此次一定要賺到上千靈石!”
到了坊市,左塵也不着急。他在坊市的西市慢悠悠地閒逛,一路打聽着藥材皮革藥石等材料的價格走向。一路下來,左塵倒是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在西市也小有名氣了。不少和左塵相熟的攤主熱情地和他打着招呼,拉他到自己的攤位前坐一坐,聊一聊。有些面生的散修也特意和左塵套着近乎。
左塵不動聲色地和他們閒聊着。片刻之後左塵便是哭笑不得。自己前些日子種種舉動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不少攤主都模仿着左塵的做法。極少數明白了精髓的人賺得盆滿鉢滿,大多數攤主盲目的模仿卻虧得一塌糊塗。奈何左塵和那白鬚老者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旁人也不敢逼問左塵,只得好言好語地詢問。
對於謠言左塵也懶得去解釋,他和那些個攤主閒聊了幾句之後便又在西市上逛了起來。
約莫三個時辰之後,左塵已然坐在客棧的客房裡,面前擺放着一大堆墨跡未乾的紙張。左塵時而提起筆寫上幾筆,時而又搖搖腦袋劃上幾筆。他將口袋裡那九十多塊靈石分成了好幾堆,咬着嘴脣想了一會兒,又從較多的那堆中拿起幾塊放到少的那堆裡去。隨即左塵又搖了搖腦袋,拿起面前的紙張看上幾眼,嘴裡振振有詞地念叨着什麼。
如果有人站在左塵後面觀看,一定會疑惑。左塵面前的紙張上記載的都是中階符紙、丹藥、靈氣的材料。這些材料以各種各樣不同的方式組合在一起,煉器的材料搭上了丹藥的材料,符紙的材料搭上了煉器的材料,這些組合分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左塵眉頭緊皺,白牙咬住筆頭,苦苦地思索着。也不知又過了多少個時辰,左塵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腦袋,伸了個懶腰,默默地盯着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羣。
“善學者明,善思者智。無論是哪個世界,永遠都是屬於善於用腦的人。”
翌日,左塵一出門就直奔魚龍坊市的東市。坊市的東市多爲各大門派和商會設立的店鋪,交易的物品無論是品級還是數量都是西市無法比擬的。
左塵像是一個在東市待了數年的老人一般,輕車熟路地就來到東市偏街一間較爲冷清的店面。走進店面,左塵直接大刀金馬地在大堂坐下,對夥計說道:“叫你們的掌櫃出來,我要買東西。”
那夥計飛快地上下打量了左塵一番,見左塵穿得寒酸,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怠慢。
“這位客官,我們這裡不零售,不置換,不抵押,不收銅錢,只收靈石。”
左塵眉頭一皺,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丟到桌上,說道:“叫你們的掌櫃出來。”
袋子丟在桌上發出了一悶響,那夥計探頭一看,袋口的縫隙露出了靈石幽幽的藍光。他一個激靈,忙滿臉賠笑的爲左塵奉上香茗,小跑到後院去請來了掌櫃。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左塵揹着一個大口袋走出了店面,他身後的掌櫃神態親熱地送了出來。接下來左塵又接連在好幾個位置冷清的店面採購了不少東西,掌櫃們無一例外地都對左塵熱情無比。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左塵託了託背後的大口袋,輕笑了一聲,默默地說道:“無論哪個世界都一樣。”
來到西市,左塵毫不猶豫地向摘星樓附近跑去。有和他相熟的散修看到他背上的口袋都忍不住打探,左塵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這倒是引得幾個閒人跟在左塵後面,想看個究竟。
左塵徑直走到摘星樓旁的一個攤位前。那攤主是一個青袍書生摸樣的散修,只見他面前擺放着一大堆猩紅色的藥草,人來來往地倒是有不少人詢問。
左塵向那青袍書生行了一禮,說道:“這位道友,左某可否借你旁邊的空地一用?”
那青袍書生見左塵背了個大包,後面還跟着幾個看熱鬧的閒人,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是隨即他一拱手說道:“這西市本來就是見空擺攤,道友無需問我。”
左塵笑着謝過之後,放下了背後的大包,從中又取出了一個小包。只見左塵又解開了小包放到面前,小包中是一堆佈滿蟲洞的黃綠色樹葉。
“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居然賣的是秦桑葉。”一旁有人搖了搖頭說道:“這秦桑葉隨便哪裡都可以賣,何必專程跑到這賣血紅草的攤位旁,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販這秦桑葉雖然利高,但卻十分不好賣,只有東市有幾個店鋪搭着其他材料在賣。還以爲這小哥會有神來一筆,看來多半上次也是瞎蒙上的。”
“這秦桑葉和血紅草既不能搭配在一起煉丹制符,也沒出現在同一個方子裡。風馬牛不相及的,這小哥到底是何意圖?”
周圍看熱鬧的人三三兩兩散去了,唯有那青袍書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過了半晌那青袍書生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隨即對左塵拱了拱手,眼裡露出毫不掩飾的讚歎。
左塵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了那本煉氣入門口訣,一邊看着,一邊等着願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