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人的突襲戰之後,聖葉莎曼就在從者的建議下,回到了自己在永恆樹的居所。
重傷之下,她需要大量的木行靈氣恢復傷勢,同時,在葉水河都城中央處遭受突襲,也讓人對葉水河的防務難以抱有信心,葉水河的都城固然繁華,但三座城市的開放性結構,以及阿夜這完全沒有君王自覺的性情,卻讓他的都城在戰爭時代顯得千瘡百孔,任人滲透。
或許莎曼本人對此沒有意見,但斬子夜在認真分析之後,卻越發覺得此地全無安全性可言。
王陸原先獨自一人前往葉水河上游攔截的思路是正確的,只可惜望月姐弟用百寶箱將他隔離開來,並沒能攔下盛京團隊。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王陸只是沿河走了一路,就看出葉水河的攻防要地。阿夜當了這麼多年君王,爲什麼就想不起在關鍵地帶設置關卡呢?與這樣的人結盟,實在讓人不能不多幾分小心
所以,在從者斬子夜的強烈要求下,莎曼只好離開葉水河,返回了自己的故鄉。
永恆樹是一棵參天大樹,在實際造訪前,很難有人想象得到它會如此巨大,這棵坐落在也葉水河下游末端,樹於橫跨大河兩岸的巨樹,比此界任何高山都更爲巍峨高大,樹冠完全隱沒在雲端之上,遮天蔽日。據說此界的光明,有一半是來自棲息在樹冠處的熒光蟲,當時間到來,熒光蟲紛紛從棲息處飛出來時,永恆樹下就進入白天。熒光蟲休息室時則是黑夜。傳說中永恆樹支撐着此界的天與地,若是永恆樹倒塌,整個世界都將毀滅,只是任憑再強大的生靈也斷無可能摧毀這顆大樹,因此又將其命名爲永恆之樹。
在這神聖而永恆的大樹之中,居住着億萬生靈,這些生靈在樹中建造了自己的城市。在其中最爲核心的地方,則是“聖葉”的居所。是她靜心修行,以及處理各種事務的地方。
不過,當這一任聖葉嫁給葉水河之王后,她的大部分時間就住在葉水河,很少在永恆樹居住了。
當莎曼在斬子夜的守護下回到永恆樹後,本來煩躁的心情忽而安寧下來。莎曼本以爲自己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葉水河上的氤氳水汽,但是,終歸還是這綠葉環繞的地方更適合她。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在阿夜反覆出入金玉城期間,莎曼則專心養傷。
在盛京團隊那場突襲中,莎曼主從二人承受的壓力其實最大,因爲莎曼不光要顧及自己,顧及阿夜,還要顧及兩個完全沒有戰鬥力的孩子。她一人的力量分散成四分,又被盛京突然集火,若非斬子夜應變及時,莎曼險些身死當場
“說來,這一切真是多虧了你。”
病牀上,莎曼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血色,但與當初那端莊典雅的姿態相比,仍顯得憔悴不堪。女子安靜地呼吸着永恆樹上的靜謐空氣,一點點調整着自己的身軀。
而在病牀旁邊,斬子夜安靜地陪伴,手中捧着一本由樹葉編織成的典籍,饒有興趣地閱讀。聽莎曼提起他,斬子夜頭也不擡地說道:“你我一損俱損,你死了我立刻就被驅逐。相反就算我被驅逐,如果你能堅持到最後拿到五靈血冠,我仍能分潤到好處,所以基於這種簡單的邏輯,我幫你是理所當然的。”
莎曼偏過頭,如水的目光在斬子夜身上掃過。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鑑於你們這邊平均智商和學術文明水平,我可以理解你對我的評價。”斬子夜漫不經心地回答着,繼續翻動手中的書頁,只是一邊看,一邊卻按捺不住嘴角的冷笑。
莎曼好奇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不如反過來問吧,哪裡沒有問題?”斬子夜說着,合上書籍,質問道,“你平時就是修煉這些法術麼?”
莎曼說道:“這是永恆樹傳承……”
“夠了,難怪永恆樹坐擁如此地利,卻在本界排不到前三。”斬子夜毫不客氣地點評道,“一塌糊塗的法術體系,不求上進的傳承,真是暴殄天物。我本來見你法術造詣不錯,還以爲你應該有不錯的傳承和成長性,可看你這個樣子,想要拿到五靈血冠,簡直是笑話”
莎曼愣了一會兒,大度地笑道:“本來我也沒……”
斬子夜說道:“本來也沒指望獨吞王冠?醒醒吧,我不知道你是有多看好那個葉水河之王,但他是不可能堅持到最後的。”
莎曼說道:“你不瞭解他……”
斬子夜冷冷地說道:“你也不瞭解王陸。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最後將要面對的是誰。”
“王陸?那個土靈?他的確厲害,可是……”
“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斬子夜說道,“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金玉城,但我們最後的敵人一定是王陸,五靈血冠,贏家只有一個,所以我們早晚都要面對他,想要贏的話,就絕對不能放鬆對他的警惕,而阿夜……永遠不會對他提起警惕吧。”
想到阿夜的性子,莎曼也唯有無奈地苦笑。
“阿夜指望不上,周沐沐同樣不能報以期待,所以說到底針對王陸就是你的任務,可惜現在看來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斬子夜說得憤憤不平,但說完就改口道,“不行,不能就這麼放棄了……這樣,你養傷的時候,我來爲你重新梳理法術體系,你照我的法子重新打造法術體系,那說不定還有的救,嗯,就這麼定了吧。”
聽了這話,莎曼只覺得目瞪口呆。她召喚出這個木行血靈也有段時間了,卻不知他本質上居然是個如此自高自傲乃至無法無天之人。
不過,想到這幾日在自己重傷時,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和照料,尤其想到那天在盛京人雷霆一擊下,斬子夜奮不顧身的救援,莎曼怎麼也生不起氣來。所以她只好委婉地表示:“我尊重你作爲血靈的實力和見識,只是,永恆樹這萬年來的傳承自有其高深奧妙之處,你……”
斬子夜冷笑道:“哈,你是想說,我的實力也未必比你高明,所以有什麼資格小瞧你的傳承?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幾日我反看你們的傳承典籍,終於確定了一點:你這傳承體系根本狗屁不通,你有如今這修爲,不知是撞了多大的運氣。當然,空口白話,說了你也不信,所以我這就爲你演示一番,讓你心服口服。”
說完,他站起身來,右手手心處一點綠光綻放,一顆晶瑩的種子自虛空中凝聚成形,片刻後,外殼綻開,一顆幼小的樹苗鑽了出來,並迅速成長爲一人多高。斬子夜彎下腰,將手上的小樹向下一拋,只見小樹的根鬚和枝於一陣收縮彎曲,竟形成了人一般的四肢。幾條根鬚纏繞在一起,成爲有力的雙腿支撐起來。
“這,這是……”
莎曼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就想從病牀上站起身來,只是體內的傷勢制止了她,讓她痛哼一聲躺了回去。
斬子夜淡淡地說着:“這是你們永恆樹傳承萬年的守護樹精,如何?能自如調用永恆樹之精華塑造生命,按照典籍記載,我現在也有了金葉的位階了,距離聖葉只有一步之遙。然後,聖葉大人,你告訴我,就算在你狀態完好的時候,能做到和我一樣的事麼。”
莎曼臉色沉重,無言以對。守護樹精並不是什麼艱深的法術,但就算她尊爲聖葉,也不能像斬子夜一樣得心應手。而且真正的問題在於……
斬子夜並沒有得到永恆樹的傳承,他雖然是木行血靈,但一身功法駁雜,和永恆樹沒有半點關係,他憑什麼能調用永恆樹的精華來塑造生命?這完全背離了永恆樹的基本原理
“我有萬法全通,除非對資質要求非常嚴格的功法,天下沒有我學不通,用不來的法術。說來可笑,這門神通對於我真正在意的功法從來不能奏效,例如王陸的無相功,朱詩瑤的星辰劍……不過,你永恆樹的萬年傳承,看來也不過如此。”
莎曼仍是目瞪口呆,她內心深處震盪之極,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斬子夜笑了一下:“不過,比起你來,我無非是有個更好的師承,並沒什麼可驕傲的,而且換個角度看,能在這樣粗陋的傳承下修煉到你現在這地步,你的天賦資質倒值得稱讚。”說着,斬子夜臉色嚴肅下來,“所以,希望接下來你能認真跟緊我的腳步,咱們時間不多,能提高一點是一點。”
莎曼沉默良久,終於緊咬嘴脣,點了點頭。
永恆樹,聖葉居所外,一個歡快的聲音陡然打破了此地靜謐。
“哈哈,子夜師兄,我又來找你玩啦”
“等等……”
可惜來人哪容屋裡人阻止,一腳就踢開了房門,然後目瞪口呆站在門口。
屋中,聖葉大人與她的從者端坐在病牀上,兩人彼此握着手,均是面色酡紅,滿身細汗……然後,渾身赤裸。
見此奇景,王陸在門口愣了一下,然後在主從二人無比震驚的目光中,安靜地關上房門,轉身離開。
“等等,不要走”身後傳來莎曼驚惶的聲音。
“不要走?留下一起歡樂麼?”王陸冷笑道:“我纔不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