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陸很早前就有過猜測:羣仙墓中的仙夢之境,大致可以分爲兩類,一種是完全隨機生成,內容五花八門,獎勵也是五花八門。羣仙墓開發初期,修士們所經歷的仙夢之境大多是這一種。
另一種則是內容相對固定且唯一,其存在有着非常明確的目的性:傳承。王陸參加的五靈血冠爭霸戰就是典型例子,整個仙夢之境就是嵐爲了傳承五靈血冠而設計的。後來的天上人間也是一樣,本質上是玄墨的陵寢,儲藏着玄墨畢生的積蓄,胭脂淚這等仙品飛劍就是其中之一。同時第二種仙夢之境的寶物因爲並非是凝結天地靈氣鍛造而成,所以並不需要遵守等價交換原則,例如王陸師徒打通天上人間的難度,其實和胭脂淚這等逆天仙劍相比是要差上許多的。
而在經歷過幾次第二種仙夢之境後,王陸就已經判斷羣仙墓的存在,並不是爲後人提供煉器爐,那只是羣仙墓的附加功能。此地真正的意義是挑選合適的傳人,將地仙手中真正寶貴的資源傳承,以便日後能夠對抗墮仙。
而待地仙復甦後,這個猜想算是得到證實,但地仙手中的核心資源卻一直沒有出現過——像胭脂淚及幾件同級仙寶固然是珍貴,可還遠遠算不上能抗衡地仙的核心寶物。
地仙們珍藏萬年,將其視爲翻盤唯一希望的東西,絕對不會僅僅是幾件仙寶——這種東西,地仙手上有,墮仙手上只會更多。人家修爲更高,資源更豐富,寶物當然也會碾壓你。而地仙們不會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他們手中的底牌究竟是什麼?
羣仙大比到現在已經半年時間,從積分上說,萬仙盟和對手的差距已經不大,隨時可能反超,並一騎絕塵超越出去,大賽勝利的曙光已經遙遙在望……可時至今日,卻沒人說得清楚最後若是贏了,究竟能贏些什麼。
這件事正常也不正常。正常在於,既然是地仙們賴以翻盤的底牌,當然不能隨意就暴露出來,萬一出了什麼情況,有誰能擔得起責任?甚至於這些底牌直到羣仙大比結束,萬仙盟得勝,地仙們也只會有限度的共享——除非羣仙大比從一開始就是萬仙盟全面碾壓,勝利積分一分都不給對手留。
不正常在於,就算地仙們想要隱瞞底牌,又能怎麼隱瞞?迄今爲止沒有一名地仙走出過羣仙墓,而羣仙墓經過長期開發,已經是高度開放狀態,幾乎所有的仙夢之境都可以自由進入,至少在星河地圖上,大部分區域都已經可見……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疑似藏有珍貴道具的地方。
這種地方不必真的進去,只要在星河漩渦中找到無法直接進入,而且有森嚴戒備。或者與其他地區遙遙隔絕的地方,都值得懷疑一番,可惜到目前爲止完全沒有找到過。
現在想來,大概是鍾勝明手中的地圖並不完全——當初地仙們邀請鍾勝明加入,但鍾勝明表現得有些若即若離,於是地仙們也沒給予他完全的信任,將最底層的秘密留了下來。地仙們藏寶物的地方在地圖上完全沒有顯示,所以根據現有的線索,也就不可能找得到相關區域。王陸心中猜到了這一步,所以乾脆出言試探一下,便問:“你們的真正遺產,就是放在第一種界龍體內的吧?”
玄墨果然沒有生疑,點點頭:“這是……”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玄墨的反應也是極快,只是住口之後卻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剛纔這表現已經是不打自招了……王陸這傢伙真是陰險,完全是趁人不備,在自己神思有些恍惚的時候突然陰了自己一下,導致自己泄露了大秘密。
那份藏在最深處的寶物是最大的秘密,單單是其存在本身,在地仙當中就只有少數人知道。自己一個不慎,卻被王陸將秘密套了出去!
簡直是畢生之恥啊!虧得自己一直都那麼信任他!
而罪魁禍首王陸則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說,咱們既然已經觸犯了禁忌,做了初一,那不如干脆再做十五,你帶着所有的秘密一起投奔過來算了。”
你居然好意思說這種厚顏無恥的話!
不過,轉念一想,玄墨又有些自暴自棄的念頭:經歷了方纔帝琉尊那一戰,自己已經完全不容於地仙陣營,不如干脆真的……
但很快玄墨就想到,如果自己真的那麼做了,帝琉尊的反應會怎麼樣?會不會因此將萬仙盟也視爲生死仇敵?若是那樣的話,對整個九州大陸而言都將是一場災難。
帝琉尊很強大,不單單是個體的強大,更重要的是帝琉尊如今代表着地仙陣營,身後跟着大部分的地仙。如果帝琉尊不肯配合,那麼萬仙盟和上古地仙的合作就是空談。
目前爲止,帝琉尊並沒有排斥和萬仙盟的合作,只是強調一定要將主導權握在手中——因此纔會對不久前地仙們的連敗表示憤怒。同時帝琉尊並非言而無信的小人,羣仙大比的基本規則是願意遵守的。也就是說,帝琉尊會全力爭取勝利,但如果萬一真的輸了,也不會耍賴毀約——其實也容不得毀約。羣仙大比開幕式上,幾乎所有的地仙都將仙靈寄託在九州圖上,一旦一拍兩散,帝琉尊頓時就要變成光桿司令。
可是,如果帝琉尊認爲萬仙盟主動違反協議,干涉到了地仙內政,那就可以合情合理地中止羣仙大比,然後將萬仙盟所有人都視爲敵人。
帝琉尊的性格一向是黑白分明,完全不懂得妥協……當年老大還在的時候帝琉尊就是如此,如今意外甦醒後,性格似乎變得更爲極端了。如果將萬仙盟列入敵對名單的話,是絕不可能再撤回來的。
而那一定是墮仙們最樂於看到的局面。
想到這裡,玄墨轉投陣營的念頭又淡了下去,看着王陸,無奈地說道:“我是沒辦法跟你一起的。”
王陸聞言一笑:“是什麼阻止了我們?”
玄墨用清澈地令人內疚的目光看着王陸。
王陸於是換了個話題:“你在顧慮帝琉尊麼?既然如此,咱們不妨把剛纔沒有說完的話繼續下去,帝琉尊是個什麼樣的人?”
“……抱歉,我現在沒有說話的心情,而且也不是說話的時候。帝琉尊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隨時可能捲土重來,你最好早些離開。”
王陸想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這一次收穫已經足夠豐厚,瞭解了地仙陣營的情況,見識了帝琉尊與界龍的惡戰,確定了地仙秘寶的存在……這些消息必須儘快回饋萬仙盟才行。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希望下次見面時,咱們能處於同一個陣營。”
玄墨說道:“我們一直是同一個陣營——反抗墮仙的陣營。”
“說得好。”
王陸向玄墨拱了拱手,然後駕馭起胭脂淚,騰空而起,離開玄霜界。
飛劍越過玄霜界的天空時,能夠清晰地看到曾經冰清玉潔的大地已經遍佈裂紋,瀰漫着死亡灰敗的色彩……玄墨說,羣仙墓中的一個個小世界都是界龍的體內乾坤。而如今玄霜界龍已死,這片世界也就隨之消亡……
難怪界龍不能當做生物兵器,姑且不說這種生物在戰鬥方面的欠缺,單說這戰死的代價也是太慘烈了一點。還好玄霜界只是玄墨的一處避難所,如果是她的藏寶庫,來這麼一出的話……
想到這裡,王陸忽然靈光一閃,聯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只不過這個念頭纔剛剛起了個頭,還沒來得及窺伺到更深層次,就聽前面傳來一個冷哼。
“停一下。”
王陸聞言心中一驚,立刻將所有的遐思全部收起來,玉府金丹瘋狂轉動,將全部的真元都輸出到了腳下胭脂淚上。元神則與劍靈樑秋相連,共同御劍,將胭脂淚小巧輕靈的特性發揮到了極限。
雖然受限於金丹境界,但王陸這一刻爆發的高速,足以晃花化神高手的眼睛……可惜的是,在星河漩渦中,不會有化神修士那麼弱小的存在。
王陸的反應雖然很快,但仍然未能擺脫對手,他只覺眼前星河一陣模糊,下一刻便又回到了原地。
王陸沉默了一下,停下了真元,開口道:“有事嗎?”
說着,他目光轉向了聲源處,然而並沒有看到紫色的光芒,只看到了一個嬌小玲瓏的少女身影。
看上去約莫十三四歲,還是豆蔻年華,五官上帶着明顯的發育未完的稚氣。然而一臉冰霜似的冷漠卻讓她顯得成熟了些許。不過無論如何,都只是個其貌不揚的女孩子。
不是帝琉尊?
王陸稍稍放下了警惕,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天真了。
“帶領一羣雜碎將我們逼入窘境的人就是你咯?”少女緩緩開口,“有些本事。”
王陸心中微微一沉:“敢問尊駕是?”
“我是帝琉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