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風雪更甚,厚厚的白雪沒入膝蓋,院子不能再繼續待人,所有人都擠在了大堂裡,即使不生火堆,溫度也足夠。
自下午打完之後,客棧裡的人基本都躲在了房間裡,所以大堂倒也清靜,除了程流帶來的扈從之外,就剩下掌櫃和小二。
上房忽然空出一間,程流立馬提包入住。
因爲足夠寬敞,便直接鋪了三張牀。
紅薯收拾好了之後,將火爐升起,燒了一壺開水。
江雪和夏蟬兩人始終站在窗邊,心裡始終有些不太放心。
“公子,那兩人爲何不留活口?”
江雪憋了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程流一邊看着地圖,一邊回道:“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從他們的口中一定問不出什麼有用的問題,可是轉交給欒堂山之後,就不太好說了。”
江雪更是不解,緊接着又拋出一個問題。
“爲什麼?公子不信任欒堂山?”
聽到這麼直白的問話,程流終於擡起頭,看着她說道:“我爲什麼 要信任他?西羌戰事能持續數十年,不是沒有道理的,這邊的兵馬並沒有多少狼性,反而連統帥都如此陰柔,放在戰場之上,打架不行,卻知道怎麼從朝廷裡面撈油水。”
此時開水已經燒好了,紅薯一邊泡茶,一邊輕聲回道:“公子的意思是,之所以會持續這麼久,或許是和欒堂山有關?故意不想這麼快結束?”
程流嘿嘿一笑:“還是紅薯最懂我。其實朝廷也不是不知道,可養兵馬無非都是要用銀兩砸出來,放哪裡養都一樣,放前線或許還能練練兵。所以他們甘願充當冤大頭,而這也是欒堂山最希望見到的。”
“先前有何進壓着,即使他不是待在前線,這些兵馬的調動都不是欒堂山能控制的,但是軍餉卻不一樣,他始終身在前線,這些都要經過他的眼睛,難免會忍不住誘惑,裝一點在自己的口袋裡。”
“若只是這樣,黃巾賊起的時候,能撈油水的地方應該是再往冀州北去了,畢竟冀州的州牧雖然有先天的地理優勢,但已經失去朝廷信任,他再出兵也是名正言順,可是他沒有這麼做,反而是繼續留在金城,將涼州的兵馬控制在自己的手裡,這或許也是憑着能從亂世中分出一杯羹的道理。”
江雪忽然拍了拍手,恍然大悟的說道:“所以公子故意殺了那兩人,算是下馬威?難怪,在回客棧之前,故意說了一句讓他滾,就是想樹立自己的威信?”
程流被她天馬行空的想法逗笑了,反問道:“如果按照你這麼說的話,欒堂山會乖乖聽話嗎?”
“這小子看着挺娘娘腔的,我都有點懷疑他是宮裡的太監,滿臉陰柔之氣,公子那番話帶着極大的威嚴,他不可能不聽!”
程流搖了搖頭。
“若是按照你先前的猜測,我殺那兩人只是爲了下馬威,並且那一句看似氣勢如虹的‘滾’字,根本就震懾不住他。”
“金城可是他的門戶,手握大幾千的兵馬,即使不如當年,也不容小覷,何必會怕我這隻帶扈從來觀光一般的遊客?他根本不會在金城外等我,甚至我進不進城,他壓根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你換一個思路去想,我這麼做,實則是爲了激怒他,讓他注重自己的兵權,面對我的到來,忽然有了好奇心,那我到金城的目的,就變得尤爲重要了,他不可能不管不顧。”
江雪還是一臉迷茫,但紅薯已經恍然大悟了。
“公子原來是試探,既然他早早的就收到了消息,並且一直有一隊兵馬就在不遠處候着,但來的不偏不倚,非要等你出手之後才現身,時機也太湊巧了。”
程流喝下一口熱茶,冷聲道:“我們兩人都已經開始了第一波試探,但很顯然,都沒有猜透對方的心思,所以我才讓他在城門外候着,不管我想做什麼,是要他的兵權,還是直接殺入西羌,他都得早做打算。”
夏蟬一直沒有開口,此時忽然低聲道:“那兩人或許不是西羌人?”
“也許是,但應該也是欒堂山派出來的人,所以真實的身份也不必考究,但我殺了他們,也算是一種警告,今晚應該可以睡個好覺。”
夏蟬忽然又開口說道:“那也不一定。”
程流擡頭,半眯着眼睛看向她。
“有人來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外面的視線很差,但是能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馬上就要到客棧門口了。
夏蟬主動讓出一個位置,能夠讓程流的視野更開闊一些。
“看起來像是商隊,但這是北上的路,難道是往西羌送毛料?”
紅薯和江雪也湊了過來,與此同時,那一長串的人馬在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小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跟最前邊的一個大鬍子男人交談着,因爲距離有些遠,只能聽到一些零碎的聲音,總之不是官話,倒有些像今天下午那兩個西羌人說的話。
只交談了幾句,這一行人繼續前進,但其中有七八個人跟着小二往客棧裡面走去。
“這商隊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難道是要在外面露營?”
程流搖了搖頭:“如果是對路線熟悉,應該能夠在今晚就到達金城,他們是想早點進城,然後在城裡休息。”
“那這幾個人爲什麼不跟着一起?”
江雪就像是一個好奇寶寶,小小的腦袋裝滿了大大的疑惑。
紅薯只好解釋道:“既然商隊能夠入城交貨,這些人應該只是負責運送的護衛,不用入城,送到這裡就夠了,明早之後應該就沿路返回。”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紅薯注意到了一些細節,進客棧的那些人腰間都有彎刀,並且外面包着獸皮,一看就是常常走這種路的人。
“紅薯說的對,這後面的山路應該十分安全,不用護送,所以他們再進城也沒有什麼意義,這裡交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