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鳴震耳,肉山橫掠而出,金帳炸作漫天花布。
噼裡啪啦。
無數血肉墜地,一隻斷裂大腿混雜其間,落到樑渠懷中。
大腿白皙如玉,足腕處銀鏈垂晃,趾甲用鳳仙花染作鮮紅,端是條美人腿,只是頗爲滑膩,淡黃的羊油爲冷風吹乾,硬成結塊。
隨手拋飛。
樑渠逆行人羣,頂風上前,藉助天人合一,規避危險。
刀風吹散硬化的積雪,方圓數十里裸露出褐色大地,斬痕交錯。
無數奴隸抱住金銀器皿,擦肩逃竄,然而縱橫的罡風並沒有給他們太多生還機會,運氣不佳者,紛紛化作血泥,同崩裂的器皿一塊凍結在地面。
高空中怒吼蕩雲。
“燕東君,安敢來北庭尋死,今日我便要大幹再死一武聖!”
“燕東君,你太過狂妄!安敢以爲天下無敵?千里外乞顏可汗一至,你焉有命活!”
“燕東君,你想挑起兩國交戰?你能擔起生靈塗炭之罪麼!”
“燕東君,你我無冤無仇!緣何要來毀我部族!”
“哈哈哈,乃蠻,廢話太多,神兵鑄成,拿你試槍!”
乃蠻可汗眼中閃過驚愕。
就在人影出口瞬間。
外界。
藍繼才正巧把宗師殘餘倒入天壇之中。
頂風靠近的樑渠福至心靈,視角陡變。
再回神。
樑渠手持一杆玄鐵長槍,踏立虛空,掌心槍柄不爲細膩的木質,反如層層迭迭的緻密龍鱗,握入手中,像是握住一條活的長龍。
來了!
樑渠全神貫注,類似場景他經歷不下三回,再熟悉不過。
有天人合一境界加持,如虎添翼,無非……
砰!
如山嶽傾倒,槍尖觸碰刀刃的剎那,樑渠只覺有無數信息粗暴地塞入自己腦海,狂轟濫炸,彷彿那一槍不是衝向可汗,而是戳進了自己的顱骨之中,甚至攪動了兩下!
頃刻之間,乃蠻可汗三米大刀寸寸斷裂,眼球充血爆裂,留下兩個空空血洞。
噗嗤!
長槍貫穿胸膛。
猶如水袋被一下戳破!
龐大的肉皮緊緊貼住可汗骨骼,猙獰懼怖!
“痛快,痛快!”
長笑沖天。
“消耗得好快。”
藍繼才驚詫,低頭望向空空如也的陶罐。
他確實倒乾淨了殘餘。
頭一回,兩份殘餘,坐壇一天半。
第二回,四份殘餘,坐壇三天半。
第三回同樣兩份,怎麼一晃眼的功夫消耗掉大半?
天壇中央。
樑渠悶哼一聲,口鼻流出血跡,渾身氣息陡降。
“嗯?”
唰!
數道人影閃至藍繼才身後。
龍炳麟、龍娥英、楊許……
“莫大人!”
藍繼才當即尋求場外援助,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按理除非心志薄弱,爲“魔影”困擾,陷入幻境,正常坐壇,不該有危險啊!
人影輕閃。
枯瘦的老頭立足對面桅杆之上,掃上兩眼,淡淡道:“天資聰穎者,能與壇主真靈交融,習得其一二分本事,狼煙與夭龍差距太大,期間經受衝擊,自會如此。”
藍繼才聽出言外之意:“那就是無事?”
“無事。”
果不其然。
樑渠口鼻流血後沒多久,氣息恢復平穩,甚至比先前要強上數籌,多出幾分鋒銳,似長刀開刃。
場內衆人松下心神,稍加觀望,落回甲板。
天壇內,宗師殘餘飛速消耗,樑渠貪婪地接受最後的餘暉。
與川主斬蛟截然不同的體會。
川主的一槍,給樑渠的感覺就好像遊戲裡硬學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技能,日後按下對應的按鍵,就能打出相應的招式。
效果不錯,但除開技能之外,沒有任何額外收益,依葫蘆畫瓢,沒了葫蘆,壓根就畫不出瓢,平日出手,該如何如何。
燕東君的真靈技藝不同。
許是境界層次沒川主高,加之有天人合一的輔助學習,樑渠收穫太多太多,一時間有吃撐的感覺,只能暫時先囫圇吞棗,拼命記住全部感覺,埋藏入記憶之中,待日後再慢慢咀嚼。
好東西!
真真的好東西!
雪落雪停,日起日落。
一晃眼,再兩天過去,夕陽鋪灑江面,撒有碎金。
樓船往積水潭去。
挨近帝都,江面上商船漸多,終是顯出幾分繁華派頭,且去往帝都的大船,無一不有背景,全不如外地那般畏懼金葉船。
好奇心濃厚的,甚至故意靠攏,打探爲何船上有人高坐。
而天壇早已恢復死寂。
宗師殘餘消耗完,藍繼才第一時間封存,免得損耗到壇內真靈。
但樑渠依舊沒有從入定中甦醒。
萬幸,愈發渾厚的氣息顯示出他並無大礙,穩中向好。
“哪家的少年郎,年紀輕輕,積蓄如此豐厚,莫不是要入狩虎?”
三層樓高的舫船之上,長衫青年扶住船欄,打量樑渠,暗暗驚歎。
自己年近三十,堪堪地橋,對方似乎更比他要小上數歲。
“呦,這不是宋季立嗎?你不去北嶺修行,來帝都作甚,怎麼着,今年你回家過節?”
宋季立聞聲回頭,看清說話之人,啞然失笑:“我道是誰,原來是柳兄,一晃三年,難得有空,肯定要回家看看,莫非柳兄不是?”
“嘿,還真不是。”柳喬生揮手,舫船艙室內走出一位豐腴女子,讓他攬入懷中,抱緊腰肢壓靠在船欄上嬉笑,再擡頭,“我比你早兩日歸京,今日乘船同朋友賞雪出遊罷,宋兄若不急一時半刻,不妨上船,大家結識結識?我請客!”
宋季立心頭大動。
趕路枯燥,更有人請客,確爲雅事,正欲轉身跳船,突然,他耳朵一動。
噼啪!
江風中傳來了細微的脆響。
“這是……”
柳喬生目光微凝,跨過大船,望見了對面的金葉船,再看船上人影高坐,立即明白此前的宋季立在看什麼。
“要突破?”
兩人對視,皆有驚訝。
先前明顯是血氣激盪增生,致使筋骨摩擦的脆響。
“如此年輕,莫非爲皇室子弟?”
噼啪!
一聲之後,是第二聲,第三聲……
倏爾。
綿密的脆響炸成一片。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此處,靠船而來,期間不乏有見識卓越者,注意樑渠身下所坐之物。
那是……
天壇?!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舫船內,數位年輕人披上外衣來到柳喬生身旁,順其食指遙望,見到樑渠容貌,皆生出幾分震驚。
“好年輕,二十出頭的大武師?”
話音未落,脆響漸微,不是消失,而是被更宏大的海潮沖刷聲淹沒!
幾乎潮聲大作的瞬間,灼灼紅光透體而出,樓船金葉霎時間染作血葉。
水浪退避。
沫花迭迭。
高坐之人踏風入定,渾身綻涌紅光,連天邊的夕陽都壓制下來。
而他身上的磅礴氣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煉凝聚,層層涌動!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轉眼。
血柱衝破雲霄。
醒目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