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即便被朱厭這麼明擺着威脅了一句,甚至還示威性的向它揮舞了下拳頭,但九嬰鳥嘴蠕動了一陣,最終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沒辦法,別看它們同屬於凶神,但凶神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跟狗的差別還要大。
作爲水火之怪,九嬰的強大是必然的,但它跟刑天牧場的其他惡獸凶神的經歷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同樣是在霍霍人族的時候,被聞訊趕來的刑天抓到,一番爭鬥之後,無奈敗北,被抓去了炎部之中圈養起來,給刑天當做打磨自身勇武跟技藝的工具。
然而朱厭則不同。
它是炎部之中,少有的,主動去尋找刑天的凶神。
嗯,作爲象徵兵災,戰爭的凶神,喜好爭鬥,廝殺其實也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吧?
據後來聊天,這白毛猴子其實最先找到的是蚩尤,但奈何蚩尤完全不給它面子,動輒就是喊打喊殺的,跟蚩尤一戰綿延數日。
此戰之後,朱厭不僅丟失了兵器,還受了很嚴重的傷勢,要不是路過的窮奇恰好吸引了蚩尤的注意,替它擋了一劫的話,這老東西早被人扒皮拆骨,魂去歸墟了。
朱厭雖然對戰爭有一種狂熱的偏好,但也不是那種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的蠢蛋。
蚩尤走不通,那便找其他人就是。
如此,一直蒐羅惡獸凶神,磨礪技藝的刑天便入了它的眼,等偷了崑崙的靈草,養好傷之後,便主動尋上了刑天,經過一番驗證,便被刑天接進了炎部,“囚”於牧場之中,每次養好傷之後,這倆戰爭狂熱分子,就互相往死裡打一場。
當然,有干鏚的效果,最終的勝負其實也很明顯。
不帶武器,兩者約莫六四開,帶上武器,不出兩日朱厭必被打的奄奄一息。
話說回來,朱厭之事其實還有意外。
當初爲了迅速恢復狀態,這老東西偷盜了崑崙的靈草,先不提西王母本就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她手下的那些祥瑞,神祇們也沒一個軟柿子。
陸吾與開明獸接連造訪炎部,讓其交出偷盜靈草的朱厭。
神農還在遊說,刑天卻難忍這兩位惡劣的態度,對其大打出手,雖然勝了,卻引得西王母不爽,於崑崙山上大聲呵斥,並召英招影響炎部風雨,使其作物無法收穫,糧食減產以作懲罰。
然後麼,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在南方大澤的蚩尤耳中。
隔日,崑崙山就發生了曠世之戰。
山上的大戰一直持續了一月之久。
期間風雲變幻,山崩地裂,作爲天柱之一的崑崙,都差點被這場大戰破壞,而山上草木靈藥更是折損無數.
後來蚩尤怎麼下山的誰也不知道,反正自崑崙安靜下來的那天起,崑崙山便封鎖了上山的道路,上古街溜子英招也安分的在山上待了數百年,一直到黃帝征討蚩尤,路過崑崙時,銷聲匿跡許久的西王母,才遞出了神符,並聚崑崙靈韻祝福黃帝此戰必勝!
“.”
咳咳,年紀大了,就總愛想點兒有的沒的。
雖然話說得難聽,但要只是九嬰一個,它可不願惹怒朱厭這個戰爭瘋子。
這玩意兒,是真能跟說的一樣,放棄張珂,轉而先把它給宰了的。
默默的往後縮了一點。
九嬰的身形逐漸被大霧遮蔽。
看到那煩人的九頭蟲終於離開,朱厭不屑的瞥了一眼,隨後重新將目光轉回張珂身上。
“雖持干鏚,但在你身上我卻沒看到一點兒刑天血脈的影子,甚至蚩尤血脈,炎部子孫這哪個你也不佔,我很好奇,外部之人,是如何得到他的偏愛的,竟把這隨身的兵刃都交給了你?”
朱厭踩着被相柳污濁化的水域,強大的兵煞之氣盤踞在它周圍,化作洶涌燃燒的光焰。
恍惚間,連張珂施展的神通大霧都被其侵染,霧氣深處影影綽綽,似有無數身影,正在喊叫,廝殺。
至於腳下的毒水,早被升騰的光焰排到了一旁,連朱厭身上的一根毛髮都沒沾溼。
“問這麼詳細有意義嗎?”
張珂挑了挑眉。
“還是說,確定了我之根源,等會兒打起來你能放些水?”
看朱厭搖頭的動作,張珂輕笑一聲:“這就是了,你與它們或許不同,但都想掂量掂量我的成色,既如此,浪費這些口舌幹嘛,有什麼疑問,等回頭自己去問便是!”
話落。
下一瞬間,張珂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雙手揮舞的戰斧自上而下的劈向朱厭。
“悍勇,但卻缺了幾分智慧,如此中門大開之舉,我隨手便能將你”
正站在原地,百無聊賴的舉手等着戰斧劈下的朱厭順嘴對張珂點評,但環繞身軀的兵煞之氣陡然間發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力道,正在刺穿自身的防護。
下意識的低頭,便看到在高舉的巨盾的邊緣,殘缺的虎魄藉着盾牌的掩護,陰損的刺向朱厭的腹部。
“咚!”
戰斧重重的劈殺而下,將伸手擒拿的朱厭砸退了數步。
腳下厚重的地面,彷彿薄脆的巧克力板一樣,每一步的踩踏,均能使其發出巨大而響徹的轟鳴聲。
一個個凹陷的腳印周圍,寬度數百米,深度無可計數的裂痕縱橫交錯,被毒素浸染的紫黑色水域迸射而出,所到之處燒灼之聲不絕於耳,上到花草樹木,下到泥土山石,所有接觸毒水的物質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一灘渾濁泥濘之物。
環境的破壞朱厭並不以爲意,它只是低頭在自己的腹部抹了一把,看着手指上一抹鮮紅的血色,本就兇惡的猿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借干鏚吸引我注意,以刀刃偷襲,如此作風,可不像我山海所有,崽子,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
下一瞬,朱厭以身旁的兵煞爲器,隨手捏了一根黑色的長棍。
雖然這臨時造就的玩意兒,肯定比不上用首山之銅輔以其他礦物鍛造的干鏚,但抵擋一兩次衝撞卻也是足夠了。
勝在方便。
更何況,朱厭不同於其他的惡獸凶神,這些玩意兒,不是經受不住刑天的拷打,就是敗亡在了後世其他存在的手中,早已經化作累累白骨,對死而復生雖然疑惑,但只當作走了大運,沒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但朱厭的本體可是真正的還活在上古,它是被一道流光從自己的洞府中劫掠來的,自然看穿了許多內幕。
不過,看穿歸看穿,朱厭卻覺得如此比自己獨在上古的時候好多了。
先不提死去的戰爭搭子死而復生,再度站在自己面前,如今還有了一個持着干鏚,全身上下被災厄之氣環繞的人族崽子。
雖然比不上刑天,不過活動活動身體還是可行的。
嘿,這麼好的環境,還糾結那些有的沒的作甚,先打一場,打完了再談其他!
(饕餮向你點贊,併發來了同好邀請!)
下一瞬,張珂與朱厭再度衝撞在一起。
只見茫茫大霧之中,雲霧翻滾不休,片刻之間雙方碰撞了十餘次,朱厭手中的長棍換了又換,但雙方之間仍是勝負難捨難分的節奏。
很快,張珂也發覺了,先前的朱厭竟一直在壓制自身的實力,十多輪的碰撞過後,它才真正認真起來。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
朱厭也好,九嬰也罷,亦或是其他的惡獸凶神,它們的真靈雖然被蒐集了大半部分過來,但身體卻重新換了一副。
雖然試煉空間已經盡力在模擬了,但相比於原本天生地造的血肉,還是差了許多。
自然,就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適應新的身體。
等到朱厭熟悉了自身,張珂手中的干鏚也已經疊到了十多層的特效,別說是朱厭身體不行,加上兵器並不順手,就換做是它本體前來,一時半刻也拿不下張珂,更別提隨着廝殺的烈度升級,張珂的力量也會被幹戚帶到一個更加恐怖的程度。
畢竟,別忘了,張珂可是將收穫全撒在了九州之後,才選擇進入副本的。
原本的3.1成長到了現如今的3.6,本相形體也拔高到了5220的程度,各類神通術法受到血脈的提升加成,出現成長的同時,原本張珂能夠承受的50層干鏚特效,在現在也被提到了54層.
上限高了,再加上朱厭的削弱,一來一去,勝負還真猶未可知。
“轟!”趁着朱厭再度捏造兵刃的瞬間,隱藏的虎魄直戳心肺的同時,蓄力的戰斧也在一個短暫的前搖過後,直接砸下。
濃郁的大霧直接被劈成了兩半。
洶涌的氣浪,甚至波及到了不遠處,正偷偷看樂子的九嬰,一個鳥頭的頭蓋骨直接被鋒銳的氣浪割裂,色澤紅白,還泛着熱氣的腦仁被攪合成了一灘爛泥。
劇烈的疼痛使得九嬰齜牙咧嘴,但看着前面那倆已經殺紅眼的瘋子,它卻只能強咬着牙迫使自己不發出任何一點兒聲響,縮在原地,嘴裡念念叨叨的說着:“你們都看不見我!”
不是,這崽子有病吧!
你跟朱厭都短兵相接了,人腦子都要打成狗腦子了,還維持着這霧有必要嗎?
對朱厭有沒有影響它不知道。
反正九嬰是感覺挺折磨的。
戰吧,怕這倆玩意聯手把自己先按在地上一頓暴打,好不容易得來的小命,再次夭折。
可不打躲着吧,這光是戰鬥餘波,就給自己剃了兩個光頭,殘存的力道經久不去,影響着傷口癒合。
當真難熬!
而此時的張珂卻面色凝重的看着對面跟自己比拼力道的朱厭。
果然不愧是自家人,這全面發展的戰鬥側力量,以及未卜先知的能力,難纏的讓張珂想吐。
作爲跟刑天同一個時代的產物,蚩尤,刑天的本事它都見過不少,再加上作爲兵災的象徵,技藝上的熟練度幾乎是點滿了的。
而張珂對朱厭的印象卻只停留在山海經的描述上。
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傳說這種野獸一出現,天下就會發生大亂。
嗯,就算是變成現代語言翻譯,也還不到三十個字,原文就更加稀少了,這點描述夠幹什麼的?
我那些不負責任的老祖宗啊!
但比起戰勝朱厭,張珂更享受當下的戰鬥。
朱厭,兵厄之獸,既是玩弄煞氣的高手,也是災厄的象徵之一,對於想要收束自身力量的張珂而言,簡直是最完美的參照物,即便不能照貓畫虎搬來用,但交手十餘個回合,張珂卻也能感受到原本體內涇渭分明的煞氣,災厄之力與自身血脈,正逐漸鬆動,有了混合的跡象。
“爽,哈哈哈,好久沒這麼暢快了,繼續!繼續!”
比起心中有所謀劃的張珂,朱厭則是純粹在享受這場旗鼓相當的戰鬥。
在刑天死去之後,整個上古再難找到這麼一個喜好爭鬥,又不會急眼的存在了,藏匿在心中千萬年的瘙癢,於今天一鼓作氣的宣泄出來。
原本跟張珂有着一頭之差的朱厭,在放聲嘶吼之後,體型竟然再度膨脹,本來類似白猿的相貌,在體型膨脹的同時,一些細微之處也發生了變化,配合身上洶涌的兵煞,真有一種滅世魔頭的跡象。
手中的兵煞長棍更是閃爍着金屬獨有的光芒。
張珂見狀愣了愣,隨後無語。
感情,到現在才進入正式環節。
這可是二十層的干鏚,不爭氣的某位釋迦摩尼,看看人家!
(佛祖:請打開語音交流,請打開語音交流!)
“.”
兩個龐然大物,於大霧之中展開了血腥的搏鬥。
腳下的大地,在踩踏間崩塌了無數次,而後又被更粗暴的力道碾壓的平整起來,繼續承擔着不屬於它這個年紀的重擔。
站在大霧之外,看着翻滾不休的霧氣,以及縱橫交錯,蔓延到自己腳下的裂痕,刑天摸索着下巴,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芒。
而相比於正在思考的刑天,其他的惡獸凶神眼裡,那就大多是驚駭跟慶幸了。
一同隱於霧中的身影裡,雖然有兩個打醬油的玩意兒,但九嬰跟朱厭可不是庸手,即便是在當初刑天牧場最爲繁華的時候,這倆位也是承擔着近二分之一的任務量。
就這倆,跟一個人族崽子竟然打的火熱。
這幸虧剛纔沒貿貿然的靠過去,要是如此,身在蚩尤之霧中,說不準就得被那心思陰暗的人族崽子當軟柿子捏了。
復活不易,能苟活着,就別再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而相比於心思各異的惡獸凶神,從始至終,一直埋頭在地上咔咔狂啃的饕餮,竟罕見的擡起頭來,目光不悅的看着那翻涌不休的大霧。
一雙碩大的眼眸之中,滿是冰冷跟厭惡之色。
它倒並沒有什麼見獵心喜想要跟張珂過過招的癖好,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倆玩意打擾了自己的進食慾望。
與此同時,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無限衍生的地界,雖然口味上肯定比不得血肉上乘,但能無窮無盡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哪兒敢奢求更多。
這要是被這倆玩意兒打壞了地脈,大地無法恢復的話,它可是真會生氣的!!!
只是,還沒等饕餮走到大霧邊緣,一隻粗糙的手掌猛然抓住了它的尾巴,來自身後拖拽的力道逐漸加大的同時,一道宛若惡夢般的聲音突然響起:“這附近的山頭都被你啃光了,總算吃飽了,既然這樣,咱倆也來活動活動?”
“刑天,等等,我沒.”
“少廢話,看拳!”
剛剛轉身還來不及開口解釋的饕餮,便被一拳塞進了嗓子眼,用於應付的千言萬語都盡數被憋了回去,而下一瞬,站立在地上的身軀被人高高舉起,一個拋投便將它投向了世界的另一邊。
伴隨着大地的震顫,一道宏偉的身軀正飛速的朝它衝撞而來
一衆遠遠圍觀的惡獸凶神見狀不由得冷笑一聲。
這饕餮也是吃昏了頭,竟忘了人族最爲護短的秉性。
還想着偷偷溜進戰場,這下遭殃了吧?
該!
不過,大霧內的動靜它們還能抵近觀察,但那邊打起來的那兩個,等會兒真出了火氣,可不是它們能承受得了的。
下一瞬,一道道身影紛紛離開了原地,尋找躲避的地方去了。
就在刑天找了個由頭,跟饕餮動起手來的時候,大霧之中的搏殺也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轟!”
“轟!”
張珂手持干鏚,一擋一劈,不斷的轟炸着面前的朱厭。
逐漸疊加起來的特效,使得原本一直維持平等的戰鬥,正在向着有利於他的方向逐漸傾斜,但與之相對的便是持斧的手臂從一條變成了現在的四條,就這仍感覺手臂痠麻難以維繫,一根根青筋在肌膚表面繃緊,隨着血流而瘋狂悅動的筋脈,給人一種下一刻隨時會蹦出來的感覺。
張珂已經逼近了自己的極限。
不過,對面的朱厭也不好受,手臂跟胸口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證明了它也無法承擔現在搏殺節奏。
只是見到張珂愈發難以揮舞戰斧的動作,讓朱厭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所以一直在硬撐罷了,它不是沒想過,如果是自己的本體在此,這區區五十多層的干鏚,還不足以將自己逼迫到如此境。
只是,如果是本體的話,刑天那廝,估計也不會放任自己被大霧籠罩。
福禍相伴,各有利弊罷了。
眼見張珂難以維繫,朱厭張口將身邊的光焰一口吞下,一瞬間染黑的毛髮,與猙獰的面目,預示着它想要在張珂無力揮斧之前,結束這場並不過癮的爭鬥。
只是,下一瞬,剛剛將朱厭逼退的巨盾猛然扭動着張珂的手臂向身後迴轉。
但想象之中的沉悶擊打聲並沒有迎來,反而是張珂的胸口突然鑽出了一個赤紅的鳥頭,抵着淋漓的鮮血,鳥嘴上露出了一抹狂熱的笑意:“哈哈哈,放霧,我讓你放霧,去死吧,刑天的小崽子!”
對面,戰意勃發的朱厭面色突然陰沉下來,口中憤恨道:“早知道,剛纔就該打死你!”
看着鑽破自己胸口,口中咀嚼着心臟的鳥頭,張珂拒絕了干鏚中正在迴流的真靈,迴轉的戰斧同時攔住了正欲出手的朱厭,下一瞬,一拳將九嬰的腦袋從胸膛中砸了出去。
看着胸口的空洞,以及宛若開閘一般迅速流失的生命力,張珂咧嘴笑笑,主動炸了自己的身體。
看着眼前的場景,九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但下一刻,它便驚駭的發現,那散落了一地的血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了起來,重新聚合成張珂的形狀。
驚嚇之餘,九嬰也想過竄過去,趁其尚未復原,將張珂在宰一次。
但一睹無形的牆壁卻阻隔在兩者之間,讓它根本無法靠近到張珂身邊。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分明死去的血肉,再度聚攏成人型,而後暗淡的眼眸被血色重新填充:“我先宰了它,再繼續你我未完之戰,你沒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