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停於虛空深處的羣島,浩瀚之力營造的角鬥場,或是爲了復仇,或是獵殺取樂,亦或者是單純的樂趣——死亡與殺戮成了這片天地永恆不變的主題。
此時,離開了元素海,繞行了大半圈,規避了人潮擁擠的區域之後,張珂那宛若血海一般猩紅的雙眸盯上了面前不遠處的這塊藍黃混雜的“島嶼”。
來自活動的限制雖然讓他無法像從前一樣,一念閃爍便能心知肚明。
但那瀰漫整個島嶼,旺盛的水靈之氣,卻也給抵達附近的張珂提供了一些隱晦的氣息——島嶼之內風平浪靜,無一絲爭鬥殺戮的動靜。
可,以張珂在虛空中的俯瞰視角下,時而能見到風雲變幻,驚濤駭浪之景。
甚至於,在他駐足停留的這會兒功夫裡,還有一具被掏幹了內在,只剩下軀殼的亞龍種,掙扎着衝破了雲端,然而還沒來得及逃出生天,便被緊隨其後破開雲海的巨大手掌給抓了回去。
那麼問題來了。
眼睛跟耳朵之間,總有一個是受人矇騙的,誰是被騙的那一個張珂的心裡並沒有定論,不過他準備親自下去看看。
當張珂的心中做出了抉擇之後,他便撕去了用來掩人耳目的表象。
伴隨着一道赤紅的烈焰爆裂而起,那被火雲包裹着正在飛漲的身影也主動的投身到水之島的引力範圍內,在大地的牽引之下,化作一道赤紅的流星從天而降。
而經此一遭,那些原先佈置在大陸表面,借水域掩藏的諸多手段更是慘遭摧殘。
太陽。
想到這個棘手的可能的馬可·霍桑煩躁的開口怒罵,然而當話音落下之後,他突然發現周圍空氣的溫度已經從絕對零度回升到了負百度以上。
畢竟,它們又不是玩家,從一切的最初便有着面板跟隨進行數據上的嚴格統計(雖然遊戲的面板也並不嚴格)。
“名稱:禁忌造物·神孽邪物·憎恨之龍(馬可·霍桑)
材質(品種):鍊金術,亡靈復甦術,血肉接駁改造,生命活體投入”
作爲孕育生命的必要條件,在每個位面幾乎都處在覈心的位置,而在神靈存續的文明中,即便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王,也應當是支撐神系的主要存在之一。
不算太大的表面積下,卻有着不輸給恆星的密度質量,尤其是看着這個非常規的掃描圖形:
隨着想法在腦海中浮現,馬可·霍桑的心跳也是猛的一個頓。
哪兒來的土包子神,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落後的手段.
時間的間隙一晃而逝。
如此,總算該營造出一個安靜的研究環境,來讓他實現自己的最終夢想了吧?
偏不!
“你在狗叫什麼?”
處於水底的堡壘中,馬可·霍桑停下手中神體改造術的同時,也碎碎唸的拍斷了警報器的蜂鳴。
在高亮到模糊一片的掃描圖中,光熱交匯的中心區域,其發光的源頭隱隱約約拼成了一個人形——太陽神?
張珂本身則是不斷的向着大陸的深處前進。
但馬可·霍桑可以肯定,能承載太陽之名的,即便不是那些超模的存在,恐怕也是本次活動中最頂尖的那一批。
但規則歸規則。
科技文明的造物就是不靠譜,智能太過先進的每天總想着造反,而邏輯稍微落後一點兒就跟個智障一樣,遇到點兒風吹草動就叫個不停。
剛一突破大氣層,那灼熱的鍍層便點燃了周遭的元素粒子,藉此在天穹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隨着他脫離了懸掛着上百條鍊金機械臂,以及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術檯來到了室外之後,他立馬看到了戰場偵測儀上面呈現的異樣數據。
接二連三的外來者,不斷打斷的改造流程。
伴隨着他的踏足,一道道昏黃的氣息自他的身上紮根而下,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焦黑的大地被犁開,宛若耙齒的觸鬚不斷地向着地底深處鑽探,像是在翻找着什麼似的。
而現在好不容易解決了那個意外闖入了亞龍種,繼續未完成的事業,可偏偏又發生了意外。
馬可·霍桑也有些摸不着頭腦,按理來說,他已經通過自己的那些鍊金造物逐漸的將這片戰場清理乾淨。
這塊被無盡水域淹沒,整塊浸泡在水裡的大陸,終於能露出頭來透透氣。
除了文明之主是確切超模的存在之外,誰也無法確定,各個文明中的神性生命們其實力上限究竟在哪裡。
而文明戰場活動本身限制了文明之主,以及一部分超模的存在,來防止它們把活動變成這些存在的屠殺表演秀。
在星辰隕落的那一瞬間,島嶼大陸之上萬籟俱靜。
而緊隨其後,膨脹開來的強光跟熱浪源源不斷的擴散開來,光熱疊加之下,將那覆蓋了大陸的無盡水域直接蒸乾,大量的蒸汽化作雲霧飄蕩在空中。
同一時間他福靈心至的擡起頭,那不安的眼神恰好看到了檢測儀上正在逐漸佔據整個屏幕的光暈:
這是拿自己砸?
“該死的,爲什麼要來找我的麻煩!”
但還未等它們靠近到張珂的面前,燃燒在大地之上的火海便會成爲它們的墳墓,將這些無智混沌的造物送去它們應該存在的地方。
不論是外來的參賽者,還是被提前投放到戰場中的各類生命,但凡達到了一定煉製價值的都已經被他一掃而空。
“這是什麼鬼東西?”
不愧是白澤遺蛻,哪怕不是蠻荒,甚至不是正統的生靈,也能給出一個大概的結果。
凹凸不平的大地之上,隨處可見融成一團焦糊狀的金屬造物,以及散發着莫名香味的畸形屍體,儘管仍有一些將血肉跟金屬組合起來的造物還具備活動的能力,張牙舞爪的朝他發起了衝鋒。
這已經是他第37次被打斷改造手術的進程了。
一片以蔚藍爲底色的戰場掃描圖上,突然多出了一個高掛的發光體。
如果真應證了他的猜想的話,那他可真是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但對於大陸本身而言,難得的爽快也只是一瞬即逝,失去了水流保護的它,隨後便被強烈到殘酷的光熱灼傷,地面上被燒灼出大片的琉璃晶體。
復行數十步,遠方張珂尚未踏足的大地忽然間自發的崩潰起來,在土石紛飛之下,一道拔地而起的宏偉身影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如此,彷彿星辰墜落人間。
唯一讓張珂有些遺憾的就是,白澤之角給出的信息除了名字之外,其他的部分少的可憐,從這寥寥數字中,他大概明白這是個技術改造復活的屍體。
而當張珂上下打量了一遍以後,也大概知道,本應該存在於這片戰場的生靈跟參賽者究竟都去了哪兒
技術果真是第一發展力!
相對於都多多少少受到了限制的參賽者們而言,這個由最少百多個神靈的屍體縫合而成的怪物,着實有點兒降維打擊了。
受限於時間的倉促,以及一些部分明顯不合理的佈局跟生氣尚未完全消失的血肉,這頭融合憎惡巨龍並沒有達到它應該對應的能級,而在加上那一長串的詞綴後面附着的明顯是人名的東西。
張珂很懷疑這玩意兒能否達到,它那份恐怖猙獰的氣勢應有的理論上限。
但不管怎麼說,眼前的這位,是除了應龍跟刑天之外,少有的在體型上超越了張珂的存在,哪怕是法天象地之下的他,也不過才達到了這個巨物的胸膛位置。
而作爲龍種,哪怕是縫合出來的龍屍,其細長的脖頸也要佔據身體起碼三分之一的程度。
而值得一提的是,龍這玩意兒是爬行動物。
“該死的,該死的傢伙,你爲什麼要闖入我的試驗場,爲什麼咄咄逼人,我的研究,我的素材全都是因爲你,結果變成了這幅模樣!”“要麼你能拿出讓我消氣的賠禮,要麼我將你的血肉,骨骼充作我偉大計劃的一根肋骨!”
在咆哮聲中,腦袋像是一個掀起的章魚的怪龍的頭骨猛的翹起了一根骨刺,在那流淌着紅白粘液的骨刺上,一個沒有皮膚完全跟骨刺融爲一體的類人生命正在口中呢喃。
隨着他嘴巴的蠕動,那漆黑的巨龍也發出了沙啞的人聲。
很好,很有精神!
但如果我放棄了這具身體,本體躲在文明休息室,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話是這麼說的,但不同於其他的參賽者,逼着遊戲給自己修改了條款的張珂,雖然不懼死亡,但在這場活動中他也失去了復活的機會,生命於他而言還是相當寶貴的。
張珂沉默且惡毒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馬可·霍桑的心。
如果不是前者不依不饒的追查,一副誓要把整個大陸翻轉過來找到他的模樣,他也不能倉促的完結改造,並將自己給縫合進去。
跟一個失去了改造潛力的藏品縫合在一起,這種狀態不亞於把一個愛犬人士變成被他喜愛的對象。
雖然不這麼做,以對方刨根問底的模樣,以及外界場地一片混亂的情況,他一個鍊金師/法師,很難在被近身的情況下保證自己的安危,但受到了改造神孽那上百個殘缺意識衝擊的馬可·霍桑,此時他頭腦裡一根名叫理智的弦已經岌岌可危。
逐漸混沌的意識催促着他如果不能趕走,那就殺死這個不速之客。
時間短暫的話,或許還來得及能將自己跟這個不完美的造物分離開來,哪怕因此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但作爲偉大的鍊金師,馬可·霍桑早已經習慣了在漫長的煉成生涯中去平等的交易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吼!”
當那全身漆黑的神孽巨龍衝鋒而至,地面上熊熊燃燒的火海竟絲毫不能阻攔它前進的勢頭,那口口相套,生滿了獠牙利齒的龍口中已經有色彩混沌而危險的龍息正在醞釀。
而在駕馭着巨龍衝鋒的過程中,重新潛藏回大腦,擠出了個替代品的馬可·霍桑也在觀察着敵人的動靜。
當他在潛望視角下看到張珂拿出了一面古樸的巨盾,以及一柄沾滿了強敵之血的戰斧時。
馬可·霍桑那浸泡在粘液中的雙眼迸出了肉眼可見的光芒。
被術法有限封鎖的智慧短暫的掙開了封印的限制,他重新將自己吊起,目光貪婪的看着那雙手之間的盾斧。
那是哪怕在他漫長的生命歷程中,也極少有幸見到的珍貴神器,更別提親自擁有!
只看一眼,就觸動了他的收藏癖!
在馬可·霍桑貪婪的慾望下,那原本在龍口中醞釀的危險吐息化作一陣煙塵消失於無形,而被火海點燃了的龍軀則是猛的人立而起,在短暫到轉瞬即逝的時間裡,鋒銳的龍爪徑直的抓向了掄圓的戰斧。
剎那間,劈殺的戰斧與掠奪的龍爪猛的碰撞到一起!
“轟!”
龍爪的堅韌有些出乎張珂的預料,無往不利的斧刃竟只是壓碎了表層的龍鱗,而並沒有將這該死的爪牙齊根斬下。
但同一時間,馬可·霍桑也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頂得手臂生疼。
下探的龍爪被蠻橫的打到了一旁,下撲的龍軀更是被巨盾所攔,綿延萬里的宏偉龍軀被直接扛了起來,龐然的壓力讓大地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轟鳴聲中,一道道深邃的峽谷綿延伸向遠方。
而在這種怪異的姿勢下,下一瞬感覺到腹部一陣撕裂般痛楚的馬可·霍桑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被直接拋了出去!
“咚咚咚!”
劇烈而沉悶的轟鳴聲中,大地直接塌陷了一塊。
伴隨着一片數千裡的地塊脫離了大陸的束縛,掉落到虛空之中被混沌氣流摩擦的滋滋作響,一些個身在附近,卻在之前並沒有關注到此處戰場的參賽者們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真耐打啊!”
一邊兒召回了虎魄重整架勢,一邊兒張珂看着搖頭晃腦,沒事兒龍一般的神孽巨龍,眼中興奮的神色一閃而逝。
下一瞬間:
“轟!”
整個大陸架都在顫粟!
伴隨着戰場的搖晃跟潰散,大抵試探過對方成色的雙方再度衝撞到了一起,洶涌而暴虐的火海與渾濁漆黑的死亡分庭抗禮,你爭我奪.
突如其來的龍口,並未如願以償的吞下那惹人厭煩的頭顱。
自肋下生長出來的手臂趕在危機到來之前便拽走了自己的腦袋,後來一步的孽龍只能被灼熱的血液噴灑了滿頭,黑紅而黏膩的血液沾在孽龍的下頜,跟輪船底部的貝類似的悄無聲息的腐蝕着那些堅固的鱗片。
但此時的馬可·霍桑並未察覺這些細微的變化。
在一次搶奪不成之後,雖然十分心動這一套珍貴的盾斧神器,但他也知曉自己的意志跟戰鬥習慣並不能操控這具可怖的軀體,只保留了勝利喚醒這一條件的他,果斷的封印了自己的意識,將身體的主導權交給了孽龍本身的集羣意識。
隨着蒼白的龍瞳被賦予了色彩,戰場的環境也轉瞬間發生了改變。
完全由本能操控的孽龍真正發揮出了它這具軀體的戰爭潛力,那直接而暴虐的戰鬥風格下,一爪,一尾都帶着足以湮滅一整塊大陸的恐怖能量!
他的一次甩尾,便將腳下滿目瘡痍的戰場炸的四分五裂。
失去了立足之地的兩個龐然大物,在虛空中展開了血腥的鏖戰!
火海洶涌,混沌激盪,周遭矗立的一個個“島嶼”都被這場逐漸擴張的血戰給囊括其中。
諸多正在打生打死的存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從天而降的身影砸的頭暈目眩,亦或是被猝不及防的深淵巨口一口吞下。
參賽者們有袖手旁觀看樂子的。
也有脾氣暴躁直接上前試圖加入戰團。
但憎恨之龍本就是馬可·霍桑將水靈大陸化作陷阱,坑殺了過路的上百位神性生命縫合的猙獰巨怪,哪怕它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能力,以及陰險狡詐的智慧,光是那龐大到如同星球一般的身軀,以及可怖的力氣,便足以橫掃一切阻攔者。
而得益於馬可·霍桑的自作主張,具備了一定特效層數的張珂,雖然暫時性的處於下風,但整個戰爭的天平卻在悄無聲息間開始扭轉。
“轟隆隆”
濃郁的黑暗被戰斧劈開。
熾熱的火海焚盡邪瘟。
一處處戰場被他們短暫停留,而一處處風景秀麗的戰場被兩個暴力分子拆的七零八落。
一衆參賽者們不得不暫停紛爭,一邊兒躲藏,一邊兒圍觀這場邪物與神孽之間的激戰。
“孽龍,我要你助我修行!”
懸掛在腰間滴血的頭顱大笑的言語道。
憎恨之龍雖然不能言語,但其簡單的本能也能從這雜亂的噪音中覺察到那深邃的惡意。
“吼~”
剎那間狂風大作,深紅的吐息自喉管中若隱若現。
“轟!”
但下一瞬,染血的干鏚狠狠的砸在了孽龍的下顎處,將龍頭砸的一偏,本來應該目標明確的龍息頓時失了分寸。
一道深紅的虹光自虛空中橫掃而過,所過之處轟鳴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