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預兆的,由文明之主們自帶的流光溢彩所照亮的虛空忽的黯淡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暗沉的紅色從四面八方的間隙中鑽了出來,好似寄生蟲一般在浩瀚的虛空中暢遊。
色紅而無形。
其數如夜之繁星多不可計。
只一眨眼的功夫大半的虛空便被這一條條無形有色的紅絲佔據。
海量的紅絲匯聚成猩紅的汪洋,那原先由一個個文明之主綻放的,流淌着各種色彩好似繁星一般的輝光被紅色覆蓋,或祥瑞,或平和的氣息如今具被折射成了扭曲怪誕的模樣。
甚至,連在場的諸多文明之主的內心也不可避免的被眼前的怪誕變化所染,暴戾跟絕望的情愫在祂們心頭流轉,哪怕有堅韌不拔的意志所化的神兵將這些無根的騷擾盡數斬滅也抵不住下一瞬,繁雜的念頭如春日野草一般油然而發!
諸神心下驚駭,但這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前菜,冷盤。
一如諸神在互相聯合的神念網絡中溝通組合的終結技一樣,這場席捲這片虛空的猩紅之災還沒到最熱鬧,最高峰的時刻!
人孽是什麼?
隨手將上臂沾毒的傷口圓潤的剜下,虎魄鋒銳的刀刃在臂骨表面刮擦出讓人耳朵失聰的刺耳聲音。
痛貫天靈的苦楚在張珂的心頭滋生,被新生的略帶稚嫩的淡金色鱗片覆蓋的臉上呈現出一副說不出高興還悲傷的神色,一雙猩紅的眸子巡視着遠方挑選着下一個落到他手中的倒黴蛋!
人孽是因果,是詛咒,是黑暗時代被各種珍奇異獸山水天神當做零嘴,奴僕,實驗材料跟泄慾工具時所埋藏在心中的痛苦跟憤恨,是憤怒的情愫在一代代屍骨的悶燒下鍛出吞噬一切的熊熊怒火。
更是對所謂的妥協,迫不得已的唾棄跟絕望!
它扭曲,它癲狂,它有着摧毀一切的莫大決心跟屠殺一切非人異形的絕對責任,是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同歸於盡,勇猛無盡的決絕姿態!
它自黑暗時代而起,經三皇五帝八代週轉,曾在炎黃爭霸時短暫的露面且閃耀了一瞬後便再度進入到了漫長的休眠積累期。
甚至不只是蠻荒,在年少輕狂的啓自不量力的去將蠻荒割裂二分九州的時候,跟伴生物一般的人孽的本質~人族惡念也有一部分流散到了九州區域。
隨後,夏商兩代王朝的生滅,人王跟鬼神的變質,百姓的流離失所以及夏商滅亡時所引起的巨大動盪跟周天子與四方鬼神的契約讓本就抽了一口元氣大有補益的人孽得到了更深層次的進化。
如果說原來只是針對古神跟那些非人的蠻夷的話,自周之後的人孽就成了對神佛,非人,乃至妖魔詭怪這些除人族以外一切活物的憎恨跟毀滅之敵!
漢後時代的斷檔跟唐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讓它的打擊面變的更加廣泛連帶着人族自己也被列入了狩獵名單,得享一部分不被轉世輪迴磨滅的憎恨。
換句話來說,人孽就相當於失望了太多次在成長後會對一切抱有絕對的戒心跟不信任的孩子。
只是相比於無能爲力只能跟各方妥協或者折磨自己的普通人,由人族惡念構造的人孽擁有永恆的壽命跟掀桌子的實力,如此它在這之外也多了一個選擇。
當然即便是人族惡念,人王權柄也是在無數歲月的沉眠之後纔等到了一個不把非人跟部分人當人的張珂才得以出世更能夠由今溯古,將割裂成兩半的權柄合二爲一。
說句不好聽的,相比於散落在商周,九州乃至蠻荒天地的人族各部而言,這些無形無質,飄散在人族的概念深處平日裡不是沉睡就是起來濫砍濫殺的更像張珂的臣民。
如此,當秩序跟好脾氣跟全身的血肉被一同磨滅的時候,潛藏在骨子裡的瘋狂便開始佔據上風!
那改變虛空的鮮紅即是人孽的本質。
是有張珂自身散發出來的一部分,但更多的卻還是山河鎧被沖刷的破碎時散落到虛空中的星星點點,物質層面的甲冑雖然早已破碎,但當初以三魂七魄爲料爲甲冑銘文繪圖的惡念可沒有就此完全泯滅,只是被方纔喧囂的衝擊推的有點兒七零八落。
但此刻伴隨着張珂的意志,已經隱沒不見的它們再度於此集結!
在跨越了無垠虛空之後,即便已被打的支離破碎變做最基礎的塵埃等待着混沌的侵蝕,但王有命,仍隨召而回!
如此,張珂將萬載以來沉眠在人族概念中的惡念揹負在身上,具爲一體,隨動而行,取巧似的避過了虛空萬界無數文明之主永遠無法逃避的弱點。
即世界內外,有無加持所呈現出來的實力完全是兩個版本。
而伴隨着席捲虛空的鮮紅之潮自平鋪開始轉變倒卷而回,宛若蟲絲一般的縷縷血跡也搖身一變化作了光怪陸離的人影。
蜂擁而至,鋪天蓋地。
一如大旱年間的蝗蟲災禍一般,所過之處先前被張珂砍死的那些個神靈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被竄成了空殼,神器的甲冑,衣袍之下是空蕩蕩的軀體跟色澤如玉一般的骨架,昔日的神兵利器被隨意的丟在一旁,其上沾染的血跡更是被蝗蟲過境舔的乾淨無比。
甚至,在色澤變得愈發猩紅的潮水中,仍有大量血色的人影爬伏在外神如玉似鐵的骨骼上眷戀不捨久久不願離去。
那看似陰影一般的嘴巴宛如研磨機一般在平滑的骨骼上留下一道道淺薄的痕跡!
那些隨意飄蕩在虛空中,被混沌託舉起起伏伏的文明神器跟套在骨架上的衣袍甲冑略過不提。
但給與他們足夠的時間,他們是真能將這些外神從血肉到骨血都能啃食的乾乾淨淨!
真正的彰顯了九州對恨意的最高解釋: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寢其皮!
而隨着血潮的迴歸,在張珂的真靈深處,那對應着人王權柄的原始概念也在頃刻間翻轉。
於是,王乃去,孽來臨!
下一瞬間,那本就猙獰可怖的身影猛的崩出無數的血花,猩紅的血霧瞬間將其包裹且開始膨脹!
與此同時,還未從這場食神的驚悚盛宴中回過神來,甚至還在跟零星的血色人影玩“捉迷藏”的諸神猛然間察覺到一股強大且暴虐的氣息正在迅速的充斥這片虛空。
無需溝通,祂們便已經知道麻煩變得更棘手了!
用第四天災們的專業術語來說:BOSS瀕死破防,重置血條之後開啓了他的二階段!
於是意志得以從糾纏不放的血影上收回,件件形態各異的文明神器迸發出耀世的輝光!
此刻,已顧不上什麼聯合,什麼終結技了,諸神只求在姿態變換的窗口期竭盡所能的給張珂造成更多的傷害以免事態真正走向無法控制的方向!
然而當萬千的華光閃耀虛空,數以百計的長虹撕裂空間洞穿血霧的時候,留給祂們的除了一片千瘡百孔的血霧之外再無其他!
外神們下意識的便發覺了不對,並擴散神念掃視周邊的空間。
但與此同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忽的從東南方向傳來!
定眼一看,一位面容英俊,穿着華貴異常看起來就頗有家資的外神肚腹處突出了一截兒帶血的刀刃,大張開呈太字形的軀體背後是一雙環抱着軀幹的粗狂雙手,以及操控着兇兵來回貫穿肢解胸腹的雙臂。
如果忽略那似人的叫聲跟聽不懂的語言的話,當下的場面跟被屠夫吊起來宰殺的肥豬沒什麼兩樣。
只是肥豬爲了方便跟迅捷大多從前方的脖頸處下刀,隨後開膛破肚避過難砍的骨頭,而眼前被託舉起來的外神卻偏偏被選了一種最痛苦的方式。
肚腹千瘡百孔,腰椎脊椎被一節節的捏斷,甚至在慘叫聲傳來的同一時間,在諸神衆目睽睽的注視下一雙血色的大手從後而前的抓住了前者的頭顱,伴隨着雙臂肌肉羣的高聳,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在虛空之中迴盪。
又一尊文明之主被惡尤殘殺,甚至於還是以如此癲狂的姿態下手.
隔着遙遠的距離,張珂跟面對的諸神完成了目光的交匯。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些外神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滿含憤怒跟決絕的殺意,但在暴虐的意味下潛藏的恐懼卻是做不得假的!
祂們怕了!
在接連戰死了近三十位外神之後,爲創世胚胎而來短暫聯合的諸神打心底生出了退卻之心。
шшш ¸ttκΛ n ¸℃o
可相較於敵我雙方的數量,這區區不到三十個還不到總數額的十分之一,損失這點兒就開始人心渙散,心生畏懼,原以爲到了文明之主的層次,都是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心胸跟心性都能成長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堅定目標而不動搖的程度,但現在看來.
祂們跟之前張珂所面對的那些外域偉大沒太大的差別,其表現甚至還不如早期跟張珂碰上的那些下層(強大,中等,弱小神力)的敵人。
當真是活的越久就越是貪生怕死
心念電閃而過,然而張珂卻沒有太多的時間爲了外神的狀態發表感慨。
別看現在這些外神意志動搖,心思不定,但這是張珂用超高的殺戮效率,以一種屠羊宰豬的迅捷速度跟類似凌遲一般對諸神來說殘忍的手段硬生生震懾得來的結果。
但凡他停下殺戮,些許恐懼瞬間就會被神靈們抹平。
甚至都用不着張珂停止他的效率,畢竟貴爲文明之主,恐懼的滋生無可厚非,但凡不是被ai控制的機械生命跟斷情絕性的冷酷機器就會被七情六慾所擾,這一點哪怕是張珂,諸位人王,乃至皇天后土都避免不了。
但神靈跟凡物最大的區別就是,祂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能做到讓情緒跟理智分線程處理。
即害怕歸害怕,恐懼歸恐懼,但在暗地裡的渠道中,這些個傢伙們仍在通過神念組成的網絡拼湊着對張珂一擊必殺的終結技!
與此同時,那一道道散發着毀滅氣息的法術洪流跟變着姿態從遠方射來的文明神器也足以證明文明之主的含金量!
些微的恐懼不會影響任何神的決斷態度,跟之前唯一的差別也就是這些個外神在虛空中移動的速度變的更加頻繁,且大量的神力跟神唸的組合都開始鎮壓身旁的空間。
雖然說,不投下神器,不立下陣勢虛無縹緲的空間很難被徹底的封鎖,尤其面對的還是一個攻防特定強化能硬生生莽穿空間的怪物。
常規的禁空神術對其根本難以發揮禁止的作用,再堅固的防線也有被貫穿的一天,更何況面對張珂祂們無法做到站立原地不動來維持更強的禁空效率,那樣即便能防備得了張珂的閃爍突襲也避免不了正面的衝擊!
祂們的根本目的只是阻撓跟探查,一如先前伏羲藉助先天八卦控制天地氣機流轉來溜張珂似的,做到先知先覺的避讓過殺劫!
但唯一可惜的就是,這裡是虛空而不是某個文明體系內部。
混沌氣流雖然能被諸神拿來利用,但其原始無序的本質卻杜絕了施法單位能像支配經世界分解後的超凡能量一樣隨意的支使!
簡而言之,兩者的差別相當於經過培訓的花魁跟良家女子。
前者只要給得起價格買得通樓裡的媽媽,無論美醜善惡在花魁跟前都能享受到賓至如歸一般的服務,而後者得先面見鍾情,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完了程序才能得到應有的一切,若是強來也能達到目的,但卻必須得承擔相應的後果。
法系能力就是這麼的尷尬,在適宜的場所炮臺一般無窮無盡的火力跟強勁的威力足以磨平一切!
可一旦遇到不適應的場合,光是水土不服就足以折磨的它們火冒三丈。
而至於血肉搏殺雖然方便但.在見證了近三十位文明之主最多不過五十招就被輕鬆拿下一刀磨滅了真靈的下場,哪怕是年歲跟實力遠勝於其中最強者的,也沒這個自信敢跟張珂拼近戰!
如此這般,被牽制住的諸神反而開始跟張珂上演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大逃殺!
而也就在虛空中的逃與殺競爭火熱的時候,在無暇關注的一個邊角,某個醞釀了許久的龐大卵殼終於封閉了內外開始了出世前最後的積累
“惡尤?”
“諸神?”
“貪婪而來,終會被貪婪吞噬,等本神破殼而出就拿你們的頭顱爲我死去的兄長弟妹們復仇!”
經絡跟液體已經完全消失的卵殼中,一團抱膝團成團的血肉之物傾聽着卵殼外傳來的陣陣轟鳴,那被蜷縮在雙腿之間貼近繁衍之器的嘴巴竊笑着出聲。
然而下一瞬,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一道寒冰龍息猛的擊中了虎魄先前劈開的裂痕,那剛剛修補完全的卵殼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在清脆的破裂聲中變的裂痕密佈。
上一刻還在幻想着自己出世大殺四方的胚胎擬人的臉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驚慌之色,兩隻肥胖的肉手更是忙不迭的去封堵即將開裂的卵殼以免再度破碎被外界的混沌侵蝕自己本就損失不少的本質。
然而即便它的動作如此迅速,修補裂開的卵殼仍是耗費了兩隻肥手上不少的血肉才使得卵殼重新穩固。
本就破敗不堪的小家經此一遭之後更是雪上加霜!
而也就在虛空中的混戰繼續延伸,一位位文明之主的隕落跟張珂身上接連不斷的傷痕引得雙方本土動盪不止的時候,在虛空中另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幾個全身都被厚重密封的衣袍遮蔽,且包括體形聲音在內一切可以辨別出身份的東西都被處理過的身影正匯聚一團,相顧無言。
說實話,祂們真沒想到只是一點兒微不足道的佈置,了不起也算是隨手丟垃圾的小事兒在時間的發酵下卻能在虛空中引起如此軒然大波!
當然,更想不到的是,被祂們圍困在慾望之都,借無數玩家日夜不休的削弱,騷擾的惡墮之影居然逃脫了祂們囚禁的地域。
走脫了本體還不算,甚至還抽準關鍵節點給大家整了個大活兒!
不得不承認,這玩意兒闖禍的能力確實驚世駭俗。
甚至如果不是熔鑄之源的意外闖入以及創世胚胎的誕生的話,在場的幾位應當正在忙着搬遷各自的世界向着虛空尚未探索的區域進行挪移。
雖然現在祂們各自的本體也在控制着各自的神系進行這場浩大的工程,但總歸因爲遠方大逃殺的意外,相對安靜下來的情況給了祂們各自聯繫,出謀劃策的一個機會!
如果揭開這些厚重的衣袍,且有玩家在場的話就能知道,這幾個躲在犄角旮旯裡悄悄謀劃着什麼的正是慾望之都副本的發起人!
或者更準確來說,是那些任務發起神靈們所屬神系,聯盟背後真正的主宰,人均文明之主,且無論從資歷還是勢力來說都是虛空之中的頂流,以數據來測算的話,單拎出來一個都不會比蠻荒的諸位古之神聖,三皇五帝差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