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於悄然間降臨。
對於後世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今天仍舊是當螺絲釘的日常。
雖然靈氣復甦的大潮在後世已有了四十年的光景,從普通人的角度來講當初牙牙學語的嬰兒如今也已經到了而立之年,有了自己的妻子,兒女,成立了新的家庭。
但除了已經惠及到生活中各個角落的靈能科技對人們的生活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裝點之外,別的並沒有太大程度的差異。
仍是要進行一週的工作,調休,加班,繁重的課業仍然存在於青少年的日常生活之中。
甚至於因爲人人修仙大時代的到來,得益於修行對魂魄跟精神方面的增長,後世當代的年輕人們其日常的平均工作量是四十年前的三到十倍之多。
如此繁重的工作下,猝死的概率卻同比四十年前進入到了一個微乎其微的低迷曲線,不得不說,修行還真是“改變”了人們的生活。
嗯,值得一提的是,週末雙休現已徹底落實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中。
這也是衆多的壞消息裡,爲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沒辦法,人人修行的大時代就有一點不好,當老闆跟領導的根本摸不清楚你的麾下有幾個人才,保不準蹦出一個悄咪咪的給你來個扎小人,衰敗氣運的法術,真防不勝防!
雖然後世明令禁止在九州公民的身上使用巫蠱左道之術,但這玩意兒又不像私藏槍械那麼惹眼,路邊的一把乾草,一根棉褲腰的紅繩,再加上一根繡花針
如果不是這些玩意兒不零賣,其核心成本甚至還不到一瓶礦泉水的錢。
哦,對了,現在的礦泉水改名叫靈泉水了,雖然不能有求必應,但至少其內部都或多或少的添加了些有助靈機吸收的微量因子。
想當初都沒禁賣菜刀,如今也不至於禁售針具。
如此,大人們破天荒的發了一下善心,假期也好,工資也罷,只要能好好幹活兒都給你嘛,反正只是少賺億點,又不是不賺。
至於老年人.
什麼?
哪兒有什麼老年人?
但凡找齊了三魂七魄,凝個真靈就能壽二百載。
而在過去七十的平均壽命下,六十歲纔算退休年限,而如今人類平均壽命都達到了二百七十年,沒個二百三四十歲你好意思稱自己是老年人?
可現實是,靈氣復甦到現在才勉強湊夠了個零頭,即便是當初卡在退休年限的“老人”們,這會兒最大的也不過九十七八的“高齡”,正值青春年少,不好好工作,想什麼退休養老!
當然,塵世間的紛紛擾擾跟熊湘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作爲後世第一批被遊戲選中的玩家,他的日常生活要比普通人更加繁忙且坎坷,今日在這個副本中捱打,明日在那個副本中捱揍,人生的起起落落到了他這裡卻總結成了一帆風順的下坡路,如果不是每次他都能僥倖逃得一命,如果不是每次逃命之後必定會有什麼好玩意兒突然從天而降,這該死的破遊戲他是一點兒都不樂意玩!
太折磨人了!
他的遊戲人生就好像一本女頻的虐主文,滿是風霜的經歷下偶爾給顆糖果,然後就迎來更大的坎坷與磨礪。
一想到跟自己同一批的玩家裡有辛勤打工人,有後勤種田大佬,也有一路砍砍砍的戰爭狂人,甚至於某個魅魔附體走到哪兒都是炮火連天的享受人,他的眼角就流下了辛酸的淚水。
弱小!
無助!
但又不得不玩。
遊戲雖然不像某些古早網絡小說一樣,框框條條的限制下但凡違背就是個死字,但縱觀後世百億人口中才選出了十來個天命之子。
幾乎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他又有什麼資格當懶狗?
況且,激勵他的不光是自己的進取心,還有同爲老玩家的自尊心,乃至於九州在身後的推力,任由哪個後世人能頂得住一聲同志,一個功臣之家的美譽。
如此,熊湘便這麼半推半就的習慣了下來,直到如今,甚至有點樂在其中的滋味。
當然,這會兒不行了。
自從一個月前在某個大宋副本拿到了真人頭銜,獲取了人仙資格證之後,某種層面上有些沾沾自喜的熊湘立馬到後世的試煉副本中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成色。
而因爲考慮到自己那該死的天命的緣故,他甚至只挑選了一個最簡單,也就是入門級別的副本——傳奇副本·西域風雲。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區別於曾經擦邊去探索副本背景的行動,真實參與到主線劇情中後才知道這位究竟是多離譜。
這麼說吧,熊湘甚至都沒熬到天狼神的名場面,就倒下了帝君就任城隍的路上,被兩個大妖蹂躪至死。
整個過程絲滑到熊湘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結束。
看着空蕩蕩的口袋,他的眼裡有些懷疑人生。
不是,這就回來啦?
我的天命呢?
我的運氣呢?
捱打不給錢,那自己這不是虧了麼!!
哪怕是距離副本結算已經過去了小半日,身陷在鬆軟的沙發裡的熊湘也是忍不住再坐起身來嘴裡唸唸有詞。
“真有病吧?”
“帝君路過,你們畏畏縮縮,我就打個野怪的功夫,羣起而攻,重拳出擊是吧?”
“呸,下賤!”
熊湘頹然的躺在沙發上,看似無神的雙眸正在瀏覽着最新更新的副本消息。
大唐我是打不過了,那種天神紛紛中現世下場的環境根本就不是人玩的。
外域副本好歹還有個神降儀式,了不起惹個活聖人,教宗之類的玩意兒,厲害歸厲害,但好歹還是個人.額,準確來說是凡俗生命。
但自家這邊.神仙妖魔都是親自下場,根本不給人一個輕鬆的遊戲環境。
但大唐不行,不意味着宋明清不行,末法之劫下,到了大宋神仙蹤跡就已經微乎其微,而同是一個池子裡的,神仙艱難妖魔們只會更加難過。
惹不起大的,他還欺負不了小的?
至於不對等的副本產出廉價的問題根本不在熊湘的考慮之中,對他而言出了這口氣泄憤要更爲重要!
借用玩家們的那句話:毀滅你,與你何干?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客廳,臥室裡的座機乃至被他隨手扔在桌上,屏幕已經積了一層灰塵的手機忽然響起了熟悉的鈴聲。
聽着這格外吵鬧的音響,熊湘眉頭微蹙。
這麼大陣仗,是哪個考古隊挖炸了墳?還是又有洞天顯現?總不能是歐美搞事兒吧?
別搞笑了,歐美都已經落後版本多少年了,雖然直到如今這些國度仍舊存在,且因爲九州這邊沒什麼鎮世奇物的籠罩,至使些微的靈機不斷的順着洋流跟大氣層漂到了其他的大陸,以至於歐美如今也開始了魔法復甦。
但復甦跟復甦的程度也是不一樣的。
在九州這邊的高端戰力已經能夠飛劍千里,騰雲駕霧的時候;只靠着些殘羹剩飯勉強追逐版本的歐美,其頂端戰力還侷限在火球術的層面上。
再換句話來說,他們的強者還會受到自動火器的威脅,哪怕只是一把小手槍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這個凡,超了還不如不超!
就這一羣老弱病殘,別說是熊湘這幾個第一梯隊的後世玩家,隨便挑個小學生過去都能一打十。
熊湘?
至少都是滅國級別的戰力了,只要配合情報連蘑菇蛋對其也無有致命威脅,他完全可以在引爆之前飛出爆炸範圍,而巨量的輻射並不足以扭曲一名陸地仙人的血肉。
在這種摸不着頭腦的困惑中,熊湘接起了電話。
而伴隨着那吵的人腦殼生疼的鈴聲落下,他的面色也在逐漸變的古怪起來.
“不是,你們確定沒送錯地方?”
伴隨着一輛墨綠色的吉普停在路邊,推開車門的熊湘看着面前在深沉的夜色下閃爍着炫彩燈光的“御龍灣夜會館”整個人都愣住了。雖說現實很離譜,但伱也不能離譜到這種程度啊!
不忍直視,但他還是仔細的又看了一遍。
不是幻覺。
尤其是在神唸的感知下,晦暗的車廂中幾個身穿墨綠色常服的平頭青年不斷抽搐的嘴角以及那幾乎眯着看不到的雙眼。
無數激盪的情緒在熊湘的內心席捲,最終化作一個簡短的感嘆:
艹!
丟人丟大了,可他又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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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要緊。
況且,從聽過那通電話之後,他的心裡就一直有種莫名的期待感,自己也要感受一下馮奮的生活了麼?
強壓着嘴角,懷揣着某種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在幾道目光的注視下,熊湘步履沉重的走進了那燈光閃爍的大門。
在侍者的指引下,他來到了位於大廈地下二層的空間中。
一進門伴隨着嘈雜到有些刺耳的重金屬音樂一同襲來的,還有那濃郁到嗆鼻的酒水跟化妝品的氣息。
荷爾蒙在暗沉的燈光下格外的躁動,而在一片火辣的雪白風光中,尤爲惹眼的是幾個站在舞臺中央,身穿金絲裡衣的赤膊大漢正在隨着節奏肆意搖擺。
妖嬈的舞姿,絲滑的動作頻頻引得一陣嬌呼!
而看着眼下這幅混亂場面,熊湘期待已久的情緒終於碎了一地。
之前局座可不是這麼跟他說的
明明說好了的,是商周的老祖宗們組團上門,而自己迎接的那一批正是熊湘血脈的源頭,楚國國君組成的宗室天團。
當然,不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春秋五霸楚莊王,以商周那邊的時代背景也到不了春秋那會兒。
現在站在舞臺上,在燈光聚集處跳的比男團還要起勁兒的正是楚國的始封君——熊繹,以及他的嫡子,熊艾。
熊艾還好,雖然面容算不上俊美,但仗着年輕以及那滿臉不情願的表情,也能戳中某些人的點,但熊繹.你能想象一個身高八尺,膀大腰圓,臂能跑馬的大漢在那兒搔首弄姿的模樣麼?
別人怎麼想的熊湘不知道,反正他自己這會兒是快要崩潰了。
真的,雖然楚國貴族出過一位我蠻夷也的人才,確實在當時的歲月中,他們能幹出什麼來也不出奇,但你這祝融子孫,諸侯國君在這兒領舞,實在是
人心不古!
禮崩樂壞啊!
在熊湘迷茫了一陣之後,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耳旁的音樂逐漸減弱,而面前擁擠的人潮也不知道何時分散開來,一個身上閃着汗光的大漢龍行虎步的越過衆人向他走來。
最終拍在肩膀上的重重一掌將他的理智喚醒了過來。
剛一回神,便見到剛纔那舞姿妖嬈的大漢,目光審視的打量着他,銳利的目光完全區別於先前的放浪形骸,那種壓力,哪怕是之前傳奇副本中把他當球玩的大妖也不曾有的。
雖遠遠遜色他偷偷跟蹤帝君時被發現的驚鴻一瞥,但也足夠讓熊湘嚇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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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區別於威嚴,恐懼的,來源於血脈深處的震撼。
“嘖,艾,你就給我生了這麼個慫包玩意兒來?”
熊繹扭頭看向從舞臺跳下的熊艾,不滿的向兒子發出了責問。
“父啊,您能不能講點道理,這小傢伙兒跟咱都隔了幾百代的血脈,別說祝融先祖了,連咱羋家的那點兒勇武都說不上剩下多少,您在鎬京的聰明才智呢,總.”
熊艾話還沒說完便被熊繹粗暴的擺手打斷:“別跟我提鎬京,老頭他爹委曲求全了一輩子,結果你爹才混了個南蠻泥沼,姬家這摳搜的性格真XXX,比之尤王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況且,誰是爹啊,你還責問起我的不是了?”
“孤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豎子,整日裡淨挑爹的不是!”
隨口打發了不孝順的豎子,熊繹轉頭繼續看着熊湘。
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但沒辦法,誰讓這是自己家的崽。
雖然已經是隔了不知多少倍的後代子孫,但就事實而言,熊湘體內屬於楚國公室的血脈是在那混雜的血脈中最出挑的,且得益於馮奮對後世的提醒,除了沒那個條件的普通人外,玩家們大多都降低了副本難度,加快搜刮通用貨幣的步伐。
而熊湘更是憑着足夠逆天的運氣,早在月餘之前便兌換了血脈奇物來提純自己的血脈。
如果按照遊戲的數據,他現在的血脈進度已經達到了50%/10%/0.0001,其分別是九州血脈,個人直系血脈,以及神話血脈。
從熊繹的角度來看,大概是不着調的孫子搞了個蠻夷奴僕生下的破爛玩意兒。
雖然血脈論不能純以數字衡量。
但對熊繹而言,眼前這玩意兒確實推脫不掉。
尤其是這慫貨剛進場的時候,那不敢置信,又萬分嫌棄的模樣跟熊繹身後的倒黴兒子頗有幾分相似。
沉吟了良久,熊繹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從腰間掏了掏,拽出了一枚血色的鳳鳥玉佩塞到了熊湘的懷裡:“貼身放好,不許離身,一年半載就能把你那礙事兒的血脈給剔除掉。”
“當然,你要是狠得下心的話,整個兒吞掉一刻可”
熊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熊湘一咬牙直接將拳頭大小的玉佩全部吞下。
得虧他已經超凡脫俗,且玉佩本身並不是金石而是熊繹從祖祭上求來的珍寶,倘若換成尋常人即便不被噎死,也得被拽的胃腸破裂而死。
熊湘如此莽撞的舉動是他所沒預料到的,但熊繹還挺欣賞的,只是轉而看向熊湘的眼神中多了幾絲趣味。
小子,祖宗教你個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
嗯?
熊繹那打趣的眸子猛的變換,漆黑的瞳孔中猛然間火光大盛。
會場的空氣也在悄然間凝滯,連活人的呼吸聲也少的可憐!
而在舞廳的正中央,一團血色的火焰正由內而外的燃燒起來,將熊湘變作一個燃燒的火炬!
那熾熱而扭曲的溫度至使舞廳裡的消防設備都直接啓動,且同時還伴隨着熊艾的引導壓制,纔沒讓大火燃燒起來。
而在火炬內部,熊湘身上的衣物只是一瞬便被焚成灰燼,全身上下毛髮跟血肉都在噴薄的火焰中萎縮,而下一刻一股無形的力量自他的體內噴發,原本已經瘦弱枯骨的熊湘好似吹氣球一般迅速的膨脹起來。
一起一落,重複了數十次。
骨骼在破碎中成長,血肉在烈火下得以新生,曾經遠的望不到邊際的人仙屏障如今近在咫尺,好似一伸手便能穿透的窗戶紙一般。
但在如此誘惑之下,熊湘還是硬生生的忍耐了下來。
當下跟未來,他懂得哪個更加重要!
而在頻繁到幾乎目不暇接的變化下,是熊湘那扭曲到醜惡的面容,可從頭到尾哪怕自己抖的跟個帕金森患者一樣,也沒哼唧一聲。
伴隨着熊繹愈發讚賞跟興奮的目光,洶涌的火焰逐漸熄滅,細弱的火苗順着光潔的毛孔鑽入熊湘的體內。
一口灼熱的氣息吐出,還不等熊湘說點兒什麼,腰間便裹上了一條粉色的背心,而後一股無匹巨力拉着他直奔着舞臺而去:
“好好好,不愧是我羋家的崽,夠勇!”
隨後目光環視全場,在刺眼的燈光下,熊繹大笑道:“今兒孤高興,帶着自家兒孫再給大家跳上一舞!”
“mus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