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保證對方沒有看過幾遍百年孤獨,那本書,大部分人連看完一半都達不到,開頭一章直接勸退。
“一個作品的文學思想高度,決定了一部電影能不能百年常青,能不能像國內外名片那樣,一直被人推崇。在我看來,葉問這個劇本,距離名著名片差的太遠了,根本不可能作爲,真實有用的劇本。”這位教授毫不客氣,直接給葉天的劇本判了死刑。
接下來那位教授,更是吹毛求疵到極點,認爲這個劇本命名爲《葉問》,已經是粗鄙之極,怎麼可能直接拿一個人的名字命名?
就好像,一個電影叫張三或者叫李四?
葉天本來想反駁,想想又算了,這些教授全是睜眼瞎,看看國內五四之後的片子,祥林嫂,阿Q正傳等等,用人名作爲影視劇片名的太多了,近期的還有霍元甲、陳真、霍東閣、方世玉等等。
葉天忽然覺得,咖啡廳裡的氣氛彷彿已經凝結,自己喘氣都喘不過來,無法跟這些人進行逐一辯解。
他在心裡暗暗的罵自己,爲什麼當時頭腦一熱,要爲鄭子丹免費寫一個劇本,簡直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剩下的教授又各自發表了觀點,總之,驢脣不對馬嘴,沒有一個人告訴葉天正確的意見,有效的建議,人人都是下筆千言,離題萬里。
偏偏那位鄭子丹的女秘書,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制止這些人胡說八道,只是坐在那裡看手機。
葉天想到,如果他是鄭子丹,先把這個女秘書開除,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所有人發表意見完畢,那位女秘書終於擡起頭來:“葉先生,六位專家的話你有沒有聽懂?如果不行,可以讓他們重新總結一下自己的核心觀點。”
教授們果然聽話,逐一精煉的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葉天笑了:“六位前輩的觀點果然非常正確,但你們有沒有想到,這是一部商業片,商業片的本質是什麼?你們能說清楚嗎?”
六個人愣住,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類似的問題,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發表高談闊論。或許在平時的課堂,或者研討會上都是這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別人不會聽,也不會反駁,最後拿到自己的車馬費而已。
“就算是商業片,也要講究思想和美感!”那位女教授振振有詞。
葉天追問:“商業片的美感在哪裡?思想在哪裡?你連我這個劇本的思想都看不到,到底說了些什麼?”
這已經是他極力壓抑的結果,如果爆發,肯定把這六位教授痛罵一頓,告訴他們別再誤人子弟,到課堂上去胡說八道,一點有用的東西都無法教給學生。
那些教授,本來以爲葉天軟弱可欺,說了這麼半天,全都是貶低、瞧不起、鄙視的口吻,如今葉天開始反擊,問的每一個問題他們都無法回答。
“六位教授,你們德高望重,剛纔甚至舉出百年孤獨的例子。你們有沒有想到,我寫的這個劇本,到底要告訴觀衆什麼?根本不是什麼愛國思想,而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江湖人,在國家動盪的時候,作出的正確的選擇。他的初衷並不是爲了愛,而是要在艱苦的環境下,努力生存下去,讓自己的老婆孩子,有一個安身之所。當敵人欺負到頭上,他憤而還擊,但最終也不會加入某個組織,替天行道,而是繼續保持沉默低調,他只想活着。這部片子的意義就在於,一個活着的江湖人,是怎樣度過一生的。”
葉天此前認真的研究過《葉問》的劇本,這纔是真正的思想內涵,假如只是喊口號的愛國片,那就失去了感動人心的力量。
在劇本中,葉問的老婆的確是個花瓶,但又是個具有分量的花瓶,不可或缺。
對她的描述雖然不多,定位準確這就足夠了。
他不可能把葉問的老婆塑造成女大俠、女豪客、鐵娘子、賢內助之類,那簡直他媽的不是人,而是神話。
事情說到這裡,六位教授已經無言以對,他們回答不了葉問的任何核心問題,面對葉天的詰問,理屈詞窮,啞口無言。
這種情況下六個人已經無法收場,下不來臺。
那位女秘書打圓場:“葉天,六位教授是來給你提意見的,你應該虛心接受,記錄下來回去修改。”
葉天站起來:“這些意見,怎麼能融入到我的劇本當中?他們六個人並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只是在天馬行空的發表自己的觀點,對我的劇本沒有任何幫助。你他媽的就知道在旁邊玩手機,有沒有做好會議筆錄?如果剛纔不是我用手機記下來,鬼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你能說清楚嗎?現在你打電話給鄭子丹,告訴他,大爺我他媽的不幹了!”
葉天拿起自己的手機,轉身就走,把這七個人晾在那裡。
這個劇本是他自告奮勇要寫的,鄭子丹一沒有稿費,二沒有合同,現在轉身就走,去他媽的。
好的劇本,任何地方都能賣出去。他甚至可以把它賣給王晶,或者是**的洪家班、成家班、劉家班,人家隨便找一個武打明星就能拍出來。
葉天到了大廈外面,肚子裡的氣仍然發泄不出來。沒有打車回去,而是沿着大街,快速步行。
華人的電影世界,就是被這羣傻逼弄的烏煙瘴氣,好好的商業片,非得請一些學院派來指導,白白浪費車馬費不說,還弄的編劇和導演怨聲載道。
這些製片人簡直是豬油蒙了心,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中國的高校,大部分教授都是些紙上談兵的高手,一旦拉出來,對這個社會沒有任何用處。
葉天嘆了口氣,很長時間以來他就知道,存在這種弊端,但是沒有人改革。他們總是以爲,那些教授,堂而皇之的站在講臺上,肯定肚子裡有真貨,對自己的電影幫助很大。
誰知道這些教授,一肚子全都是草,個個都是大草包。
最起碼今天的會面,葉天覺得浪費了時間,又受到了侮辱。
一想到鄭子丹這個名字,心裡就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回到辦公室,林清歡看他臉色不對,趕緊給他泡茶,小心翼翼的端上來。
“清歡,我沒事兒的,不要戰戰兢兢,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
林清歡嚇了一跳:“葉天,你怎麼知道我做了壞事?”
葉天哈哈大笑:“清歡,別開玩笑了,你能做什麼壞事?”
林清歡老老實實的站在葉天面前:“我今天接待了幾個不該接待的人,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求你給他們寫劇本,我知道最近你已經在忙《葉問》那個劇本,忙得廢寢忘食,根本沒有時間幫他們。但我看他們說的太可憐了,就暫時答應下來,向你彙報,他們滿懷希望,連定金都交了。”
葉天真的是被《葉問》這個劇本忙昏了頭,竟然忘記了別人請他寫劇本,是要預付定金的。
按照行規,都是五三二的支付方式,必須先支付一半。
“來的是什麼人?”
林清歡回答:“這幾個人你都認識,沈藤、馬莉、大鵬。”
葉天點了點頭,的確是熟人,而且是影視圈子裡最近非常火的名人,沈藤和馬莉的夏洛特煩惱,大鵬的煎餅俠,都已經成了票房新貴的代表。
這些人如果缺劇本的話,那就沒有天理了。
他們只要發一個微博消息,不知有多少藝術學院、電影學院的編劇,搶着給他們寫,就算不要錢,免費讓他們用都行。
“清歡,他們怎麼又缺劇本了?不是前一陣牛逼哄哄的說,劇本多得拍不過來,全都是精品?”
葉天記得有一次電視臺採訪大鵬,大鵬站在臺上,牛哄哄的說,最近有十幾個本子,都很看好,挑花了眼,都不知道先拍哪個,總之,好劇本有的是,根本不愁。
至於沈藤和馬莉,他們背後有開心麻花鼎力支持。那些已經演過話劇的劇本,更是多不勝數,隨便挑一個,就有很高的羣衆基礎,票房能有保證。
葉天剛剛經歷了六位教授的輪番轟炸,有點體無完膚的感覺,所以情緒比較低沉,對於以上三位的造訪根本不感興趣。
更何況,他們有的是劇本,根本不需要求別人。
林清歡小心的說:“葉天,剛纔大鵬說他們接受採訪的時候,都是吹牛,實際手裡只有一兩個劇本,還是自己找人拼湊的,簡直慘不忍睹。說是拍電影,就算是拍網大都不夠資格,出去找投資,一分錢都拿不來,所以他們非得來求你不可。”
葉天想起大鵬賤賤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只要找上自己,非得達到目的不行。
他覺得大鵬是一個可以塑造的演員,只要給他合適的劇本,就能表現的淋漓盡致,既是喜劇人物,也是悲劇人物,絕對是商業片的天才。
至於沈藤和馬莉,那就更別說了,他們在話劇和小品舞臺上,早就證明了自己,進入影視圈子,也是絕對的開門紅。
爲他們寫劇本,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葉天吩咐林清歡:“給他們打電話,約個時間見見面,聊一下。”
林清歡高興得跳起來:“葉天,根本不用打電話,他們就在隔壁辦公室裡等着,只是看你情緒不高,不敢出來,你說吧,先見誰?”
葉天毫不猶豫選了大鵬,他覺得大鵬有《煎餅俠》墊底兒,應該趁熱打鐵,找幾個好的劇本,爲中國的電影市場,再添一把火。
更何況,大鵬還有他的師傅捧場,肯定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大鵬走進來的時候,頹廢的形象讓葉天吃了一驚。
頭髮和鬍子幾乎連起來,應該很長時間,沒剪髮也沒刮鬍子了。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跟在媒體面前那種光鮮形象差的太遠。
以前,據那些娛樂新聞的記者說,大鵬對於自己的近視眼鏡要求非常高,每一副價格超過一萬元,並且是私人定製,連眼鏡腿上都刻着他的名字和一隻老鷹。
結果現在,大鵬戴的近視眼鏡有一個鏡片碎了,彷彿獨眼龍一樣。
他走進來,坐在葉天的對面,垂頭喪氣,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