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柳餘恨和蕭秋雨二人更是愕然。
堂堂青衣樓第一金牌殺手,竟然連名姓都不曾報出便被人殺死了,只落下一個武功不錯的評價?
須知,獨孤方之所以能名列青衣樓第一殺手,靠的可是實打實的戰績,江南大派點蒼劍派的掌門人,便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他的騰龍十三式,非但是世上頂尖的輕功,擁有神鬼莫測的速度外,更是第一等殺人絕技,天下武林,有幾個人聞聽青衣樓千里無形獨孤方的名號而不心生畏懼的?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物,這樣一位當世頂尖的殺手,竟然在這寂寂無名的年輕劍客手下,走不過一招!
想起那道劍光,望着地上那具到死都是難以置信面色的屍體,柳餘恨和蕭秋雨二人,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濃濃的畏懼以及些許慶幸。
畏懼的自然是眼前這年輕劍客的武功,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人物;至於慶幸,自然是慶幸他們的兵刃還不夠快,武功還不夠高,讓獨孤方搶先了一步,奔赴黃泉。
他們情緒莫名,莫離則更是奇怪的很。
這幾日趕路,他一邊打聽江湖之事,一邊修煉武功。
先天境界並不是武道的終點,尋常武人走到這裡,可能已然不知前路,不過武當派出了個張三丰,對於後續的修煉,在典籍中也有所記載。
先天真氣和精神意志齊頭並進,有朝一日,氣與神合,那便自然能邁入新的境界。
莫離琢磨這女媧觀想圖,對這一境界也有所領會,只是他沉浸在修煉之中,這一路上根本沒管過任何閒事,怎麼會有人來刺殺他?
難道是嵩山派的人?
莫離收劍入鞘,忍不住問道:“此人到底是誰,爲何要來殺我?”
柳餘恨和蕭秋雨二人哪裡還敢答話,小心翼翼的將兵刃藏在身後,頭顱低下,竭力收斂氣息,宛如一個埋住腦袋的鴕鳥,生怕被眼前之人注意到。
就在此時,只聽得客棧內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道:“他叫獨孤方,是青衣樓的人。”
獨孤方,青衣樓?
莫離心中仍是疑惑,不認識,他從未與青衣樓打過交道。
那客棧內,卻是走出了一道人影來,一個身穿大紅披風,長着四條眉毛的風騷男子,臉上帶着幾分賤賤的笑意。
“閣下是……”
莫離問道。
“我是陸小鳳,想必莫少俠當等過在下的薄名吧?”陸小鳳笑眯眯的道。
“陸小鳳?”
莫離面上不禁流露出一分驚色,他當然知道陸小鳳了,靈犀一指,天下無雙無對!
這一方大明江湖世界,不僅是天下第一和笑傲江湖,陸小鳳的世界赫然也融入其內,譬如那四大宗師裡的海外島主無名,又譬如那白雲城主葉孤城。
這一路上,莫離也聽過不少他們的傳說,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無緣無故的,陸小鳳竟然會找上他!
陸小鳳,靈犀一指!
莫離臉上流露出了一縷玩味之色,他的手已然搭在了劍柄之上,一縷凌厲劍意陡然自他身上衝霄而起!
“停!停!停!”
瞧着這一幕,陸小鳳連喊了三個停字,他太熟悉這個場景了,自從他以靈犀一指夾住過葉孤城天外飛仙之事傳揚開後,江湖上每一名劍客幾乎見了他,都想刺他一劍!
只可惜,他已然喊晚了。
就在第一個停字時,那一柄長劍便已然出鞘,黑紅斑駁的劍光看似緩慢,然而卻猶如洞穿虛空一般,輕易便到了他的跟前。
劍光凝練至極,森寒劍氣,迎面而來,似乎要將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刺穿!
陸小鳳能感受到那柄劍中蘊含的威力,那種凌厲劍意,簡直要將蒼穹捅破一樣!
巨大的恐懼感從他心頭涌現,近乎將他淹沒,這種感覺,他平生只在一個劍客身上體會過。
沒來由的,對於他無往而不利的靈犀一指,他已然喪失了信心。
能不能夾住這柄劍,他不清楚。
對於真正的高手而言,沒有信心,便等於失敗,便等於死!
在決鬥之中,信心比武功更加重要!
但是他依舊擡起了手,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擡起的手,那是出於幾十年辛苦練功的本能反應!
兩根手指,平平無奇,絲毫看不出什麼威力。
然而在那似緩實急,迅如急電的劍光前,它不但跟上了速度,還將劍光夾住了!
凌厲劍氣自雙指之間迸發,饒是陸小鳳已然將這兩根手指練到輕易洞穿金鐵的地步,卻依舊是被那劍氣割的鮮血凌厲。
觸手之處,一半溫潤,一半冰涼,那柄劍極沉極沉,沉到尋常人連拿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一柄上乘的寶劍,亦是一柄難得的重劍!
這是陸小鳳心裡最後的念頭,因爲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靈犀一指擋不住這一劍!
人在絕望之下,往往不會有求生之念,反而會釋懷,陸小鳳心裡便是在苦笑,爲何要多管閒事走這麼一遭?
不過很快,他的想法變了。
因爲那柄劍停下了,停在了他胸前三寸處。
沒……沒死?!
陸小鳳瞪大了眸子,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輕劍客,他認識的劍客不算多,可每個都是江湖絕頂的劍客,這些人都告訴過他,劍客的劍一旦出鞘,便必然要飲血!
他不知道眼前的劍客爲何要停下,不過並不妨礙他笑。
陸小鳳鬆開手指,摸了摸鼻子,無奈的道:“我便知道,你們每一個人見到我,都要來上這麼一出。”
莫離也笑了。
他道:“靈犀一指,天下無雙,莫某算是見識了,果真是沒有任何一樣兵刃能突破你那兩根手指!”
“所以今日之後,我的麻煩會更多了。”
陸小鳳苦笑道:“葉孤城的天外飛仙被我接住過,如今劍魔的殺劍,亦被我接過,只怕日後這個場景,我還要經歷很多很多次!”
“陸小鳳本來就是一個喜歡麻煩的人,他走到哪裡便會給哪裡帶來麻煩,他難道還會怕麻煩嗎?”莫離反問道。
陸小鳳笑了起來,確實是如此,他從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不然的話,也不會來尋莫離了。
莫離也笑了,他喜歡陸小鳳,這是一個很適合交朋友的人,所以他的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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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笑的很是開心,然而另外兩個人,卻是害怕到瑟瑟發抖!
柳餘恨,蕭秋雨!
這兩個人只恨自己出門沒看黃曆,竟然招惹到了這麼一個煞星!
劍魔!劍魔莫離!竟然是他!
獨孤方死的不冤枉,哪怕是他們樓主霍休來,也未必有把握獲勝!
是了,是了,除了劍魔莫離外,江湖中哪裡還有這等年輕的劍客,擁有這般可怕的劍法?!
兩人心跳如鼓,恐懼充斥着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他們自然聽過劍魔的傳說,這絕對是這幾個月中,江湖中最轟動的世界!
衡山派劉正風金盆洗手大宴,劍魔莫離一劍之下,斬殺嵩山派五大太保在內的數十名精銳弟子,一戰成名!
有人說,這是江湖中年輕一代最厲害的劍客,更有人說,他的武功,已然堪稱是四大宗師下的第一人!
這個評價絕不過分。
如今江湖各門各派當中,除了少林武當,便是以五嶽劍派勢力最爲雄厚。
而嵩山派作爲五嶽劍派盟主,十三太保威名赫赫,其中任意一個,都是一流高手中的好手!
他們五人聯手,加上數十名嵩山派精銳弟子相助,只怕左冷禪這樣的大高手,也未必能勝。
左冷禪是何等人物?
絕對是四大宗師以下排的上號的絕世高手,不然的話,他豈敢和東方不敗爲敵?!
然而莫離一劍將這些人盡數斬殺,顯露出來的武功劍法,無疑是比左冷禪更高明,甚至是高明的多!
而最恐怖的是,這個人非但劍法高明,而且殺心極重,在他劍下,不但從來無一活口,更是連求一全屍都不可得,全都被一劍梟首!
一下子惹上這樣一位恐怖人物,你讓柳餘恨和蕭秋雨二人如何能不驚懼?如何能不顫抖?
“所以他們,也是青衣樓的人,難不成是陸大俠請來殺莫某的?”
笑畢,莫離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柳餘恨和蕭秋雨二人身上,輕聲問道。
噗通!噗通!
那二人聞聽莫離提及他們,雙膝一軟,竟然當即跪在了地上,哪裡還有方纔初見陸小鳳的氣場?
怕自然是怕的,人誰又不怕死?
陸小鳳笑道:“莫少俠這個玩笑開大了,便是真想要殺閣下,在下也不會請青衣樓,此事說起來,倒也只是一個誤會。”
想及方纔這三人殺氣騰騰的模樣,和眼下的下場,陸小鳳強忍心中笑意,道:“他們三個,只是覺得陸某在此等候的不是他們,而是莫少俠,覺得受了輕視,所以才憤而出手,不過眼下嗎……”
陸小鳳看向那二人,語氣玩味的道:“只怕他們卻是在心中後悔的很了。”
何止是後悔的很,簡直是腸子都快悔青了!
蕭秋雨激動的道:“莫少俠,這是一場誤會,是小的們瞎了狗眼,不識得你這尊真佛,求少俠看在咱們樓主的面上,就饒了小的們一命!”
“求莫少俠饒命!”
柳餘恨乾脆利落的一個響頭磕在了地上,隨後便不曾起身,一副任憑發落的模樣。
不求饒能如何,在那種劍法下,身法快如獨孤方,都是一劍了賬,更何況是他二人?
此刻,這二人簡直是將死去的獨孤方恨到了骨子裡,好端端的,幹嘛要招惹這煞星?
“青衣樓主霍休?”
莫離嘴角帶了一絲笑意,他道:“久聞青衣樓大名,一百零八樓分落大江南北,是當世最頂級的刺客組織,想不到,見面卻不如聞名了。”
兩位金牌殺手,自然能聽出莫離言語裡的輕視之意,不過兩人此刻心中非但不敢不滿,反而都是連連出言應和,絲毫沒有領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金牌殺手威勢。
“依陸大俠之見,我當如何?”莫離問道。
陸小鳳笑了一笑,道:“莫少俠劍法出神入化,這兩人不過是一時意氣,也未曾鑄下大錯,巧的是,在下與霍休還有幾分交情,便請少俠暫且饒過他二人一條性命。”
陸小鳳的朋友很多,三教九流,大江南北,而且每個人都以和陸小鳳交朋友引以爲傲。
因爲他很講義氣,所以他的朋友們對他也很講義氣。
“霍休應該慶幸,他有你這樣的朋友。”
莫離看向那兩人,道:“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莫某雖然不喜殺人,可是人欺負到我頭上來,總要付出幾分代價。”
“少俠儘管吩咐,只要不是讓咱們兄弟對付四大宗師,其他的事,我二人儘可爲少俠辦了!”柳餘恨拍着胸脯道。
殺手的可怕之處,從來不在於武功,而在於防不勝防。
一位金牌殺手在有準備的情況下,未必刺殺不了一位絕頂高手,點蒼劍派掌門便是前車之鑑。
所以柳餘恨和蕭秋雨兩人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只要不讓他們對付莫離和四大宗師,其他的,他們都有幾分希望。
“我又何必用你們二人出手?”
莫離淡淡一笑,對於兩位金牌殺手的承諾並不放在心上,他道:“我知你們一百零八青衣樓,非但是世上最頂尖的殺手組織,更是當世最強的情報組織,你們去告訴霍休,三月之內,替我尋到一株千年以上的靈藥下落,否則……”
莫離瞥了二人一眼,道:“否則,我便要去那座江湖聞名的天下第一樓,尋你們樓主喝一杯酒!”
說到酒字,莫離的語氣陡然加重,任誰都能聽明白這話語裡的威脅之意!
柳餘恨和蕭秋雨二人渾身上下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兩人慌忙道:“小人定然不辜負少俠所託,必然原話帶回,青衣樓定然能幫少俠尋到靈藥的下落!”
“且去吧。”
莫離揮了揮手。
那二人如聞天籟,當即連滾帶爬的朝着遠處而去,連地上的那具獨孤方的屍骸也顧不得管了。
瞧着那二人遠去的背影,陸小鳳搖頭一笑道:“我也該走了。”
“你要走?”
莫離眉頭微皺,不解的道:“莫非,你覺得莫某不配和你喝一杯酒,交個朋友嗎?”
“那是在下的榮幸,只是我若不走,只怕很快便要失去一位至交好友了。”
陸小鳳嘆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