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辦事處內,一個不速之客拜訪了林海。
“你說你姓匡?”林海眼中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
“是的!”年輕人目光毫不避讓,坦誠地說道,“或許您早知道我了,我叫匡文清,是餘將軍的副官。”
“聽說過,你老長官剛剛離開,你此時過來又爲何事?”林海饒有深意地看着眼前這個帶着眼鏡的文弱年輕人。
“我就是爲老長官的事情而來!”匡文清堅定說道,“我想請問林先生,您看重手下的能力,還是忠實可靠?”
“最好兩者皆備,”林海毫不猶豫回答,“如果只能選一個,我選後者!”
“很好!”匡文清狂熱地看着他,“那苗如龍必須死!”
“你爲何這麼說?”林海是真的吃驚了。
“因爲那樣,您才能獲得一名既有能力又忠誠的手下。”匡文清推下眼鏡,看了看茶几。
此時他的確有拿喬的資格,林海起身親自爲他泡上一杯常德野茶。
匡文清喝了一口,神情迷醉了一霎,立刻清醒過來,這纔開口解釋:“您可能不瞭解,雖說餘將軍小有武名,可他卻有着一個武人不應該有的致命弱點。”
“是什麼?”林海適時追問道。
“猶豫不決!”言畢,匡文清目光迷離,陷入了沉思狀態。
“當年常德之戰,在挫敗了日寇的第一階段攻擊後,將軍就應該下令退出戰場,保存實力以待反機,可他拘泥於遠程遙控的電令,猶豫不決,固守死地,直接導致第一階段成果盡喪,最後戰至兩百多人才不得不退出戰場。
去年在滇南,我勸他早下決定,和盧、龍兩位將軍共同起事,新朝肇始,也算大功,可他依然猶豫不決,甚至還主動回灣灣述職。
後來我們才知道,要不是有人相保,那時他就已經被斃了。
前些日子,兩派各有人聯繫將軍,我同樣勸他早日抉擇,無論北上還是去島,選擇總比不選擇好。
可將軍依然猶豫。
我理解老長官,他是絕不會轉變立場的,這是他爲人處世的信念。
可他也不敢回去認錯,雖然那邊有太多他的老長官,老同學,老戰友。
直到二夫人受辱,生計成了問題,人身安全都無法保證,他纔不得不下定決心,到您這來尋求幫助,其實他還是在猶豫。”
“謝謝你告知我這麼多關於將軍的事情,”林海靜靜聽完,等了會才說道,“可這一切與苗如龍的死有什麼關係?”
“您難道不希望將軍一直爲您效力?”匡文清淡淡笑了,“如果未來情勢變化,我相信將軍必定受不了這幫人的蠱惑,還是會回去,只要不牽連家人,哪怕自己坐牢他也會認下。”
“所以你讓我斷了餘將軍的退路,”林海也笑了,“可你是將軍十幾年的副官,爲何要這麼做,你不怕害了他?”
“不,我是在救他!”匡文清堅定地說道,“無論何時,只要他回去,那就是自找死路!過去的十幾年,我想哪怕將軍本人,其實也已看清了這幫人的心性,只是他猶存僥倖罷了。”
“我希望下半輩子的將軍,哪怕是死,也要是在戰場上,而不是在這幫人的陰謀算計下。”匡文清透過鏡片的目光是那麼狂熱,“所以必須斷了他的退路,那根本就是條死路!”
林海心中發寒,這個文弱書生般的副官,讓他想到了三國時的毒士賈詡。
“您爲何猶豫,難道一個忠誠而極具能力的指揮官,不是您所希望的?”見林海默然,匡文清死死盯着他,第一次露出不快神色。
“如果苗如龍死了,將軍的退路是斷了,可我的路又在何方?”林海板起臉問道。
“如果您連這件事都處理不好,那我還是勸將軍馬上回去認錯等死拉倒。”匡文清嘴角一絲淡淡的嘲諷。
“你說得好像有些道理。”林海笑眯眯看着他,“我多問下,如果將軍去棉蘭老的話,你會如何?”
“您這是招攬我嗎?”匡文清略帶戲謔道。
“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在棉蘭老,你被敵人包圍,我下令必須死守到底,你會抗令嗎?”心中一直對他勸說餘程萬保存實力的行爲有不同看法,林海很自然問出這個問題,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您給我老婆孩子的撫卹金足夠高的話,我想我會聽令的,至於什麼保衛族人之類的大話我就不多說了。”匡文清笑呵呵道。
“那好,歡迎你加入華英會民團,”林海起身和他握手,“過兩天和將軍一起走吧,你還是當他的副官。”
......
“他說的沒錯,苗如龍必須死!”張問天從港府辦完事回來後,聽了林海所說,也如此說道,“只是不能死在我們手上,至少表面上不能如此。現在,我們不能公開和任何一個區域性勢力敵對。”
“餘將軍會不會有什麼想法?我們會不會遭受報復?”林海擔心道。
“有人替他夫人報仇,他即使心中略微不滿也不會真的翻臉,況且退路已斷,我相信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該如何做。”張問天蹙眉道,“數字幫背後站着大人物,而我們因爲即將啓動的大批量移民,以及雷英東那邊的生意,未來無可避免地會成爲他們的眼中釘,現在能削弱他們在香江的影響力,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的。談到報復嘛,他們絕不敢公開進行的,至於私下的,我們只能小心些了。或許何老爵士那邊,您可以想想辦法,能溝通好是最好的。”
何東大兒子還在那邊做高官,倒的確是條不錯的溝通渠道,林海點點頭,準備明天下午茶會時,找機會向何東請教下。
“匡文清這個人可信嗎?我總有些懷疑,他背後是不是有什麼人指使。”林海有些捉摸不透那個書生外貌、毒辣手段的年輕人,就差直接說他是不是......雖然在天機中,這個人並沒有被記錄。
“可能還是懷才不遇再加上順水推舟吧,畢竟他才30出頭,卻要跟着長官養雞賣菜,現在更是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換任何一個有志向的年輕人都不會接受這樣的命運。”張問天沉思片刻,慢慢說道,“他們只是負責訓練民團,指揮權還是在您和李慕漳手裡,我們就聽其言,觀其行,相信日久見人心,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林海接受了這個說法,既然決定除去苗如龍且不能公開牽涉到自己身上,那麼就需要周密籌劃,無論作爲前提的知己知彼,還是執行方案和事後了結,馬三包和他領導的社團的作用就彰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