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載着滿臉淚水的安妮公主,向着未知的遠方駛去,最後變成一個黑點,近處的站臺上,徒留黯然神傷的佈雷德利默默垂首。
一片黑幕突兀出現,白色的“END”標誌不合時宜地跳出來,引發了觀衆們一片噓聲。
就在這時,銀幕忽然又亮了,安妮公主俏皮的笑臉佔據了整個屏幕,鏡頭緩緩後退,原來她正側着頭想要用嘴飲到噴泉,佈雷德利在一旁捧腹大笑。
鏡頭繼續慢慢退後,周圍的工作人員們逐個出現,他們或是笑看兩位主演的行爲,或是整理着各種設備,最後整片廣場都容納在銀幕上。
原來是拍攝花絮!
觀衆們恍然大悟,這似乎給了他們一些安慰,有人鼓起掌來,漸漸地,不大的戲院裡迴盪着巨大的掌聲。
燈光亮了。
照醒了還在夢中不肯醒來的觀衆,有人發出遺憾的嘆息,有人抹着眼角,也有人抱住自己身邊的愛人小聲低語,或是默默親吻。
奧黛麗快速地親了林海側臉,拉着他的手,“親愛的,陪我一起上去吧。”
“不了,艾達,現在是你的舞臺時間。”林海笑着搖搖頭。
奧黛麗故作委屈地皺起鼻子,在阿納姆市長的陪同下,走上舞臺。
戲院裡爆發出巨大的掌聲,人們一邊鼓掌一邊瘋狂地呼喊着安妮,安妮,然後是奧黛麗,奧黛麗。
好一會兒,大家才安靜下來,市長先簡單說了幾句話,先盛讚了一番電影,接着感謝了林海和奧黛麗對阿納姆市的貢獻,並宣佈兩人成爲阿納姆市永久榮譽市民,隨後當衆頒發了銀質勳章。
輪到奧黛麗講話了,她手捧裝着兩個勳章的木盒,目光掃過戲院,最後停留在微笑凝視自己的林海臉上,她的眼睛模糊了。
“謝謝阿納姆給了我這麼大的榮譽,我爲能夠在外公家鄉舉行這場首映禮而感到萬分榮幸,我在這裡度過了少女時代,那也是我們所有人最艱難的歲月......”
戲院裡無比安靜,每個人都被她低沉的話語帶回到那段黑暗苦難的日子裡......
“無論黑暗多麼漫長,總有陽光會撕碎它,把我們重新帶回人間!”奧黛麗嗓音變得高昂,“再次感謝阿納姆的人們,感謝我的外公,外婆,我的母親,還有......羅斯頓。”
“最後,我要感謝我的丈夫,林海!是您,如陽光般驅散了長期籠罩我心靈的黑色迷霧,給我全新的生命,帶我走進人生的花園!謝謝,我愛您!”
人們歡呼着鼓掌,林海左右和後邊的觀衆們,齊齊朝他伸出手來。
“感謝你小夥子,你太棒了!”
“你拯救了一位美麗的天使!”
“阿納姆的女婿,我們永遠歡迎你!”
林海和他們一一握手,不停微笑致謝,直到奧黛麗回來,大家才知趣地散去。
他們和市長,戲院經理,以及特意從巴黎趕來的太平洋院線歐洲負責人聊了一會,他們幾人會同公司,這幾天做了很大的努力,把無數申請到阿納姆現場採訪的媒體婉拒門外。
今天,《羅馬假日》在全球二十多個大城市陸續上映,阿納姆這裡其實是規模最小的一場,卻也是最引人關注的一場。
在倫敦,格里高利-派克和格蕾絲會參加首映,好萊塢的首映交給派拉蒙去組織。
全場觀衆依依不捨散去後,林海和奧黛麗才最後離開戲院。
昏黃的路燈和皎潔的月色交織着撒滿人間,林海回首看了眼戲院牆上張貼的巨大黑白電影海報,格里高利-派克抱着奧黛麗的照片放在角上,在正中間的是她騎着小摩托、露出驚喜神色的大幅照片。
未來這一幕會被染色修復,會成爲經典廣告鏡頭出現在無數臺電視上,會讓全世界人們有了重新觀看這部電影的衝動。
在林海的堅持下,電影還是採用了黑白膠片拍攝。
時間永將流逝,彩色也會褪去,而黑白纔是世界最本真的顏色。
奧黛麗小鳥依人地靠在林海身上,被他摟着慢慢往別墅走。
街道上偶爾還有看完電影的觀衆,三三兩兩聚集在路燈下激烈地討論着什麼,見到兩人過來,他們隨意地招招手,就繼續討論。
“看來,他們真是把我們當做鄰居看待了。”林海笑道。
“我喜歡這種感覺,我不喜歡一出門就被人圍觀,還被閃光燈不停地照耀。”奧黛麗呢喃道。
“嗯,以後我們很有可能會長期居住在我的那個島上,你會覺得無聊嗎?”
“纔不會呢,到時候,我要試着騎你的那條鯊魚,叫小老虎是吧?”
“好的,它會喜歡你的。”
在別墅外面的樹蔭下,奧黛麗停下腳步,仰頭癡癡看着林海,“林,謝謝你爲我做了這麼多。”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不需要這麼客氣的。”林海低頭溫柔道。
“不,我必須要感謝,這一切,對我太重要了。”奧黛麗眼睛發亮,“你知道嗎,自從戰爭爆發那年羅斯頓來看過我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他,哪怕一封信都沒有收到過,雖然我從不說出口,可我心裡,一直很難受,直到今天上午......”
她彎腰脫下高跟鞋,拎在手裡,赤足在草坪上輕盈地跳躍,酥軟的春風中,傳來她咯咯的笑聲。
林海就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靜靜地觀賞着這月夜下精靈般的舞者。
良久。
奧黛麗回到他身邊,靠在他胸膛上,仰望銀月,微微喘息道:
“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裡,每天只能吃到不多的鬱金香球莖片,但我仍然在每個月夜,在這裡舞蹈。
那時我還沒有受過專業的芭蕾訓練,只是跳着當地的傳統舞蹈,我跳啊跳啊,忘記了飢餓,忘記了死亡的威脅,一切都在舞蹈中變得無比美好。
媽媽,外公外婆,他們就站在窗口看着我,臉上帶着笑。
我對着月亮說,未來一定要帶着我最愛也最愛我的男人回來,在這裡,在同樣的月亮下,讓他看我跳舞。”
林海輕柔地撫摩她的頭髮,眼中的世界如水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