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緩緩降落在邁阿密機場,早已等候着的地勤人員衝過來,圍着飛機加油、檢修,林海握着奧黛麗的手,關切地看着她:“好些沒有。”
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沒事的,可能我不適合坐着飛機長途旅行吧。”
“是飛機的緣故。”林海搖頭,“飛機內部空間太小,噪音太大,這的確考驗乘客的忍受力。”
“嗨,我的朋友,難道這麼豪華的專機還不能讓你滿意?”理查德鬆開安全帶過來,一臉受傷的模樣。
這是一架由退役C97改裝成的專機,屬於梅隆家族,說實話,在1951年擁有價值超過150萬美金的私人飛機,在歐美也不多見。
飛機內部改造出6個座位,一個帶着酒櫃的小吧檯,還有兩個服務人員座位,加上兩名機組人員,一共可以乘坐10人,滿油情況下可以續航5000公里,完全可以從亞特蘭大直飛古巴,不過爲了安全起見,在離開美國境內時,他們還是選擇在邁阿密做一次停靠。
“畢竟是運輸機,底子上的缺陷無法改造,噪音大,內部密封度不好,各種氣味混雜。”林海搖搖頭,“或許該問下波音,什麼時候能推出他們的第一代真正的遠程客機。”
“我一直有關注,他們短期內還無法推進四發項目。”理查德搖搖頭。
波音公司是由第一花旗財團掌控的,幕後則是洛克菲勒財團,雖然與梅隆財團在石油市場上摩擦不斷,但有競爭有合作纔是美國大財團的作風,他們私下關係默契到讓林海咂舌的地步。
理查德從洛克菲勒財團那邊打聽到,因爲朝戰爆發,南越又初露混亂端倪,美國後花園的南美,最近也隱隱有些不穩,包括波音在內的美國大工業集團,現在全力投入配合美國軍隊的大生產之中,暫時放下了一系列民用產業開發計劃。
而本來準備在55年出廠的707四發遠程客機,就至少往後挪了3年。
“林,四發飛機我們只能等幾年了,你這個安全帶倒是真的不錯,至少我坐在上面,安全感增加不少。”約克拍拍身上緊縛着的安全帶,從空姐手裡接過一杯咖啡。
林海吩咐空姐送來酸奶和蘋果,削皮切塊,用酸奶攪拌後,遞給奧黛麗,“吃點東西,對暈機有點用。”
奧黛麗接過,拿着叉子小口吃起,林海毫不在意兩個男人詫異的目光,大大咧咧說道:“福特的人已經到了亞特蘭大,波音和道格拉斯的人什麼時候能過來呢?”
理查德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會,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做事大氣,一句話就解決問題,波音和道格拉斯又不是梅隆參股的,我哪裡能夠影響他們。”
“林,我覺得只要福特證明了安全帶的有效性,其他廠家也會迅速跟風的,別忘了,在美國,人命纔是最值錢的。”約克指了指膝蓋上的報紙,若有所指道。
他指的是朝戰,因爲在北韓山區一次曠日持久的攻堅戰役,聯合國軍死傷慘重,美國國內報紙已經把麥克阿瑟打落神壇,大肆痛罵他爲冷酷無情的劊子手,國會議員們也在串聯遊說,摩拳擦掌地準備扳倒他。
老麥的位置即將不保,李奇微將軍的新時代就要來到。
林海微微感慨,又微微興奮,在範布倫家族和老兵基金會的合力推動下,太平洋集團聖誕節期間就與李奇微搭上了線,邀請他成爲基金會理事,彼時他剛從關塔那摩回到老家門羅堡,正在等待五角大樓的最新指令。
這次前往古巴,李奇微還給了林海關塔那摩指揮官的私人電話號碼,囑咐他遇到急事可以向美軍求助。
“對了,林,你真的要買下福克斯的院線?”理查德微笑着瞥了眼奧黛麗,她臉色已經好多了,胃口大開,吃完酸奶蘋果,現在吃起一小塊煎牛排。
“是啊,亞特蘭大福克斯劇院是我們的福地,按照華人的傳統,這個劇院我必須買下,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林海寵溺地看着奧黛麗,她回以一個略帶羞澀的甜蜜微笑。
“華特告訴我,買一間還不如整體收購,我就同意咯。”
“亞特蘭大真愛永存!你們創造了一個新的傳說,據說已經有十幾對新婚夫婦把婚禮現場預定在那間劇院了。”理查德哈哈大笑,臉上的羨慕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或許是看不慣林海兩人的柔情蜜意,接着他故意添堵道,“不過,你不擔心派拉蒙法案?”
1948年5月,美國最高法院對聯邦政府起訴好萊塢各大製片廠壟斷經營的案子做出最終判決,判定大製品廠垂直經營爲非常,要求製片公司放棄電影發行和院線放映的業務,因爲這其中還夾雜着獨立製片人行會對派拉蒙底特律院線的起訴,所以這條判例被稱爲派拉蒙法案。
美國是案例法系,一旦形成判決先例,以後所有的判決都會自動參照這條判決,因此,這個判決也就成爲一直高懸在好萊塢八大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未來的近四十年裡造成了八大業務的全面萎縮,以及獨立製片廠的大規模興盛,事實上它促進了好萊塢的興旺發展,奠定了好萊塢制霸全球的法律根基。
然而,資本家肯定不喜歡這樣的制約,未來他們會想出各種方法繞過派拉蒙法案,而林海和太平洋,已經在着手做這樣的事。
“不是有約克嘛,我們可以迂迴達到目標。”林海指指約克笑道。
約克放下咖啡杯,並沒有正面回答,“或許,幾十年後,那間劇院和你們的故事,會成爲亞特蘭大新的景點。”
在香江生活過多年,約克很理解華人的特殊情感需求,爲了表示太古對盟友的支持,太平洋集團對福克斯院線的收購中,太古加入進來,甚至成爲出頭露面的主要投資者。
控制這家新院線的公司,除了太古,還有香江一家新成立幾天的機構,財務資料顯示,它的大股東是陸運濤。
香江不受派拉蒙法案管轄,陸運濤成立公司控股院線,香江當局毫無疑義。
在新院系的股東權益書上,太古承諾,在條件合適時,會按照市價將股份出售給第二股東,最多保留5%,這項約定的時限是40年,也就是說,最遲在1991年之前,太古必然要卸下福克斯院線大股東地位,從而把它完好無損地交還到太平洋手中。
半個小時後,飛機再次啓航,林海握緊奧黛麗的手,她微笑着示意自己好多了。
這次去古巴,名義上是陪約克考察甘蔗園,實際上,理查德和林海各有自己的打算,理查德最主要的還是要去家族的鍊鋼廠看看,順便再考慮下林海提出的轉賣建議。
而林海,他就想陪着奧黛麗好好度個假,順便去看看兩位作家,再找機會見下革命偉人,然後帶上一卡車的雪茄回來,要知道古巴革命後,這種貨品對於美國人來說就是奢侈品了。
藤井櫻藉口好萊塢事務繁忙,乖巧地回了洛杉磯,不過臨走前一晚雨疏風驟,導致次日差點邁不動步,還是林海把她扶上飛機的。
幸虧奧黛麗臉皮薄,當晚並沒有跟着林海回去酒店,而是在他護送下,回到了劇團包下的一間小酒店,林海當着她的面,向魯洛導演請了5天假。
魯洛能怎麼辦?
福克斯劇院已經答應給劇團5天時間休息,然後再繼續上演《琪琪》,甚至這5天的休息,劇院還出了費用。
甚至因爲這件美好的事情廣爲傳揚,劇團在亞特蘭大還出了名,當晚就有無數市民過來旅館,請求合影和簽名,要不是林海出面,通過理查德聯繫了當地警方,演員們甚至連覺都睡不好。
魯洛知道背後的金主肯定就是眼前這位,與半年前在洛杉磯時相比,這位年輕的華人已經不能同日而語。無論是福克斯的幕後老闆,還是魯洛的那位百老匯大亨老闆,都已經不能和他相提並論,連梅隆家族和倫敦的施懷雅家族都出來爲他站臺
從邁阿密到古巴首都哈瓦那,直線距離不過370公里,C97以低速穿越佛羅里達半島和狹窄的加勒比水道,不過花了半個小時,就來到哈瓦那上空。
此時的古巴,同美國的關係蜜裡放糖,如膠似漆,兩國可以直航,旅客落地籤。
自從1898年美西戰爭,美國擊敗西班牙成爲古巴的“解放者”之後,古巴就變成了美國的自留地,古巴的歷屆政府背後都有美國的支持,古巴的經濟特別是作爲支柱的種植園經濟,更是操控到美國背景的大財團手中。
在過去的60年裡,聯合果品(UFC)帶着綠帽子的武裝人員,活躍在南美從巴塔哥尼亞高原到哥斯達黎加密林的廣袤土地上,爲公司開荒拓土,清除原住民,消滅地方商業競爭者,甚至發動暗殺和政變,清除行政上的桎梏和反抗。
1951年,UFC擁有680萬英畝種植園,資本金擴增至7.29億美金,擁有員工13000名,武裝人員2000人,自有鐵路1890英里,自建港口19個,控制了南美93%的香蕉產量,約佔世界香蕉產量的37%。
這個臭名昭著的公司就是一個寄生在南美的怪胎,催生他的正是美國南方失去奴隸制後的大種植業主和農場主財團。
而南美的石油煤礦等礦產,也被美歐瓜分殆盡,BP,殼牌,洛克菲勒,力拓,必和必拓等等超級企業已經佔據了絕大多數資源,這背後,少不了洛克菲勒、摩根、花旗、第一波士頓等財團的陰影。
在古巴更是如此,美資企業佔據絕對優勢,就連近十年來收縮了對外擴張步伐的梅隆家族,也在古巴擁有兩間製糖廠,一個私人小港和一間鋼鐵廠。
否則約克也不會主動邀請梅隆家前來一起考察甘蔗園,他打的主意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是瞭解未來幾年內會有鉅變,林海也會毫不猶豫加入到這個瓜分利益的狂歡中去。
專機在哈瓦那西南20公里處的何塞-馬蒂機場降落,這位古巴獨立運動偉大領袖的塑像向他們招手致意。
美國人在古巴就是上等公民,何況是從私人專機上下來的美國人。
他們一行人,包括松本和其他兩人的保鏢,根本沒有走機場的海關,當他們走下舷板時,古巴海關的人已經滿臉微笑等候在那裡。
沒有檢查行李,沒有檢查武器,連護照都沒有和持有人進行比對,三個海關人員飛快地敲下鋼印,然後拿着理查德塞給他們的100美金,點頭哈腰着倒退回破舊的皮卡上,揚長而去。
“這就,好了?”奧黛麗傻傻地看着皮卡帶起的煙塵。
“好了!”理查德呵呵一笑,“不要小看他們,至少也是本地權貴家的子女或者直系親屬,迎接美國私人飛機的重任,不經過一番搶奪,是不會輕易落到他們身上的。”
走出機場人數稀少的貴賓通道,悶熱潮溼的氣息,伴隨着小販們嘈雜的叫賣聲撲面而來。
“朋友們,熱情、混亂而又旖旎的古巴歡迎你!”理查德笑着張開雙手,他的前方,五輛吉普一字排開,每輛上面坐着一名古巴司機,人羣被這些汽車所震懾,自動在遠處圍觀。
“噢,CJ-3A,去年剛剛上市的,我倫敦的莊園裡也有一輛。”約克興奮地叫起來,理查德終於找到一個發燒級的車友,兩人熱烈討論着MA和MB的區別,爲MA的存世量而爭論不休。
“別管他們,我們上車吧。”林海拉着奧黛麗的手走到第三輛車邊,輕輕把她送上高高的車廂,然後輕鬆上去,松本按着肋差坐到副駕上。
理查德終於想到該走了,他坐上第二輛車,約克坐上第四輛,行禮則放在第一和第五輛車上,車隊緩緩駛離機場,沿着顛簸的土路朝遠處龐大的哈瓦那城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