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官司背景極其複雜,在古巴擁有強大人脈的理查德在接到傳單後,只打了3個電話,等了半個多小時,就基本上摸清了大致的來龍去脈。
在林海等人離開醫院後不到十分鐘,就有神秘來客找到了托馬斯,他們交談了一會,托馬斯就去辦理了出院手續,用輪椅推着露西亞離開,被一輛僞造牌照的汽車接走,然後不知下落。
差不多在他們離開醫院後的半個小時,老哈瓦那區上訴法院就收到了署名爲托馬斯的起訴狀,上面控訴了林海及其保鏢對露西亞造成的身體和心靈創傷,要求判處這些人有罪並承擔鉅額賠償。
令人詫異的是,隨着上訴狀一起送抵法院的還有當事警察的案情認定書,基本上同意了托馬斯的說法,在第9街路口發生的槍擊傷人案,責任全部在林海這一方。
理查德正是因爲警察的異常表現,才敏銳地判斷出來,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很快他打聽出來了一些信息,當時趕赴現場的警察頭腦以及另外2名警察,都擁有人民黨背景。
而遞交起訴狀的原告律師,正是名動古巴的前學生領袖、現大律師菲德爾先生,他剛剛獲得哈瓦那大學法學博士學位不到半年,而在此之前的1948年,他因爲參與哥倫比亞大學學生暴動而遭到通緝,不得不逃回古巴。
同樣的,大律師先生早在三年前就加入人民黨,此時更是人民黨黨魁之下的第一人,可謂風頭無雙。
“你看看,事情果然按照我們的猜測在進行。”傭人送來當天的晚報,理查德根本沒有翻看,直接指着頭版冷笑起來。
林海有和小提諾李奧以及胡安學過一個階段的西班牙語,雖然口語還勉強能應付,但是讀報就很艱難了,令人意外的是,奧黛麗卻能夠流利地讀寫西班牙語,她爲林海慢慢翻譯起來:
“這是一出悲劇,年幼的古巴貧民兒童父母雙亡,爲了生計不得不走上偷竊之路。
來自美國的億萬富翁們,居住在靠近哈瓦那灣的大莊園裡,帶着女人和成羣的保鏢,悠閒地漫步在我們這座古老而美麗的城市中。
這兩者會有什麼聯繫嗎?
照理不應該會有聯繫,一個高高在天堂,一個低落在地獄。
然而,他們發生了聯繫,女孩去偷竊了億萬富翁的錢包。
看似這一切不能怪罪億萬富翁,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
女孩的父母是在一家美資鍊鋼廠裡因爲安全事故而雙雙身亡的,這家鍊鋼廠的主人,正是這幾個億萬富翁之中的一個。
那麼,當偷盜發生後,我們的億萬富翁做了什麼?
他的保鏢們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將罪惡的子彈射向女孩,9歲,父母雙亡,毫無生活來源的女孩。
這是對貧苦、無助、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古巴人民最好的回答!
他們有可以說話的子彈!
他們也只會用子彈來說話!
我想對此時正享受着安逸奢靡生活的美國來的億萬富翁說,這片哀傷低泣的土地,古巴,不再是你們肆無忌憚的樂土,這是隻屬於所有古巴人的家園!
古巴,是古巴人的古巴!
請你們收拾行李,儘快遊過佛羅里達海峽,回到你們那個日趨墮落的罪惡國度去吧!
古巴萬歲!
古巴人民萬歲!”
奧黛麗充滿感情色彩的朗讀,讓整個大客廳安靜下來,在這一刻,她似乎化身正義使者,朝着邪惡發出最響亮的宣言,最無情的抨擊。
“大律師的文采就是不凡!”理查德鼓掌,約克也哈哈大笑,林海看着沉浸在某種複雜情緒中的奧黛麗,苦笑不語。
天然的對立,這是屁股問題,對方已經發出了檄文,看上去已經沒有了調和的餘地。
他還是想做下努力:“理查德,可以設法聯繫到大律師先生嗎?我們可以和對方私下和解。”
“沒用的。”理查德搖頭,“我已經讓哈瓦那市長出面,邀請他來莊園好好談談,你知道他的回答嗎?”
“資本家可以收買窮苦的工人,農民,但絕不可能收買一個真正的愛國者!”他的語氣和表情,就似一個即將殉道的虔信徒,與這所莊園,這桌美食,完全不搭調,有着誇張的詭異的滑稽感。
然而,大家都笑不出來。
“那就這樣吧,我們出庭。”林海扶着奧黛麗離開客廳,他必須儘快讓她恢復正常,自憐自艾可是最容易得抑鬱症的,而她敏感脆弱的特性,曲折悲傷的經歷,讓林海特別注意保護好她的情緒。
第二天,輿論風雨招搖,然而林海等人都已不去在意,他陪着奧黛麗在莊園的河岸邊安坐垂釣,總算讓她恢復了一些笑容。
第三天上午9點,林海、奧黛麗、理查德、約克,松本在內的四名保鏢,以及由古巴當地律師和美國律師組成的7人律師團,在無數古巴人滿是惡意的目光和肆意的大聲詛咒聲中,緩緩走進位於第6街的老哈瓦那上訴法院。
開庭前,林海被法官叫進單獨的小房間裡,“林先生,作爲法官,我需要履行法律賦予我的職責,最後一次確認,你願意同原告方和解嗎?”
“我願意。”林海苦笑點頭。
“那麼,菲德爾先生,你願意嗎?”
“不,絕不,我們絕不妥協!”略顯粗糙的嗓音,決然,冰冷,如刀劍般殺氣凜然。
林海正視着他,年輕的臉上已經長着那一把未來會成爲標誌的大鬍子,目光正如他的聲音,凌厲,無情,看似看着林海,卻根本沒有聚焦,彷彿在他眼前的不過是隨便就能跨過的某塊石頭,根本不值得多放心思在上面。
“那就開始吧。”林海朝法官微笑致意,然後轉身離開,從此不再正眼瞧這個所謂的大律師一眼。
就憑他未來對華人和華夏的態度,這個人雖然傳奇,但也不值得自己尊敬,如果不是不想煽動太多時空風暴,林海還真想做點什麼有趣的事,來好好給這個老花棍子個深刻的教訓。
既然你想借此成名,藉此獲取你的政治利益,哪怕利用和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女孩都在所不惜,那我們就好好戰鬥一把吧。
無窮的豪氣燃燒在他心中,挺着胸膛走進法庭,走上被告席。
在這一刻,奧黛麗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靈震顫,他就如閃亮着天主光芒的大天使般令人信服,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