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殘酷訓練（三）
暴雨。
雨點亂石般打在MDK每個隊員的臉上。
但每個人的胸膛都挺得筆直，表情依舊堅定，目光直視前方。
前方是部隊空曠的駐地，依舊雨霧迷濛。
這已是軍訓的第二週，每個人的軍訓情況都得到了很大改觀。
李天華也淋在暴雨中，軍裝已溼透，他滿意的注視着大家，雖然滿意，但表情依舊與平常一般嚴肅，張武林已給他交代過，對這一行年輕人，一定要進行最嚴格的訓練，同時也允許他們自由活動。
“鋼鐵一樣的意志是在狂風暴雨中磨練出來的，而不是靠嘴巴就可以做到的，無論你們以後要做什麼，做的是什麼，意志永遠是勝利的基礎。”
這句話此刻迴盪在MDK的每個人腦海中，每個人都在堅持。
雨越來越大，大得連人的眼睛都睜不開，雨水順着背脊流下，侵透到全身各處，4S也漸漸覺得全身開始發冷起來。
雖然在監獄裡他也吃了不少苦，但像這樣的軍訓連他的自認爲是國防素質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但他還是一動不動。
鐵的紀律就是永遠服從命令。
4S悄悄用視線餘光瞧了瞧站在自己身旁的沙曼，沙曼的表情雖然還很堅毅，但隱隱中已有些蒼白難受之色。
4S心裡動了動，他有些着急。
他並不是爲沙曼的難受着急，而是如果沙曼堅持不下去，那麼大家又要再站幾個小時。
這些天來，4S已經把教官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完成不了訓練任務，其他人就全部跟着遭殃。
隊伍的另一頭，站得筆直的林一也悄悄瞧了瞧卓雲。
卓雲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挺得住，雨越大她的胸膛就挺得更直，眼神更是越來越有神。
雨已讓她的頭髮貼在了臉上，臉色有些蒼白，很明顯也在忍受三月雨水的冰冷。
但卓雲似乎有感應一般，也悄悄瞧了瞧林一，然後露出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微笑。
林一也悄悄笑了。
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意思，雖然在堅持，但笑一笑，那無疑鼓勵着對方自己還能堅持。有時候，相知無須過多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便足以說明一切。
此時，林燕楠與李莉的情況比沙曼更差，但一瞧見許小年與白華，這兩人硬是咬牙堅持着。
許久，李天華忽然道：“立正——！”
衆人精神一震，立即挺胸。
“解散！”
一聽到這個命令，衆人又全都癱了。
“媽呀，要死了！”餘溪吐了口氣。
話音剛落，李莉等人的驚呼聲響成一片。
餘溪扭頭一看：沙曼已暈倒在泥濘中。
李天華趕緊走上前，抱起沙曼就向醫務中心跑去。
……
深夜，雨聲漸小。
“羅醫生，她怎樣了？”所有人都站在醫療室裡眼巴巴的看着年輕的女醫生。
羅醫生安慰的看着衆人，道：“沒事，她只是體質太弱，一時還不能適應高強度的訓練。”
此時，沙曼躺在病牀上已醒來。
衆人立即圍了上去。
“沙曼姐姐，好點了嗎？”李莉問道。
“沙曼……”
“堅持得住嗎？”林一關切的問道。
沙曼虛弱的點點頭，感激的看着衆人。
他們這個團隊畢竟不同於其他的CS戰隊，因爲至少他們目前面對的並非敵人，而是自己，要挺過去，就得堅持下去，戰勝自己。
處於這種境地，需要的就是鼓勵與安慰。
更何況，她已承受得太多，與付力一起的時候，她得到的關懷太少，也許正是像她這樣得到關懷太少的人，一旦得到別人的關懷，就更容易感動。
病房裡噓寒問暖聲不斷，而李天華卻淡淡道：“沒事就行了，明天早上繼續。”
說完他又徑直轉身走出門去，消失在雨霧中。
衆人立即不滿的看着他。
“媽的，怎麼這麼沒人情味呀？”4S罵道。
“就是，這傢伙簡直不是人，這麼喜歡折磨我們？”餘溪跟着附和道。
衆人也七嘴八舌的議論着，李教官的訓練確實太嚴厲了。
羅醫生微笑着看着這羣年輕人，嘆道：“他對你們的訓練算是最輕的了。”
4S跳了起來，道：“什麼？還輕？都快弄出人命來了。”
“就是！”餘溪也道。
羅醫生微笑着，並沒有答話。
沙曼躺在牀頭，虛弱道：“沒事，大家別擔心，我能堅持的。”
卓雲看着沙曼點點頭，眼睛裡閃爍着信任與鼓勵的光芒。
……
夜空低沉，冷雨淅瀝。
林一跟在李天華身後，來到了醫療中心的低樓屋檐下。
“李教官！”
李天華轉身，看了看林一。
林一走上前，道：“李教官，我想與你商量一件事。”
李天華立即道：“如果你是想說關於沙曼的事，那就不要說了。”
林一愣了愣。
他原本就是來爲沙曼求情的，沒想到了李天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來意。
李天華忽然道：“是不是覺得我平時對你們的訓練太嚴厲了些？”
林一緩慢的點了點頭，苦笑道：“老實說，是有點。”
李天華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林一，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林一點點頭，李天華平日裡並不多話，這時突然要給他講故事，這裡面必有深意。
李天華轉過身，面對着漫天的雨霧，神思彷彿飄到了那天際的盡頭。
“那年是越南戰爭，我接到上級命令，帶領着我們這個偵察連突圍，把偵察情報帶回指揮部，我們突圍的區域是美國與越南的交戰區域。”
林一靜靜的看着李天華。
“當時我們突圍的時候條件非常艱苦，是在叢林地區，在遭遇越南軍隊的叢林戰與美國軍隊的飛機轟炸後，從區域中心突圍到邊緣地帶我們一個連就只剩下幾個人了，而且每個人都負了重傷。”
林一靜靜的聽着，他知道李天華的話語雖然極爲簡短，但他已經可以想象真實戰爭的可怕與血腥了，那比虛擬的CS恐怖成千上萬倍。
李天華繼續道：“當時我與幾個戰友一起突圍，在經過一片叢林的時候，幾個戰友都被越南士兵埋下的釘板刮傷了大腿，於是我們的速度就放慢了下來；如果當時負傷的人是我，那麼速度就不會慢下來，你知道爲什麼嗎？”
林一想了想，道：“是不是因爲你的體質與毅力可以堅持，比他們要好。”
李天華讚賞的看着林一，道：“是的，所以那場突圍就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安全到達了我們中國軍隊的大後方，但戰友們卻都光榮犧牲了，事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戰友們能與我有一樣的體能與毅力，他們同樣可以生還。”
林一道：“難道你扔下他們不管了嗎？”
李天華正色道：“如果我顧及他們，那情報怎麼可能順利送回？”
“這……”林一道。
李天華道：“是的，他們本不會犧牲的，如果他們平時訓練更加嚴格刻苦，那又怎麼會犧牲？”
林一深吸一口氣，道：“李教官，你的意思我已經懂了？”
李天華道：“你懂了？”
林一點頭道：“恩，戰場上要團結，但是如果有一個人因爲能力不好而拖累大家，可能就會導致所有人犧牲去，所有的任務都無法完成，所以，最好的避免的辦法就是更加刻苦的訓練，訓練得越刻苦，生存的希望就越大。”
李天華點點頭，道：“我這些天夜裡都注意你們玩的那個CS，那其實就是小型戰爭，你作爲隊長，你必須對隊伍的勝利負責，而我作爲你們的教官，就必須對你們的生死負責。”
林一點點頭，李天華平時這麼刻苦的訓練他們就如同天底下所有父母對自己兒女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表達方式，父母對兒女更多的是縱容與溺愛，教官卻是嚴格與苦練，但目的都是相同的，都希望他們能更好更快更健康的成長，比同齡人更強。
林一的目光裡流出一絲敬佩來。
誰能懂得軍人的愛呢？軍人的愛豈非正如大山一樣深沉，不能讓人輕易理解，卻叫人萬分敬重。
李天華嚴肅的面色永恆不變：“明天大家要熟悉槍械，你早點休息，記住，下次不要再給我提這種有事商量的問題了。”
說完，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林一仍然愣在那裡，注視着飄舞的雨點，那冰雨的背後也許就是豔陽，正如教官那嚴肅的面孔背後也一定是張慈祥的笑臉一樣。
他正出神想着，卓雲已悄悄來到他身後。
“你是不是剛剛向教官去求情了？”卓雲瞭解林一的脾氣。
林一愣愣的注視着天際，頭也不回的喃喃笑道：“恩，李教官還說，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