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的柏油馬路旁,一堆歐石楠開得正豔。此花不愧是諾威國公司的國花,不但沒被初冬的冷酷所擊倒,相反還與凜冽的北風爭奇鬥豔。掛滿粉紅花朵的枝條滿是尖刺,不斷散發着蓬勃的生命力。
一根深紅色、只有手指粗的棍子,從歐石楠紮根的土壤中探出,順着楊小海的影子直直刺進胸膛,繼而斜扎向天。在那深紅色的盡頭,掛着一滴紫紅色、幾近凝固的血液—那是楊小海的心血。
功夫不負有心人,天道酬勤。阿呆隱忍等待半月,終有斬獲。再見到楊小海,阿呆立時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甚至還用秘法將心臟停掉。這樣做的後果很嚴重,若時間稍久,他很可能就此掛掉。
雖是化成人型的修真者,他終究還沒超脫肉體的桎梏。只憑耳朵,聽到目標向自己緩緩走來,阿呆及小幅度又迅捷的活動下頜,迫使口內生出更多唾液,以此來滋潤捲曲、乾燥的舌頭。
時間不長,這次目標總算沒遲疑,而是直直走來。於是,在目標進入攻擊範圍的三步後,阿呆張嘴,用盡全力將舌頭彈了出去。簡單的動作,也不知重複了多少億次。變成人身以前,吐舌是他賴以爲生的手段,現在則成了刺殺的天賦。
他敢說,這次彈舌是他生平最快、力道最大的一次。結果當然不出所料。當舌尖嚐到溫熱、微鹹的滋味時,他知道,自己終是得了手。
這下好了,雖不知老祖會頒下什麼賞賜,但肯定不差。說不定就是什麼威力巨大的法寶,要是增進修爲的丹藥就更好了。不管是什麼,增進實力是必然的了。這樣,在不久後的時空之門開啓時,自己也能多些把握。
盤算不少,其實也就一眨眼的工夫。阿呆想將灌注靈力的舌頭抽離,就此功成身退。透體而出的舌尖隨着動作輕顫,那滴粘稠的血液在晃動,卻沒滴落。心臟被刺穿、血液停止流動的楊小海,竟然眼球轉動,瞄向了歐石楠花的根部。
楊小海睥睨着,不屑的撇了一眼。阿呆立馬就慌了。那眼神,絕不是要死的人能擁有的。
楊小海右手一探,一把將舌頭抓住,接着挽了個花,將深紅色的舌頭纏在了胳膊上。左手再一抄,兩隻大手把舌頭抓的牢牢的!“嘩啦啦……”,鮮花泥土紛飛,一頭五米長的怪物生生被他從土裡拽了出來,打着橫飛過頂,而後重重摔在硬實的柏油馬路上。
阿呆被磕的眼冒金星。倒不是它太過脆弱,實因舌頭被抻,整個腦袋瓜子都在嗡嗡作響。阿呆雖沒什麼戰鬥經驗,但好歹也是活久了的怪物。
它手腳並用,幾乎是背部沾地的一瞬間便翻了過來。只是,晚了。一聲嘶吼,伴着無數道明亮、致命的寒芒,一併斬向了他。楊小海破口大罵:“恐龍?艾西吧!管你是啥玩意兒,敢弄我,死!”阿呆聽得“嗷”一聲怪叫,登時暗暗叫苦。
五米長的大壁虎,其外形確實和遠古生物相像。即便是從中斷成了兩截,鮮血內臟灑落一地,仍舊像極了白堊紀的恐龍。揮舞着左四右五、九條手臂的楊小海站在滿地血污中,依舊憤憤難平。心口那碗大的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初。
楊小海心臟碎裂,卻死不了。只是被動激活“染化”,繼而對偷襲者發起了反擊。電光石火間,楊小海沒想到偷襲者這麼弱,竟然一擊便倒在了血泊中。看着鮮紅的狼藉,聞着刺鼻的血腥,楊小海沒將怒氣發泄完便愣了。
他撓撓腦袋,搖了搖頭:“這次變身,虧了。”輕輕嘶吼一聲,楊小海轉身向“中心大樓”走去。沒辦法,一會兒就會全身乏力軟成麪條。追究恐龍出現原委的事,還有給黑瞳找酒喝的事都必須緩緩了。
老宅男剛進大樓,斷成兩截的恐龍就有了變化。一半成了尾巴,另一半則成了斷尾的大壁虎。原來,是阿呆斷尾求生,用盡手段才躲過了楊小海的憤怒一擊。
“什麼怪物,竟然強大如斯?若非見機得早,我怕是就此隕落了。”阿呆徹底嚇破了膽。剛纔的攻擊,絕抵得上元嬰老怪的手段。他不過一小小的金丹初期,哪是人家的對手?
“不可力敵,毫無勝算。”忍受着斷尾的痛楚,阿呆四肢翻動,如飛一般向基地吊橋竄去。阿呆名中有“呆”,可不代表他智商低下。能一擊切開自己的存在,再待下去還能有好?阿呆本體爲壁虎,全力跑將起來,速度絕對不慢。
別看它接近楊小海用時半月,逃出基地卻只用了幾十秒。一路竄行,撞飛路人、撞開輛車,不知又帶走了多少條無辜的生命。
當楊小海吃飽喝好,能勉強走動後,再回原地一看,大恐龍早已消失無蹤。要不是地上有條兩米長、肉乎乎、露着骨茬的斷尾,老宅男幾疑自己做了個夢。
荒涼、破敗的城市邊緣,一頭五米長、兩米高的“恐龍”正四爪翻飛,轟隆隆的奔跑。打從凡人聚居的城市中逃出來,阿呆就沒敢停。他漫無目的的亂竄,只想跑到天涯海角,尋到個沒人打擾的清靜角落。
山門是回不去了,目標又太過強大。此刻的阿呆,一如之前的曼陀羅和仙鶴,迷茫而驚惶。無家可歸的阿呆沒注意,他那碩大的身軀撞斷了樹木,撞飛了岩石。他也沒注意到,斷樹中,有些淌出的汁液如鮮血一般殷紅。
一炷香的功夫後,阿呆將冒着白汽的人類城市甩的遠遠的。楊小海的實力驚走了阿呆。他怎麼也想不通,未經修煉的凡人,怎會有元嬰老怪的攻擊力?除了天賦異稟,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解釋。
“凡人,呵呵,凡人。”阿呆感嘆着,眼前忽然冒出一堆樓羣來。雖然灰突突的,很是破敗,但還能辨認出曾經的雄偉。“或許,我們都不是那凡人的對手……”
拐過一個彎,阿呆驟然停下。冷不防的,面前出現了一堵牆。牆磚塊塊壘起,看上去就很堅固。阿呆調轉方向,想繞過去繼續跑。忽然間,尾巴上的麻木席捲全身,擡起的一隻前足與一隻後足說什麼也踩下去了。
阿呆鼓動靈力,張大嘴巴。但除了長舌吞吐一下外,依舊是一動不能動。龐大的身軀似乎正在發生變化。渾身上下,一點都不疼,只是麻麻木木,無盡的倦意翻涌而來。
它不動,牆壁卻翻滾起來。豎立的瞳孔一翻,阿呆艱難仰頭:入目所見,哪有什麼牆壁?哪裡有什麼樓羣?高聳入雲的,分明是一隻步足亂晃、口器大張、觸角亂晃的巨大天龍。阿呆對蜈蚣太熟悉了,這東西本是他的口糧啊。
漫長歲月,阿呆不知吃了多少蜈蚣,卻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天龍。世俗界,確實變了!阿呆想釋放天地威壓,以此來避免麻煩。可腦袋昏昏沉沉,竟想不起爛熟於胸的施法口訣。它搖搖腦袋,大片口水順舌流出。“噗噗”幾聲,阿呆寬厚光滑的脊背被幾株綠油油的植物撐破。
不待植物繼續生長,巨大的天龍口器陡分,大頭一低,奔阿呆咬將下來。可憐斷尾阿呆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豎立的亮潔瞳孔早已被厚厚的綠色所覆蓋。
“嘩啦啦……”巨大的蜈蚣一口將阿呆吞下,大頭鑽進土中。待再仰頭時,“樓羣”全都變了形狀。巨大的蜈蚣慢慢展開團着的身體,“轟隆隆”的向前爬去。距它幾公里外,“鯨魚核電站”的水塔向天空噴吐着濃濃的蒸汽。
至此,對楊小海的二次暗殺行動,以完敗告終。阿呆沒有曼陀羅的運氣,雖竄出了基地,卻終被危機四伏的地星所吞噬。
幾天後,花白市又迎來了新的客人。隨着山門漸漸消失,附近的花草才戀戀不捨的恢復了常態。其實,這句話很有問題。因爲被外溢的靈氣所滋潤,此地的花草早就不一樣了。
不僅生命力旺盛,還孕育出了靈芝、人蔘、何首烏等許多珍貴藥草來。雖然時令已是初冬時節,但這些嬌嫩的藥草卻不管不顧,依舊在蓬勃生長。弄的此地水流潺潺,草綠花香,硬生生變成了仙家景象。
在這如畫的風景中,出現了一個身着華服、肩披貂皮的男子。此男子虛浮水面,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神態冷峻。在肩膀上,還落着一隻長有半透明微黃翅膀的蜂子。
那蜂細腰大肚,肚上還有黑黃兩色的環紋。雖較自然的蜂子大好幾倍,卻仍能斷定:是馬蜂無疑。
男子深吸口氣,扭頭。一陣肉眼難覓的意識流涌向肩頭“胡萊,世俗界好像還行。”
那馬蜂閃動翅膀,在空中飛了個“8”,然後才驅動意識波“傻哥哥,你纔剛從山門出來啊!走遠些,怕就不這麼想咯!”意識流雖不是聲波,卻秉承了主人的特質。
黃蜂意識流被男子接收,於腦中拼湊出個身着杏黃衣服的少女來。這可不是隨便想象的結果。如無意外,黃蜂將來幻化成人,就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