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二孃們實現着他的諾言,從不和二半仙說句話。他認爲這種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決不能寬容。本村住着有時難免迎面碰上,二孃們也是眼睛望向別處,去看街狗嘴裡嘟嘟囔囔:“我呸,昨晚沒做好夢,碰見你個喪門星,挨千刀的賴皮狗!怎麼你不去死。”顯然這二孃們是指桑罵槐,對於這些二半仙一笑了之。
生產隊裡安排了與二半仙一起幹的活,二孃們也是各幹個的,真是分不開的時候二孃們就請假不去。
一年一年就這樣過去,二孃們的婚姻還是沒有着落。二孃們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看着村裡與二孃們-般大的男孩子女孩們都有了主,心裡也火燒火燎。二孃們爹心裡也明白,不是村裡人家閨女眼皮子高,而是自己的孩子實在不爭氣,村裡說媒拉縴的媒婆有,卻從來人家沒有給提過親事。
也是,村裡人都眼睜睜地看着二孃們這孩子長大的,誰什麼性格秉性都知道,人家不來說媒自然是覺得自已的兒子不好。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自己的兒子再不好當老子又能怎樣?別人眼裡怎樣自已不能也那樣想啊。
總不能讓家裡斷了香火吧,那樣也對起自己失去的老伴。
那一年,二孃們娘懷着二孃們,本來身就有病,加上那一年又饑荒。大春天的地裡連草根子,榆樹都弄光了,餓的二孃們娘臉腿都浮腫,躺在炕上有氣無力。有一次,他娘拉着二孃們爹手說:“孩子他爹,我知道我也活不多久了,我也照顧不了你。可我一定給你生下這個孩子來,你也有個伴,也有個盼頭。咱家好歹斷不了根。”
二孃們爹淚流滿面說:“他娘,別淨說喪氣話,咱一家都好好的,將來咱倆口子都看着兒子長大,看着他成家立業,咱都兒孫滿堂,過上好日子。”二孃們娘臉色鐵青,哭笑着點點頭。
想歸想盼歸盼二孃們娘還是在二孃們三歲那年離開了人世。二孃們讓人抱着手舉着哭喪幡,出了殯。
二孃們爹想起來心裡就一陣酸楚,如果他娘還活着,我何苦會操這心?村裡多有媒人是女人,可我一個大老爺們拙嘴笨腮地怎麼去給人家表達的清楚?做這種事還真不如讓他出生產認的大糞坑呢!那一人多深的大糞坑,一天四個人才幹完,還累的要死。
眼看着二孃們挑水的回頭,要過景(井)了,心裡火燒火燎的,自己在有生之年如果安頓不好孩子,給兒子說不上媳婦,就好象沒有完成自已的任務,一輩子虧欠孩子什麼,在村裡也擡不起頭來。原來他以爲本村沒有希望了,可週邊鄰村的閨女也有可能啊。
可是日子久了,他也明白了,也是寡婦死兒,沒希望。自已的兒子禁不住打聽,本來也有想法的,是不是村裡有合適的小夥子啊?說到二孃們人家就呵呵了。
二孃們爹因此愁得也是茶飯不思,聽着另屋傳來的二孃們的酣睡聲,更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推開窗子,夜風就溜進來,月光也灑了一炕。他點燃旱菸一袋一袋的抽着,半匣子旱菸子下去了,也沒有想出個子午卯酉來。這種事總不讓我從街上給兒子拽一個來吧。
思來想去二孃們爹眀白村裡或鄰村是不行了,那就往遠處想想吧!遠處?北京?天津?是蘇杭還是還遼寧瀋陽?可惜都沒去過。即是去過人家閨女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嫁這兒來,咱也沒那本事,二孃們爹臉上浮起一種自嘲的笑。
要說去的話那只有縣城了,去縣城趕集最多。這也是自已去的最遠的地了,可是趕集在多恐怕也和兒子要媳婦沒什麼關糸吧?只有在的久的認識的人才能給孩子介紹一個對象,成不成就看他的造化了,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要說在縣城在的時間最久,熟識的人的話還真是讓他一時想不起來。他琢磨了半天,旱菸葉子又下去了一截子。突然一拍腦瓜子,唉,怎麼就沒想起來呢?那一年在蘇記棺材鋪不幹了四五個月的活嘛,那蘇金龍老闆和自已年齡差不多,雖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應該不會忘他。
他清楚的記得認識蘇記棺材鋪老闆蘇金龍是那一年歲末。那一天去趕集買些肉,指望着大年初一包頓餃子吃。當他走到蘇記棺材鋪門口時,就發現門口有幾個人在爭執什麼,其中就有老闆蘇金龍。他有些好奇就過去聽了聽。
原來老闆蘇金龍在爲一件事糾結,從開這棺材鋪以來,生意一直就不怎麼好。人家同行乾的風生水起,順帆順水,自已偏偏舉步爲艱。眼睜睜地看着有關門的意思,心裡也是着急,也曾求過籤也曾拜過佛,也曾算過卦也曾相過面。到頭來無濟於是,也沒有什麼好轉。
這不快過年了,老婆要去請財神,過去請什麼財神都是老婆說了算。所有的財神不都是爲了讓會家平安發財的嗎?是個財神就行,所以他也沒有在這方面認真過。
可是今年請財神老婆說,聽人說這財神不可亂請,請對了保你家平安發財,要請不對,不但發不了財還會招來禍端呢。老婆這麼一說,蘇金龍也有些傻了,是嘛?還有這麼多道道?莫非這幾年自已做生意是沒有請對財神?要問同行,同行是冤家未必說啊!
老婆又說,人家說了各行各業都有自已的財神;白鐵匠的祖師:白雲老祖。鞋匠的祖師:孫臏。皮匠的祖師:白頭。畫匠的祖師:吳道子。磨刀匠的祖師:馬上皇帝。扎柳匠的祖師:範丹。竹匠的祖師:泰山、張班。扎彩匠的祖師:置公禪師。剃頭匠的祖師:羅祖。修腳匠的祖師:陳七子。製陶業的祖師:寧封子。雕漆業的祖師:俞伯牙。泥塑、麪塑行業的祖師:女媧。煤窯業的祖師:窯神。酒、醋、醬坊的祖師:杜康。染坊業的祖師:梅葛二仙。裘皮行、熟皮作坊行業的祖師:比干。梳篦行的祖師:赫連、陳七子、張班。糖坊的祖師:鄒和尚。豆腐坊的祖師:劉安、樂毅。茶葉行的祖師:陸羽。牲口牙行的祖師:馬神。屠宰行的祖師:張飛......。
老婆還要喋喋不休,蘇金龍腦瓜子都大了忙說:“打住,打住,你說了半天我聽了半天,你道底說有沒有咱棺材鋪所供奉的神靈呀?說別的有屁用啊?”老婆翻弄着白眼掰着手指想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說:“還真沒有!人家沒說棺材鋪供什麼神。”
“你不是瞎扯談嘛,你看你辦的這叫什麼事,打聽了半天說了一頓神,跟自已卻沒有一點毛線關糸!真是老太太去雞窩,笨(奔)蛋!有你這敗家娘們也興旺不起來!”老闆蘇金龍一肚子邪衝媳如撒來了。
“放你孃的煙屁,人家沒說我有什麼辦法,人家怎麼告訴我的,我就怎麼說,反過來你還埋怨我,你小子有沒有良心?我敗家?你去找不敗家的去吧!”老婆也生氣使性子。
蘇金龍被老婆一嗆也卡了殼,心事重重地走門口,正好路過的幾個熟人過來,他便喝住人家,問這棺材鋪應該供奉什麼神靈。
有人說,你開棺材鋪也應屬木匠活吧,木匠活那就是供魯班了。
話音剛落,有人就駁訴,那不對,魯班是木匠的的神不假,可是他不是做棺材的祖師爺,刨根問底還是要供奉做棺材的祖師爺纔對。
那個就不好考證了,我看供奉比干比較合適,紂王要挖比干的心,比干將自己的心摘下,走出宮闕。他雖然沒了心,也就無偏無向,辦事公道。是管理分配財富的神祗,做爲生意買賣人供奉比較合適。
那比干雖是財神,但是文財神,要說做爲商家做生意做買賣應該供奉的是武財神,武財神當然是關公了。關雲長管過兵馬站,長於算數,發明日清薄,而且講信用、重義氣,故爲商家所崇祀,一般商家以關公爲他們的守護神,關公同時被視爲招財進寶的財神爺。
......
人們的一番爭論,各說各的理由,看事的角度不同,對於供奉的神靈看法也不同。所以爭論不休,蘇金龍被這幾個人說的不但沒有明白,而且搞的更是雲山霧罩,一頭霧水。不知個所以然。
此時,二孃們爹見幾個人爭論不休,理由想法覺得還是比較搞笑,不由得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衆人聽到有人笑,就都回過身來看二孃們爹,有人就問:“你笑什麼呀?有什麼可笑的呢?難道你知道棺材鋪應供奉什麼神靈嗎?”
二孃們爹一聽,知道自已失態了,連忙說:“對不住大夥,對不住大夥,我是路過的,沒什麼沒什麼,你們接着討論,接着討論好了。”
“那不行,我們好端端的說話,你在後面偷聽也就罷了,可是你笑什麼呢?你必須你說清你笑什麼才能走!”其中有人不高興了,非讓二孃們爹說爲什麼笑。
當時二孃們爹就有些尷尬了,紅臉脖子粗的說不上話來,心想,我這不惹不着的麻煩嘛?自己這嘴真欠!好端端的笑什麼呀!讓人家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