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陽光只探頭露出一抹亮色,天空灰暗中夾着幾分綺麗,似乎一眨眼就到傍晚了。
胡三朵沒能出去看看雪豹,心裡不爽,要知道雪豹這種生物,她只見過一次,它們不能低海拔地區的溼度、溫度、氣壓和日照變化,所以在世界各地動物園中,能繁殖雪豹的數量很少。
本來準備做甜食的,也臨時取消了,到底還是捨不得讓童明生吃不好,麪糰是一早就揉了發好了的,只是從白糖糕改成了素包子,剁了木耳和雞蛋炒熟了,又伴了一個豆腐丁和香菇沫的餡料。
廚房裡熱氣騰騰的,香氣十足,小黃圍着竈臺打轉,她走哪,這狗就跟哪,想到以前那隻小黃狗,胡三朵對這一隻,就格外的好,不時跟它說上幾句,倒也不覺得冷清。
剛纔童禹來找童明生,童禹是很少露面的,這回親自來了,想來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一露面,童明生就將她推到廚房來了,只讓她見了見童禹的衣角,嚴令不許出去。
胡三朵也怕又想起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的畫面來,要去拿東西,或者是送茶水,找李瑞就好了,包子上了鍋蒸上了,她纔出來,發現堂屋的門都關上了。
心道,這個童明生,還真是的。衝着門口喊了一聲:“別關門太緊了,屋裡還有炭火呢。”
童明生“嗯”了一聲,她又道:“我去隔壁院子了,一刻鐘就回來。”
“好。”
胡三朵笑笑,就出去了,那邊還喂着幾隻貓和狗,還有兩隻童明生找來的鸚鵡,並三隻信鴿,一隻兔子。自從知道了她跟小黃說話之後,童明生還真的重視起來了,只是都是些很溫馴的動物。
滿院子的雞飛狗跳,小黃一進來,也跟着撒歡,不是狗追貓,就是貓攆鸚鵡,她用鑰匙開了門,這幾隻頓時都安靜下來了,倒是十分配合。
添了水糧,將院子打掃了一回,這院子雖然她經常打掃,但是住了這麼些能鬧騰的動物,胡三朵心想,那個朱巧英,應該不會再回來住了吧,她肯定會嫌棄有味,忙完了,胡三朵就開始訓話了,狗就讓它去叼木棍和小球,貓咪性子高傲,只求它們別撲鳥就好了,不過諸如擡左爪和右爪,作揖這些還是要反覆的教的。
胡三朵忙碌不提,這邊童禹和童明生對坐,端起茶盞,淺淺的啜了一口,和煦如春風般的面容上,就帶了幾分淺笑,“想不到我們之中還是你最先安定下來了,我記得當初你還對女子十分牴觸,兜兜轉轉,不過是沒有遇見那個合適的人吧。”
童明生想起胡三朵,剛毅的面容柔軟非常,只是一瞬又沉斂下來:“元嘉,這回去江南,你可有打算?徐焱能夠查出來的事情,總有別人能夠查到。”
童禹的神色頓時冷了幾分:“你放心,我自有打算,那個女人的事情,我會親自處理,在我心裡小愛的孃親早就死了,不會讓她胡說八道的。”
“上回金澤說見過她了,若是你不方便,可以讓別人去處理。”
“不會有什麼不方便,只是有些唏噓,拋開年少時候的那些荒唐事不提,我們是真的有幾年恩愛時光,不過,到底還是抵不過那些黃白身外之物。”童禹淡淡的說着,脣角噙着一抹諷笑。
“榮慎,呵——許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一時之間都有些不適應了,嘉興榮家早就說,大公子榮慎已死,現在的活着的是誰,我自己也不知道,做了這麼多年的禹英哥,哪一天要是真的做回自己,我反倒不習慣了。”
童明生看着童禹,搖了搖頭,道:“大哥不會像你這麼迷惘,他要做什麼,心裡很清楚,一直都計劃的好好的。”
童禹楞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童明生,良久,他才一聲輕嘆:“宸淵,你知道一個以爲自己會死的人,突然得救了,這種心情,又是高興,又是茫然,以前做了那麼多的打算,連小愛的嫁妝我都提前備好了,現在成蹊突然告訴我,我不用馬上就死了,多出來大把的時間……”
童明生靜靜的聽他說着,當初大哥也是這樣,聽信那道士的話,早早的安排起來。
其實,他們還真的是很像的,榮慎,是大哥也認同的,是爲了讓童明生藏在幕後,多一份安全,救下來的落魄公子,昔日江南受人追捧的玉郎公子,誰能想到他居然成了童家的一個替身。
“說起來,還沒有當面感謝胡……你娘子。”
童禹說着,看童明生臉色微沉,不禁好笑,他是何等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笑道:“世人總是有各種束縛人大道理,你娘子很心寬,自己快活就好,管這麼多作甚,這一點倒是對了我的脾性。”
童明生不語,童禹又啜了一口茶,似乎心情也好了起來了,心道,難怪白成蹊喜歡毒舌,這樣調侃別人,確實心中爽極。
他又半真半假的道:“若說我有沒有後悔過少年時候,爲了那樣的女子衝動私奔離家,這倒是沒有,家裡容不下我跟她,那就出去好了,原想着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處,這回看走眼,宸淵,若是有下一回,我再遇到心動的女子,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世人容不容得下,依舊會再私奔了去。”
“對了脾性,合了眼緣就好,這一點你娘子倒是很豪氣呀!”
童明生沉聲道:“我跟你不同,若是世人容不下,我不會跑,敲打的他們容下爲止,而且我的女人跟你的女人也不同,她不會跟我私奔,只會陪我跟他們死磕。”
童禹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原以爲你是個迂腐的,程三皮還開了堵盤,我賭你不會願意跟胡氏一起,想不到倒是出乎所料,讓我賠了十兩銀子,現在聽你一席話,宸淵,我原以爲我自己是個灑脫的性子,現在看來倒是我小氣了。”
童明生的目光在桌子上一小盤的點心上掃過,又很快移開了,童禹正要捻一塊,他淡淡的道:“我娘子親手做的,她愛吃這個。”
童禹一怔,笑道:“那我更要嚐嚐了,今日一別,得等到明年才能見了吧。”
童明生的視線在他指尖上凝住,偏開了,閃過一抹慍色,又迅速隱去,他並未聞到廚房傳來的甜點香味,倒是有一股香菇味,這女人沒有給他準備小點,現在最後這四塊,童禹已經吃了兩塊了,他已經說了他娘子愛吃,他還準備夾第三塊?
他再也忍不住,十分不贊成的道:“你身體纔好,不宜吃太多甜食。”
童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看向最後那兩塊糕點:“剩下的我帶回去給小愛嚐嚐。”說着就動手將這小盤子用布巾包了起來。
童明生心中吃癟,面上不露聲色。
聽到“吱嘎”一聲,開院門的聲音,胡三朵回來了,他面上閃過笑意,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要啓程,還是早些回去吧,就不留你吃飯了。”
童禹眉頭微動:“
先跟她打個招呼,你看人都回來了,總要當面道謝的。”
“不必了,我送你從密道走。”童明生利落的道,起身就要帶童禹往廚房去。
“宸淵,你也有怕我的時候,妙極,妙極!”童禹手上拎着糕點,正要出門,手剛碰到門上,頓時就僵住了。
胡三朵剛推門進來,就見到童禹呆呆的看着自己,神情驚恐,手指指着她,指尖顫抖,她撇撇嘴,我有這麼恐怖嗎?以前明興哥可沒有這麼傻的表情。
突然童明生雙目圓睜,風一般的衝她奔過來,她才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正要回頭,後背一股細微的風傳來,聽童明生一聲暴喝:“趴下!”
胡三朵下意識的迅速趴下來,耳畔掃過一抹黑影,這黑影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竟然是一隻雪豹!
全身灰白,滿布了黑色的斑,肥大蓬鬆的長尾圈起來,成了一個圓圈,立在脊背之上,居然朝童明生撲過去了。
童明生利落的躲開了,這雪豹嗅了嗅,居然繞過他,又衝童禹而去,童禹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已經嚇得怔住了,呆呆的站在門口,眼看那雪豹撲過來,胡三朵突然生出一股勇氣來,也飛撲出去,竟然是想要扯住雪豹伸展開來的尾巴。
童明生嚇的睚眥欲裂,身體已經先於頭腦做出了反應,他本來就動作敏捷,搶先胡三朵一步,抱住了那雪豹的脊背,胡三朵順勢將傻愣愣的童禹撲倒了,往前一推,見童禹倒在屋內,她迅速的將門從外面帶上了。
等回頭去看童明生,童明生正壓着那隻雪豹,這麼冷的天,他頭頂冒出熱氣來了,奇怪的是這雪豹並不反抗了,居然溫馴的像是一隻貓咪,童明生略動了動,這雪豹突然回過頭來,大口一張,胡三朵嚇了一跳,“不要!”
等她撲在童明生身上,才發現這雪豹居然只是舔了舔童明生,又乖巧的不動了。
童明生狐疑的看了看這雪豹,剛纔也是嚇出一聲冷汗了,手指還曲着正按在雪豹的脖子上,那雪豹蹭了蹭,示意童明生繼續按。
胡三朵訝然:“捏一捏它的後腦勺。”
童明生看了看她,又看看這雪豹,依言行事,剛纔還兇猛的雪豹伸了伸脖子,十分愜意的將頭往後仰了仰,還半眯着眼睛。
胡三朵還在觀察這雪豹,猜不透其中的緣由,就見童明生一邊捏着那雪豹的後腦勺,一邊偏着頭,冷着臉看着她,她咬了咬下脣,也覺得心中有些理虧,剛纔也不知道怎麼了,她居然連自己的安危也不顧了,就是不想讓童禹受傷。
現在理智回籠了,她也是驚出一身冷汗來。
見童明生這麼冷冰冰的看自己,胡三朵心中發苦,現在她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各種記憶片段蜂擁而出,剛纔童禹站在門口,以前的童明生站着,坐着,躺着,說着,笑着,這一堆一堆的畫面,比剛到這來的時候,更加的清晰,像是有人在耳邊說,在眼前笑,在摸她的頭,在教她寫字,說她不是傻子,說她只是失了魂,總會好起來的。
“只是失了魂麼?”胡三朵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頭,這幾個字不斷的撞擊她的頭,她的心,她的四肢百骸,再也承受不住,她突然往前一栽,昏倒在地了。
童明生本來還在氣她,見她臉上忽然煞白,額頭冒出冷汗,蹲下來抱着頭,頓時心中一緊。
本來想喊着李從翔讓他拿了根繩子來,將這雪豹給綁了,此時再也顧不得這雪豹,見這雪豹也沒有攻擊之心,乖乖的趴在地上翻滾,伸懶腰,他鬆開手,臉上閃過慌亂,一把抱住胡三朵,見她氣息紊亂,雙手都有些顫抖起來了,大步抱着她進屋,也不看童禹,等放她在牀上,才喊着童禹,去把白成蹊叫來。
童禹聽他聲音發顫,不敢耽擱,這裡有密道,他也沒有進來看一眼,趕緊離開了。
李瑞一直才菜棚子裡,此時見那雪豹似乎也沒有攻擊之心,兀自乖乖的趴在地上,忍着頭皮發麻進了屋。
屋內的窗戶已經被童明生關上了,有些昏暗,李瑞看到那個高大如山,卻不若平日有精神的人影,再看看牀上一臉慘白的胡三朵,也有些慌了,剛纔的一幕他也是看見了的,只是不明白這女人怎麼突然就倒地了,他不喜歡胡三朵,可也不想她這麼死了呀。
他捏了捏拳頭,好不容易纔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怎麼了?”
童明生也不知道胡三朵怎麼了,他想起前一次也是看到童禹之後,她的反應和害怕,他頓時緊張起來了,下意識的摸了摸她心口的聚靈石,他的手抖的不像話。
感受到聚靈石的存在,童明生摸了摸她的小臉,輕輕的喚了一聲:“娘子……”
牀上的人依舊是一動不動,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只有下脣被她先前用力給咬破了,童明生頓時像是被拉入了無邊的恐懼之中,她會不會不見了,她是突如其來的來的,也會用這樣的方式走嗎?
他從來不曾問過胡三朵從哪裡來,他以爲那個童氏至寶,可以將她留下來的。
“娘子……”童明生又喚了一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腦子裡全亂了,只有恐懼,和後悔,他剛纔不該那麼看她的,一定是他嚇着她了。
“你醒來,胡三朵,我再也不對你甩臉色,你想要做什麼我都由着你,你要見他,護他,我幫着你,你只要動動嘴就好,胡三朵,你醒來……”
李瑞看到牀邊那個從來都是不動如山的男人,肩膀微顫,他的聲音還算沉穩,卻透出濃濃的不安和起伏來,李瑞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怎麼會這樣。
他傻了似的站在牀邊,和童明生一起靜靜的等着,等什麼,他也不知道。
院子外一直鬧哄哄的,似乎有人在找什麼,嘈雜聲傳來,李瑞有些煩躁,轉身出去,正要將那些人趕走。
卻見敞開的院門處,放着一隻鐵籠子,一個長髮、穿着湖藍色異域長裙,拿着鞭子的女人對院子裡的雪豹招手,看到這女人他突然渾身顫抖如篩糠,雙腿發軟,要不是靠在門框上,幾乎站立不穩了。
居然是她,瓦剌部的卓瑪夫人!
李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現在是李瑞,不是李從翔,身上的傷口和傷疤也都已經好了,這個女人肯定認不出他來。
何況現在是在金城,又不是瓦剌,也不是石頭城,對,有童明生在,他是童明生給胡三朵逗趣的,這個女人也不能再欺負他了!
他緩緩的走出來,連那隻在低吼的雪豹都沒有看見,板着一張臉,沉聲道:“怎麼回事?你們都圍着這裡做什麼?這可是民宅,擅闖民宅也是要治罪的。”
一個衙役從鐵籠子後的人羣裡探出頭來,道:“這是瓦剌來的卓瑪夫人,這隻雪豹是瓦剌人送給皇上的壽辰之禮,這雪豹就是她馴化的,現在居然從籠子裡跑出來了,咬傷了不少人,現在,你看,就在
你們院子裡,卓瑪夫人是要將雪豹召回來,你還是趕緊退回屋裡去,關好門,別出來了。”
李瑞的視線生硬的從卓瑪夫人的臉上挪開了,卓瑪夫人會馴獸,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想不到,她會跟着送壽禮的隊伍一起來大夏,還以爲這輩子再也不用見到她了呢!
他順着那衙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隻雪豹,渾身緊繃,身體彎成一張弓,似乎隨時要撲出去,喉嚨裡不時發出低吼聲來,剛纔溫馴的樣子再也不見一點。
他的手篡起來,又鬆開了,居然覺得這雪豹也不是太可怕,有些想笑,心裡希望這雪豹突然躍起來,一口咬斷卓瑪夫人的脖子纔好。
卓瑪夫人的目光始終都放在雪豹身上,手中不斷晃動着一個鈴鐺,另一邊的鞭子不時抽打一下地面,發出“啪”的聲響來,她每抽打一下,李瑞的心臟就縮緊一分,那雪豹和卓瑪夫人對峙了一陣,居然偏開頭,往屋裡走去。
看得大家目瞪口呆,那卓瑪夫人更是氣憤,一張妖嬈的臉因爲咬牙切齒,幾乎都變了形了,鞭子抽打的“啪啪”響,她走進院子裡來,身上的玎琅環佩“叮叮”作響。
走到李瑞跟前,她看了眼,又迅速的挪開了視線:“這是你的屋子?裡面放了什麼,居然吸引得我的雪豹死活不肯回去?”
李瑞覺得舌頭似乎有些打結,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其實他的表現尚可,木着一張臉,聲音毫無溫度和起伏:“估計是夫人馴獸的本領還不行。”
卓瑪夫人“哼”了一聲,走動之間,帶起一股香風,大漠的冬天比金城還冷,她是瓦剌女子,更是耐寒,走動之間還裸露出一截小蠻腰來,只掛了一條金色的鏈子,異域妖媚的風情,看的屋外的幾個衙役已經忘記了本來是要來做什麼的了。
卓瑪夫人親眼看見雪豹進了那敞開的房間,她還沒有走到房門口,就聽一聲低吼:“滾出去!”
她腳步一頓,站在門邊上了,只見她的雪豹正伸長前肢,趴在牀邊一個男人的腿上,一副恬不知恥求按摩的樣子。
那男人十分不耐的揮了揮手,雪豹隨着他的動作,在地上打了個滾,竟然以爲這男人跟它玩耍,越發帶勁起來,又撲上來了。
童明生有些憤怒了,又是一揮,還踢了一腳,那雪豹“嗚~”的一聲,十分委屈。
卓瑪夫人這是一臉興味和探究的看着,正要說什麼,剛發出一個“你”字,就聽童明生道:“滾出去!我娘子正在睡覺,再吵的話……你去,把她的脖子咬斷了!”
說完腳尖踹了踹那雪豹,雪豹看了看卓瑪夫人,又看看童明生,可惜雪豹並不懂童明生說的什麼,但是卓瑪夫人卻聽懂了,她怒不可遏,這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要咬斷她的脖子?多少男人看到她都只想咬她的脖子!
門口的人擋住了屋內的光線,童明生看到胡三朵依舊不醒,昏暗越發襯得她面上蒼白如雪,他捏她的手心,親吻她的臉,她都一動不動,只有氣息還是紊亂的,似乎承受極大的痛苦,他沒有辦法,越發的煩躁了。
一隻賣萌的雪豹,一個擋了光的女人,他騰的站起來,一手揪住雪豹的後頸處的皮毛,這雪豹有七八十斤,就被他生生單手提溜起來了,蜷着四肢,像是一隻老鼠一般,沒有絲毫的抵抗。
又趁着卓瑪夫人發怔,正要扯住她的後衣襟,將這一人一豹丟出去,突然碰到一片水凝肌膚,這女人就穿了一件衣服而已,頓時閃過一抹厭惡,又扯她腰間的衣服,哪知道她腰上是光着的,童明生的臉色更黑了,手一鬆,將女人踹在地上,扯住了她的腳,然後才一拖一拎大步出來了。
“嘭”、“啊!”一聲悶響,一道尖叫,那雪豹被一扔,順勢就滾了一圈,穩穩的站住了,卓瑪夫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在被拖行的這段過程中,她的腦子幾乎是發懵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到疼痛傳來,人已經在屋外了。
那道原木色的大門,“嘭”的一聲在她眼前關上了。
四周寂寂,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一道風吹來,“簌簌”的響,帶起屋頂上的一層雪花,飄飄灑灑的落在地上了。
這時,那雪豹倒是不鬧了,乖乖的進了籠子裡,率先回過神來的衙役,趕緊放下了鐵籠的門,上了鎖,才記得合上掉下來的下巴。
“走,走,走吧!”
第二個醒過來的人,有些猶豫:“剛纔是童……童老大吧?”
“好像是……我也沒有看清楚。”
“現在回去吧!”
“卓瑪夫人怎麼辦?”
“你還想去扶她嗎?”
“還是你去吧,你前頭不是說扶了她一把骨頭都酥了嗎?”
“機會還是讓給你吧,我已經扶過了……”
李瑞已經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透過門縫,看了眼在地上先是呆若木雞,現在又暴怒不已,恨恨的瞪了一眼大門,然後爬起來離去的卓瑪夫人,搓了搓臉,又回到了房門口。
李瑞想,就算是卓瑪夫人再來報復,應該只會記得童明生吧,哪裡還會記得一個月前的他這隻小蝦米呢。
房間裡,童明生依舊是維持剛纔的姿勢不變,胡三朵現在臉色依舊蒼白,眉心也蹙了起來,剛纔還冰冷的手,現在居然冒出汗來了,童明生握着她的手,呼喚她的名字,他的心也一寸一寸的冷起來了。
胡三朵似乎掉進了一個夢魘裡,這個夢裡有好多好多的人,有童明生,有童明興,有童禹,還有她以前的孤兒院,甚至把她帶來的那隻貓。
那隻貓說:“要是看你還不錯,我纔不會帶你到這重活一回!死了就真的死了,再也活不成了。”
死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她不想死,她跟童明生還有大好的時光要過,還要生很多童氏族人出來,開枝散葉。
迷迷糊糊中,一隻略冰冷的手搭在她的手腕脈絡處,低低的聲音說她無事,脈象正常。
後來有人說:“魂主陽,爲肉身之本,魄主陰,分爲三,一主耳目心識,一主手足運動,一主啼呼之聲。三魄齊全才是完整的人。”
她聽童明生問:“什麼意思?”
那人又說了幾句,神神鬼鬼的,胡三朵模模糊糊的想,她難道不完整麼,以前她是個啞巴,手足雖然能動,但是卻力氣不行,等來了這個身體,原主倒是心識有些欠缺的,力氣大,但是不能控制。現在倒是好了,她來了,兩廂融合,她耳聰目明,口能言,手足可動,力氣大,是一個完整的人了吧。
童明生在她耳畔一直絮絮叨叨的說話,她從來不知道,她的童明生原來有這麼多的話,從激動到平靜,從平靜到淡淡的,像是拉家常,這樣的童明生啊,她如何捨得離開,她就算再找遍這個世界,也找不到這樣的男人了,不能便宜了別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