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冬日的午後,陽光暖暖的透過窗子灑在書房的地板上,許墨白個子高,在地板上的影子也很長,林琅側着頭看着他的樣子,讓他的心暖暖又窩心的,想捧着她的小臉在手心裡,又想拽了她舉着的那隻手在手裡。總之是按了又按,壓了又壓,許墨白才能如常的站在這裡。
他伸出手來,接住那枚玉觀音,林琅笑了,放開手,許墨白都差一點的忘了自己這枚玉觀音了。
想起那一日兇險異常,林琅從開始的熟睡到後來的昏迷,一直都不知道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慶幸她不知道,不然,是不是會嚇壞了她,他們那一次差不多是與死神擦肩而過的。
直到現在,自己的助理赦雷還在醫院裡躺着,醫生說,復健是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能活着已經是奇蹟。
因爲愧疚,許墨白負擔全部的醫療費用,並永久爲赦雷在許氏留着他的職位。也妥善的安置了他的父母。
時間過去的有點久了,那還是夏天的事,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若不是林琅拿出這玉觀音來,許墨白都已經忘了,他之前經過比那次還要兇險數倍的事,他這個人,向來是好了傷疤而忘了疼的,不然,這些年,他怎麼能過下來,他虧欠別人與別人虧欠他的同樣多,如果他不善忘,怕會夜夜睡不着覺的。
今天看到林琅將這物什重新還給她,他心底有一點恍惚,在那之前,這個小丫頭似乎還不曾給他過多的印象的,那一次也算是他們共過患難了。
林琅見許墨白接過去了,就笑了笑,果然是他的,她轉身要走,不曾想許墨白卻拽住了她。
她看他。
“這個還是我在五臺山上求的,一直跟着我,有它陪着,我一直逢凶化吉的,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它!”許墨白說道。
不用謝,林琅說,隨後又拿出本子來:“不知道是你的,昨天收拾東西,才發現它,不然,早就應該還給你了!”
許墨白輕笑下,伸手將它繫到自己的脖子上,林琅見他看不到,系得很笨的樣子,就走到他的身後,伸手從他手裡拽了過來,細心的將那紅繩子繫好了。
他們的影子落在地上,許墨白掃到了,曖昧的疊在一起,他呆了呆,林琅繫好了,滿意的拽了拽細繩,微有些冰的指尖,掃過他的頸邊,都讓他心底激起一陣陣的漣漪。
回過身去,許墨白問她:“奶奶睡着了?”許老太太有午睡的習慣,現在時間正是她睡着的時候。
林琅點點頭,許墨白笑道:“你不睡一會兒?”
林
琅搖搖頭,許墨白點點頭:“我也沒有睡覺的習慣,走,我們到院子裡走走……”
林琅愣了愣,就同意了,兩個人下樓,在門廳那裡,許墨白接過劉嬸遞過來的薄風衣,給林琅披上,林琅愣了下,他的動作紳士又優雅,見自己看他,他指了指外面,示意讓她先請。
林琅先一步走了出去。
許家別墅很大,花園也大,常年有專人打掃護理,各時令都有應景的植物,雖是冬天,卻不荒涼的,沿徑的低矮的柏樹,修煎齊整,有一點喬木的落葉,踩上去,嘩嘩的響,在噴水池邊,有一個木製的長椅,上面的紫藤花架都空了,許墨白叫林琅過去坐一坐。
他有多久沒有在自家的花園裡這樣的逛一逛了,與林琅在一起,他發覺自己總是有一點傷感的,屬於年輕人的憂傷一樣的,那種求而不得,或是,不敢去求的念想,讓他覺得委屈又應該的,長椅很長,林琅坐下的時候,離着他不近,就像是每次他們坐在他的車後座上,中間那樣空蕩的距離。
“我那年去五臺山也是這樣的季節,我剛受一場重傷,差不多以爲自己要丟了命,好了之後,也常常吐血,黑三他們說邪性,叫我求拜拜佛,說是不是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其實我倒沒有什麼,撞的血腥之事多了,我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最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我也不害怕。但那陣子有一個仇家着實討厭,總是來找麻煩,我就躲出去一段,大概有半個月,我就住在五臺山上,這個季節,去那裡的人不多,每日裡晨鐘暮鼓薰着,我這個俗人不能大徹大悟,卻也特別的安心,那是一陣我這輩子過得最安靜的日子。”許墨白突然說起自己絕不會與別人說的事。他從不是這樣絮絮的人,也許是今天的陽光實在太暖,也許是林琅還給他那枚玉觀音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
他微側着臉,林琅向着他,仔細的看着他的脣,那樣子像個聽話的好學生,生怕落了他一個字的樣子,他笑了笑,繼續說下去:“我不信神佛,但從那時起開始敬畏,從那裡回來,我就下了決心,差不多五年吧,才成了現在的我,好多人奇怪,爲什麼我突然的做起了生意來,我只是覺得人生短暫,不能再每天那樣的提心吊膽的過日子,而且,跟隨我的兄弟們也都和我一樣老大不小了,該是穩定下來的時候了。好多人說我幸運,其實……”
許墨白伸手,將自己的毛衫下襬撩起來,他的前胸上,從左到右,差一點劃到小腹下,有一條極長的傷痕,他的身材極好,皮膚看上去緊緻結實,那條疤也明顯,顏色比周圍的淡,卻可以想象
當初是多麼嚴重的:“看吧,就是這個傷,差一點的要了我的命,在五臺山上,我就想着,再不能那樣的走下去了,如果我運氣不是那麼好,如果哪一次刀沒有偏,而槍再準一些的話,我想,我就不可能現在,和你坐在這時,講這些話了……”
許墨白看着林琅眼睛裡透出的驚訝與疼惜,他輕笑了笑,她太善良了,他放下自己的衣襟:“不好意思,呵呵,沒有嚇到你吧!”
林琅搖搖頭,許墨白接着說:“我不是一個好人,我也做過十惡不赦的事,你信因果嗎?林琅?”
林琅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
“你真是個孩子,單純而美好的孩子,我不是個好人,而你太好了,林琅,你明白嗎?”許墨白說,林琅認真的看着他,這讓他有些緊張,他的手伸在長椅上,彷彿環着她一樣,“我對所有美好的事物總是心存敬畏的!”他的手在糾結着,多想就這樣的抱一抱她,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她的臉細膩溫柔,他笑着說:“說說你自己吧,你和你的弟弟,他工作得還好?”
林琅聽到許墨白提到弟弟,她就很是驕傲的,拿出本子來:“恩,他做得很好,已經提前轉正了,他上學時學習就好,其實他可以讀更好的大學的,他現在的公司也很好,他說老闆對他很好的!”
許墨白點點頭:“你和你弟弟感情很好,你們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林琅從沒有說過她自己,他其實也有點好奇的。
林琅搖了搖頭,眼神裡有一絲恍惚,但很快的,她笑了,寫道:“我六歲就在孤兒院了,之前的事,不太記得了,我的爸爸媽媽,我根本就沒有印象,至於林峰……”寫到這裡,她頓了頓,沒有寫下去,只是笑了笑,接着寫道:“是的,我們相依爲命,就像你和奶奶一樣,你的父母呢?”
“他們都沒了,在我三歲的時候,出了車禍,他們在外地打工,年三十的時候往回趕,在高速上出了車禍,兩個人都去了,我對他們的印象也早就沒有了……”許墨白說道。他只記得,他當時被奶奶痛哭的樣子嚇壞了,而對躺在太平間裡的兩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的,因爲父母一直在外面打工,都是奶奶在帶他的,他從沒有見過奶奶那樣的哭過,之後,也沒有過。
現在想來,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多麼哀慟的一件事。
“不過,我似乎有一個舅舅,奶奶提過,但好像與我媽媽也不親,也不在這個城市,一直沒有聯繫過,除此之外,我再沒有別的親人了……”許墨白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