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佳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苦澀的笑從嘴角勾起,“是啊,你提出的,我被迫簽字。”
聞言,祁鈺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心裡的複雜的感覺,有不捨,有心疼,也有着憤怒,更有着無奈。因爲,他發現自己在聽這些話時,明明所有的事都是圍繞着自己發生,但他的腦子卻全是一片空白,這,讓他感到很生氣,卻又不知道什麼些什麼。
“啊,對了,大後天是樂樂學校的週年紀念日,聽說他有表演,你要不要一起去?”她忽地想起昨天收到老師發來的邀請短信,不經意地問出口。
“他沒跟我說。”祁鈺詫異地瞪大眼。
那小子……
“他也沒跟我說,估計是怕丟臉吧!”俞佳笑着聳了聳肩。
能讓臭小子上臺表演,那可真是十分的難得,不知是哪個老師有這個能耐呢。
“呵呵,也是!”他乾笑。
“那你去還是不去?你要是去,我也能提早做一點準備。”
“去吧,樂樂也是我的兒子,爸去看兒子表演,天經地義。”
“那我們就偷偷去,不給那小子知道,給他一個驚喜。”
“好啊!”
兩人互看一眼,相照不宣地揚起微笑。
因爲兒子,兩個難得地不再疏淡。
對俞佳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而對祁鈺來說,則是一次感觸良多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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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的調養,再加上勤加練習,祁鈺已能像以前那樣正常走路。只是,如果走路的時間過多,難免還是會感到吃不消。於是,爲了以備萬一,俞佳還是把輪椅帶上了。兩人,避過祈家那些保全人員的盯視,躲過顔如佳的監視,在墨宇的幫助下偷偷地從祈家的後門溜了出來,然後馬上刻不容緩地上了車。
“墨宇,謝謝你了!”上車後,俞佳忙道了聲謝。
“你這是什麼話。”墨宇瞥她一眼,沒好氣地說。
目光,隨即放在車後面坐着看着車窗外沉默不語的祁鈺。“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所有的一切?”
現在的祁鈺看起來的確跟之前所見的判若兩人,以前的他渾身充滿王者氣息,現在的他則像是被磨光了刺的刺蝟一樣全沒攻擊力,有的是隻是給人溫和的書生氣。
於是,他試探地叫了一聲:“祈先生!”
祁鈺聽見他的叫喚,轉過頭,露出訝然的神情:“墨先生有什麼事嗎?”
俞佳扭頭看着墨宇,不明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祈先生,聽說令夫人懷孕了,是吧?”墨宇邊握着方向盤,邊說。
“是的。”祁鈺笑了笑。
他自醒來,爸爸就告訴他顏如佳懷了孕,他要對她好好的,不能讓她受委屈。
“呵呵,那樂樂怎麼辦?樂樂也是你兒子,你打算置他於何地?”他挖苦。
聞言,祁鈺頓時靜默下來了。
見到此狀,俞佳警告地瞪了一眼墨宇,示意他不要幫倒忙。
“ok,我不說了,這總行了吧?”接受到她的警告,墨宇勾了勾嘴角叫起來。
聲音,依然大到讓祁鈺聽見。
車內,又開始一陣沉默,沒有人說話,三個人,各懷心思地想着各自的問題。
十來分鐘後,車子到達東方樂所在的學校,時間,是傍晚六點多。
俞佳與祁鈺下車,墨宇幫他們把輪椅搬到校門邊的保安室,旋即又走回自己的車子坐了進去。
“你,真的不進去瞧一下?”俞佳站到車窗邊問道。
“你們一家三口,我一個外人進去可就不好。”他聳了聳肩,答。
“無論怎樣,還是謝謝你。”
“傻瓜,我不幫你還有誰幫你?進去吧,不用管我,我等會還有約會。”他的手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撫了撫,這是一個安撫的動作,帶着加油打氣的意味。
“是女人?”俞佳問。
“對啊,所以你就別妨礙我了。”墨宇笑起來,開始發動車子。
“再見!”
“再見!”
目送車子遠去,俞佳復再回過頭去尋找祁鈺。
他坐在校道邊的長椅上,交握着雙手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地入了神,就連她靠近也全然不知。
她走上前,有種想要哭的*。
咬了咬脣,她緩緩地蹲在他身前的地面上,用微涼的手碰上他渾渾噩噩的俊容,黑眸凝視着他,沉默不語,等待他的眸心有了自己。
祁鈺無神的雙眸在微涼的指尖碰觸了自己雙頰事眨動了一下,然後,渙散的眸心漸漸有了焦距,看清眼前那張寫滿擔憂的小臉。
“別這樣,你就是你,就算沒了記憶,你還是你。”她用微啞的聲音,對他真摯誠懇地低語。
“可我覺得這樣子的自己很沒用。”他澀澀道。
她的身邊好象有很多優秀的男人,他看在眼裡,總覺十分的不舒服。
“醫生不是說過這有可能只是暫時性而已嗎?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她只能這樣安慰他,同時好像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始終是想知道他的心到底是不是有她的。
“可醫生也說過有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他在她的安慰中失望地搖了搖頭。“每次,只要我一想,我的頭就很痛,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怕,我直覺告訴我,我好象錯過了一些東西,可是我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你就不要想,就這樣,就這樣保持下去也不錯。”這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了,那麼一剎,她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即使想不起來那也沒事。
“小佳……”他的指尖開始碰觸她的臉。
這,是他自醒來後第一次如此親密地叫她。
因爲這一句,俞佳一瞬地彷彿什麼都雲淡風輕了。
“你肚子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她拉起他的大手,那麼一點點眷戀地汲取着掌心的溫暖。
他反拉住她。“我不餓!”柔情的黑眸,緊緊地盯着她倔強的眉目。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她真的是父親口中那個拋夫棄子的浪蕩成性的女人嗎?前兩天,他問她兩人爲什麼離婚,那是因爲他想要從她口中知道一些關於自己以前的事情,結果,她的話教他大吃了一驚。父親的版本跟她說的版本並不一樣,雖然明知兩人是契約婚姻,但父親說的離婚是兩人的同時意願,而她說的卻是他逼她簽了字,到底這過程中經歷了什麼,是父親騙了自己,還是她騙了自己?
“這樣……那我們進場吧,樂樂不知道我們來了,我們也得找着班主任瞭解一下。”她依然不肯放開他的手。
“……好!”
他站起來,在她的牽引下進了擺設好的場地,找到東方樂的班主任後才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是準備假扮女孩上臺表演,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忍俊不住地笑起來。
“不好意思,班上的女同學實在少得湊不夠人數,所以……”女老師擦一把頭上的汗,以爲兩人是在責怪着自己。
“沒關係,我們只是好奇着你用什麼手段把我們家的那個小惡魔弄上臺的。”俞佳笑道。
“那個,那個……”
“你儘管說出來就好了。”
“對不起,雖然說採用暴力手段是有違我們當老師的原則,但事迫於無奈,我第一次採取了暴力威脅,所以那個……”女老師驚得連連道歉。
原來是這樣!
兩人恍然大悟,隨即,笑了笑。“這不打緊!我們該謝謝你纔是。”
有個人能把小傢伙治得服服帖帖,她感謝還來不及。
女老師驚愕地張大眼眨了眨眼簾,還沒來得及道謝,眼前的一對男女便轉身去找座位了。
她站在原地楞住半刻,笑容自嘴邊揚開。
多寬容的一對父母啊,難怪能培養出那麼聰明的孩子。
另一頭,祁鈺與俞佳剛找到座位坐下,音樂聲就自舞臺上傳了出來,身旁,是很多的男女,有中年的,也有跟他們一樣年輕的,每一個都翹首以待着自家女兒、兒子的出場。場面,一瞬之間變得歡樂無比,甚至,有人開始與俞佳跟祁鈺交談起來。
這,是俞佳跟祁鈺第一次以夫妻的名義出席東方樂的學校活動,感覺很新奇。
因爲東方樂的節目排在第五個,兩人雖厭煩着一直有人在問一些無關重要的問題,但依然溫和地笑着回答。第四個天鵝湖結束後,那羣小天鵝的表演得到了底下所有人的掌聲,眼見,馬上就輪到東方樂出場,俞佳竟有些緊張起來,連忙翻起自己的袋子找相機。
“在我這裡呢。”祁鈺從身旁遞過來。
“呵呵,我都忘了。”她忙接過,目光緊緊地盯着臺上。
話剛落,一陣雞叫,牛鳴聲響起,兩人一楞,臺上跳出了十來個身穿奶牛裙子的小女生,一擺手一踢腿可愛地對着口型跳了起來。顯然,那個稍微高了一點,化着紛嫩妝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只見他,可愛地眨大眼,小嘴作出各種可愛的嘴型,再配上那甜美的笑容,活脫脫一個小美人。
“哈哈哈哈!”
祁鈺忽地被逗得爆笑出聲,差點岔了氣。
臺上,東方樂也注意到了他們,腳步一顫,差點跟不上舞步。
這下,他是欲哭無淚。本來是打算着偷偷地把這事眼掩蓋過去,誰知……
“你看他的表情。”看到自家兒子哭喪着臉,笑容變得十分勉強的樣子,祁鈺又是一陣大笑,同時還不忘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看着他開心得不作掩飾的笑容楞楞出神的俞佳。
“我臉上有什麼麼?”見她怔仲盯着自己,祁鈺疑惑地笑着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沒有!”只是覺得你大笑的樣子很迷人而已。
她忙撇開頭,假裝自己一直在看錶演,呵呵乾笑:“臭小子跳得還不錯。”
“我看他好象快哭了。”
“這麼糗的一面被我們看到,當然是鬱悶。”
“我忽然有一個想法,要不我們以後送他去學舞蹈好了,這麼好的天份免得浪費。”
“不錯的提議。”
……
兩人一直在討論着以後怎樣怎樣處置自家的兒子,直到表演結束後才津津樂道地跟着結束討論,然後,便相伴着找東方樂去。出了場地,如兩人心中所料那樣,小傢伙鼓着腮坐在長椅上,一雙畫着妝更顯得水靈的大眼狠狠地瞪着向自己走來的父母。
“你們爲什麼要來,我都丟臉死了。”該死的女巫婆。他在心裡咒罵着班主任。
“有什麼丟臉了,就你一個最特別,還拿到了一等獎,你這是爲班爭光。”俞佳走到他面前蹲下,捧起小臉在自己的臉龐上蹭了蹭:“呵呵,我的兒子懂事了,懂得爲集體着想了,媽咪好開心哦。”
“真的?”他懷疑地挑起眉。
“真的,不信你問爸爸,他剛纔也在下面笑着說你是他的驕傲呢!”俞佳朝祁鈺打一個眼色。
祁鈺會意,馬上走過來長椅坐下,把小身子攬進自己的懷裡,笑說:“是啊,樂樂是把拔最值得驕傲的兒子。”
“你們這是在取笑我!”他不依地扭動身子。
“哪有!不相信?那好吧,今晚,我特地爲你破例一次證明我的真心,說吧,你想去哪裡玩?媽咪跟把拔獎勵你,陪你一起去!”俞佳大方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你上次把我的寶貝給燒了,我想去買兩本回來壓*。”他笑盈盈地揚起小臉,一掃剛纔的陰霾。
“這個……”
“是你說怎麼都可以的,難道你打算反悔?把拔,你說,這樣是不是很沒信用?”
“這個……”祁鈺偷偷挑眸瞥一眼左右爲難的俞佳,一下子也不知該怎麼答話。
“哇,人家不要拉,你們明明說獎勵我的,現在卻又不守信諾,壞榜樣!”東方樂驀然揉着大眼大哭起來。
“……”
半晌,俞佳終於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來。
“好了,好了,給你買總行了吧?說好了,這是特別的一次,以後要是給我看到,我一樣會把它們給燒了。”
“oh,yeah!謝謝媽咪,謝謝把拔!”他重重地在祁鈺的臉上“啵”一口。
“我的呢?”俞佳微笑地湊上自己的臉。
……叭……
重重的一道親吻聲卻印在她的脣上,惹得她大叫起來:“啊,臭小子,年紀小小就懂得佔你老孃的便宜。”
“我這是代把拔親的!”東方樂賊兮兮地對她眨眨眼。“我賭你一定不敢親把拔,所以我就代把拔親你了。”
聞言,祁鈺一臉窘迫地笑了笑。
俞佳看了看他,又瞧了瞧笑得好生得意的小鬼頭,眼眸眯了起來:“你以爲我不敢?”語氣,有着不服輸的意味。
“我就賭你不敢!”
“好,證明給你看!”
她手一伸,兩手捧住還沒來得及反應的祁鈺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自己的紅脣重重地印上那張性感薄脣,無顧被嚇到的祁鈺,激烈地舔咬起來。
夾在兩人中間的東方樂怔楞地眨了眨黑眸,隨即,看到祁鈺也在回吻,頓時咧開大大的笑容。
嘻嘻,看來事情有轉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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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祈鈺跟俞佳並沒有回楚家。
他們實現了之前所說的願望:那就是陪東方樂去遊樂場遊玩,而且還是三個人。
可是,祈鈺並不知道,這個願望是自己之前所許下的,卻以爲是東方樂的心願,所以才願意與俞佳一起同行。
夜晚的遊樂場,霓虹燈遍佈,璨若白日。
東方樂這個小滑頭很會挑地方,小手一指就挑中了每個人的肋骨——鬼屋。
俞佳膽小不算小,但對這些東西還是能避就避,本想用盡藉口去逃避,但想到是自己放話說任他處置,於是便惟有硬着頭皮上了。慶幸,失憶後的祈鈺跟沒失憶前的祈鈺一樣不相信鬼神,她被驚得尖叫連連時,他就在旁微笑着拉住她的手,不讓人從身邊嚇得昏了過去。而得到遺傳到優秀基因的東方樂那更是樂得笑呵呵,看着自家媽咪當自家爸爸是救命草一樣緊緊地扯着衣衫不放,他就專挑那些最恐怖的地方走,偶爾還故意出聲嚇唬俞佳。
這一番行動下來,俞佳驚得冷汗潸潸,就連出了鬼屋也依然緊扯着祈鈺不放。
“你沒事吧?”祈鈺關心地問道,把她扶到旁邊的長椅坐下。
“沒事,怎麼可能會有事,媽咪的膽子很大的,這點小事嚇不倒她。”東方樂笑盈盈地湊上前,替她答道。
俞佳無言以對,只得揚眉怒瞪着他。
“你先坐一會,我去買點熱的飲料。”祈鈺見她的臉色一直沒好過,擔憂地說。話完,也不等回答便徑自向那間小而可愛的流動飲料店走去。
“媽咪,你瞧,把拔還是挺關心你的。”東方樂微笑地湊近。
“他不僅關心我,還關心你,關心顏如佳,還關心所有的人呢。”俞佳捂着胸口沒好氣地答。
“我聞到了好大的一陣酸味哦!”
“去你的,你就是耍你媽咪吧?”她惡狠狠地瞪着自家兒子裝模作樣的死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