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荒廢的打靶場再度飄出淡淡的硝煙味。
震耳的槍聲在山間迴盪,幾個迷途的喪屍聞聲而動,然後……被毫無意外的擊斃。
“臭小子,再來一次!”
鵬老粗獷的聲音再度響起,隨手給路水查九顆金燦燦的子彈。
“唉……”
細不可聞的哀嘆一聲,路水查撇了一眼地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堆只有一個彈孔的槍靶填充物。
旁邊的槍靶只有一個誤差不到五釐米的空洞,不信邪的鵬老墊在椅子上,拿着專用的油刷塗上去抹掉這些痕跡。
路水查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爲何要如此激動的暴露實力。
在充斥在腐肉與死亡的殘酷戰場上,不知系統存在的路水查僅僅是靠着槍支就激戰了數個月。
軍區內部矛盾日益嚴重,後勤吃緊,大喪屍羣包圍基本是日常,那些怪物只有不被毀滅大腦就會活下去,最初浪費的掃射絞殺被明令禁止,身爲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爲了節約彈藥,槍槍爆頭是最最基礎的基本功。
死亡的危機下,人們被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彈藥每天的消耗量都是和平時期無法想象的,堆積如山的子彈灌溉下,除了一身戰爭後遺症,能夠活下來的傢伙無不是百鍊成鋼的神槍手。
路水查再度哀嘆一聲,看鵬老陷入狂熱的表情,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結束。
寄人籬下、多說無益,太陽漸漸西斜,消瘦的身影朝着模擬戰壕跑去,呼吸着**刺鼻的味道,呢喃道:
“什麼時候結束啊,說好的午餐呢?老子快要餓死了……”
與之同時,山腳下的倉庫飯桌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兩個座位,衆人陷入沉思。
“喂,腎虧,早上是你站崗,鵬老去哪裡了?”
大叔模樣的健壯軍人看向張聖昆,淡淡的問着。
那個整天冷着臉的學生仔多半還在後山打靶場上訓練,可是以鵬老這種守時守序的性格錯過午飯時間的確有些怪異。
“跑山上去了,揹着杆槍去的……唉,那小子真是好命,我們當年訓練的時候多久才摸過……”
語氣中夾雜着酸意,被戲稱爲‘腎虧’的張聖昆早已對此習慣,望了望遠處,狠狠的扒了一口米飯。
對此,剛剛從廚房裡端出飯菜的班長靜靜的豎起耳朵。
沉默了片刻,旁邊的黃文華皺了皺眉頭,心中依然不解,開口道:
“不對吧,鵬老什麼性格我們也不是不知道,錯過飯點去照顧那個小子?太少見了。”
聽見這句話,旁邊三名軍人不約而同的陷入沉思。
他們與鵬老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了數年,各自的性格習慣都十分明瞭,這個地方十分隱秘,遇到喪屍的可能性無限接近與零,就算是遇到了,這個面目可憎實則弱得一逼的喪屍也不可能對鵬老造成威脅……
也就是說——那個自稱是什麼什麼明部長幹外孫的傢伙,很厲害囉?
默默坐下,班長規規矩矩的咀嚼着飯菜,眼睛卻在不斷打量着陷入沉思的軍人們。
班長與這羣軍人同樣面臨信息不足的事實。
他們十分了解鵬老的爲人處世,可惜迫於閱歷,對於老一輩人的事情極少知曉,另一方面,他們並不知道路水查的身份背景,認知程度上僅限於名字與大概性格。
而班長,她深知路水查的恐怖,殺人這種道德淪喪的事情都能毫無壓力的做出,平時平平靜靜的樣子與常人無異。
對於這羣素未謀面的軍人,班長與他們的關係難以快速拉近,心中那股莫名的危機感總是在躁動,各個方面上,班長都必須瞭解更多。
靜悄悄的午餐令人感到尷尬,覺得氣氛越來越低落,那名精悍小夥搓了搓手掌,操着那口發音不標準的普通話道:
“哎,鵬老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扯那些幹嘛……那個誰來着?大妹子,你不是那個冷小子的同學嗎?給咱們嘮嗑嘮嗑。”
“蛤?”
被指出來的班長驚叫一聲,看着飯桌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的自己身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額…那個……”
遲疑着,在衆人的注視下,班長圓潤的臉頰紅了紅,回憶起來。
路水查是個什麼人?
仔細想想,從學校逃亡到這裡,他們之間談話就極少,沒有生活上的點點滴滴,後勤全部是由自己負責,而那個傢伙除了一日三餐、擊殺喪屍,幾乎沒有別的事情可以提起。
本應該是令人深思的同居生活,一男兩女一起居住十幾天,居然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每天就是鍛鍊、吃飯、睡覺,三點一線,見面的對話少得髮指,平淡如水。
冷冰冰的面孔讓人懷疑路水查是個面癱,時不時扯着讓人掉入冰窟的冷笑話,常常自言自語呢喃着一些聽不懂的東西。
彷彿一切早就計劃好一樣,自私自利的性格,殘忍卻準確做出最優秀的選擇,揪着你的短處,半威脅的暗示着行動,有過‘打女人’的惡歷,不……那應該是殺!
一個理性的瘋子,爲人處世的樣子成熟得讓人害怕,平平淡淡,給人一種可有可無的氣息,卻莫名的感到危險。
越是思索,心中就越是迷惑。
班長手中的碗筷虛浮在半空中,腦袋正在高速運作,微微低着頭,臉色紅彤彤的。
“怎麼回事?”
換個角度思考。
一個宛如路人的傢伙在遇到這種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自私自利也算是解釋得通。
殺死感染者是爲了防止他們變成喪屍再度傷害。
再者說,這種自私自利的傢伙爲什麼會拯救自己與小玲這兩個累贅?當做苦力或者煮飯婆?不,那未免太可笑了。
半路上班長與小玲捅的婁子就足夠她們死好幾次了,可是這個‘自私自利的殺人犯’居然還能毫不顧及的轉身解決麻煩。
路水查家中閒待時,班長也並非混日子。
在窗臺上眺望,被逼至極限的人們面臨絕境時,究竟是何等噁心她心中多少有些明白。
“可這是爲什麼?”
想到這,班長恍然放下碗筷,明明已經臨近目標,可是這些互相矛盾的事實卻死死卡住,飛快思索中,臉色越來越潮紅。
照顧她們兩個累贅,那個拋棄倖存者的傢伙究竟是爲了什麼?
生活至今,路水查的一舉一動都是強烈的目標性,偏偏對待班長與小玲卻沒有做出任何非分之舉,甚至還一次又一次的解決麻煩事。
同學之情?呸,差點連名字都記不住。
利益關係?兩個身無分文的窮逼學生。
愛情?噗咳咳咳……
嘴角抽搐一下,不到片刻便拋棄這個妄想。
班長本人自認長相身材一般,甚至偏下等,小玲那個初中生身材倒是可能會引起一羣犯罪預備大軍的窺探,若是班級上那羣牲口還有可能,然而,那個性冷淡似的傢伙怎麼可能還有這種念頭,傻了吧。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可恨之人必要可憐之處。
“算了……以後再慢慢琢磨吧……”
想到這些名言名句,陷入迷茫的班長心中漸漸開明,露出一絲笑容。
接受了十幾年的思想教育,天朝數千年的文化沉澱,從小到大的觀念貫徹了善良的品質,這名從未見識過何爲黑暗的女生下意識的想到光明。
人心向善,理性主義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思維,班長仍然對這個世界充滿幻想,災難只是暫時的,世界是和平的,怪物會解決的。
路水查解救自己多半是因爲心中餘留的善念。
這倒也…勉強算是一個解釋。
可違和的地方還是太多——爲什麼要殺死倖存者?爲什麼會如此果斷的殺死殺死?爲什麼會毫無負罪感的接受這一切?
“爲了什麼?誰知道吶,至少……那個傢伙沒有壞到極致。”
笑盈盈的想着,班長心中得到些許安慰。
明明是同班同學,而且還相處了兩年,思索起來,班長對路水查的認知依然是少得可憐。
“哈呵呵……”
一陣鹹溼的笑聲打斷了班長的沉思。
只見飯桌上的軍人們不約而同的露出古怪的笑意,更甚者捂着嘴巴強行忍住,互相對視一眼,默契的大笑起來。
“誒?”
恍然驚醒的班長傻愣愣的看着軍人們的怪異反應,臉頰上殘留的紅暈異常顯眼。
“怎麼?”
慌叫一聲,分不清情況的班長轉頭看向小玲,驚奇的發現,這名小女生竟然同樣帶着‘怪異’的看着自己。
“哈,大妹子我懂…我懂。”
那名精悍小夥拍了拍桌子,嘮着一口方言夾雜普通話的詭異語氣,嘴角上揚的笑容莫名的欠揍。
強忍着笑意,這名軍人掃視一眼夥伴,故作嚴肅道:
“你們別笑,誰沒年輕過,都憋着!大妹子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出去,誰敢說老子跟誰急!”
“怎麼回事?剛剛不是說路水查嗎?怎麼了?”
完全搞不明白情況的班長尷尬的看着衆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給自己莫名的感覺,潮紅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不知爲何,班長覺得他們貌似誤會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