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海擡眸見不遠處四皇子攜着衛勉迎面走來,提醒八皇子道:“殿下,是四皇子。”
八皇子擡眼望了過去,隧輕皺了下眉心,一張過分漂亮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不遠處的四皇子並沒有看到八皇子,倒是他身邊的衛勉發現了,他開口提醒四皇子道:“殿下,是八皇子。”
四皇子聞言,擡眸看了過去,隨即和八皇子的目光撞在一起。
這一瞬間,餘海和衛勉彷彿看到了電閃雷鳴。
兩人很快就撇開目光,不再看對方。
八皇子原本以爲四皇子見到他,會換個方向走,沒想法四皇子這次卻直直地朝他走來。
他輕挑了下眉頭,旋即繼續朝前面走。每次,他看到四皇子是不會改變方向的。
四皇子和八皇子身後的衛勉和餘海見兩位殿下沒有改變方向,都朝對方走去,兩人的心不覺得提了起來。
兩人並沒有直直的朝對方走來。四皇子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八皇子也冷着臉朝前面走。
須臾後,兩人眼見要錯開,就在這時,兩人不覺的停下腳步。
四皇子站在八皇子前面一點,八皇子站在四皇子斜後面一點。
兩人背對着,互相不看彼此。
“你不日就要去封地,在去封地之前,我希望你能離十弟遠點。”八皇子的語氣充滿警告,“你最好以後都一直遠離十弟,不要再靠近十弟半分。”
四皇子冷冰冰的說道:“我和十弟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置喙。”
八皇子雙眼望着前方,一個眼角餘光都沒有給四皇子。
“你如今已經出面,你再靠近十弟,只會給十弟帶來危險。”
四皇子同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八皇子。他冷着一張俊逸的臉說道:“你更危險。”
“趙昀,你現在已經引起了太子和代王的注意,他們現在不會動你,但是日後呢?”八皇子的語氣犀利的質問四皇子,“等你封了王,有了封地,他們勢必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你會牽連到十弟的。”
他又道:“十弟年幼,又沒有任何權勢。不管是太子,還是代王都能輕而易舉的除掉他。”
四皇子對八皇子這番話無動於衷。他依舊冷肅一張臉說道:“不用你操心,我會保護好十弟。”
“趙昀,等你封了王,你便立刻要去封地,你怎麼保護十弟?”八皇子咄咄逼人的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四皇子冰冷警告八皇子道,“你不要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會給十弟帶來危險。”
他的語氣裡充滿逼迫:“趙易,你更危險!”說完,他便直接離開了。
“殿下,四皇子太囂張了。”餘海見很不滿四皇子對八皇子的態度,“殿下,我們還是……”
餘海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八皇子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來,他嚇得心頭髮寒,連忙閉上嘴,低下頭。
八皇子沒有再說什麼,繼續往東宮的方向走。
四皇子則繼續往蘭淵閣的方向走。
“殿下,八皇子他什麼意思?”衛勉同樣也不喜歡八皇子,“他憑什麼說您會給十殿下帶來危險,明明他是才最危險的那個。”
四皇子語氣淡漠地說道:“不用搭理他。”
“殿下,您明知道八皇子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他做過什麼事情,爲什麼不除去他?”餘海不明白八皇子爲什麼不除掉四皇子,衛勉同樣也不理解四皇子爲什麼不除去八皇子。“您不除掉八皇子,八皇子日後一定不會放過您的。”
四皇子自然知道八皇子日後會成爲他最大的威脅,不過八皇子現在不是。
“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
“殿下!”衛勉不滿地叫道。
四皇子撇了一眼衛勉,算是解釋地說道:“趙易有用,現在不能除掉他。”
衛勉聽到這話,微微的愣了愣旋即疑惑又好奇地問道:“殿下,八皇子能有什麼用?”
“他能保護十弟。”四皇子非常不喜八皇子。他覺得八皇子太過陰險卑劣,就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但是,他知道八皇子是真心待趙曜的。八皇子是絕對不會讓趙曜出事的。“等我封王去了封地後,十弟一個人留在宮裡很危險,趙易會保護他。”
四皇子和八皇子有一個默契,那就是他們都會保護趙曜。不管他們如何看對方不順眼,但是他們暫時都不會對彼此動手,因爲他們都在等趙曜平安長大,等趙曜成年封王順利去封地,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
在趙曜成年封王去封地之前,他們心照不宣地都暗中保護着趙曜。
“殿下,八皇子真的能保護好十殿下嗎?”衛勉不相信八皇子。
“他能。”四皇子說着,微微眯起雙眼,眼底劃過一抹幽深,“如果他不能保護好十弟,那他就沒有留在世上的必要。”
四皇子明知道八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卻對他這些年所作所爲視而不見,就是因爲他能保護趙曜。
對四皇子來說,多一個人保護趙曜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相信自己能保護好趙曜,但是他不能時時刻刻都在趙曜的身邊。等他離開京城,就只能暫時把趙曜的安危交給八皇子。
聽到四皇子這麼說,衛勉心裡便放心了,沒有再多說這件事情。
四皇子回到蘭淵閣,並沒有回修史館。他現在已經不修史了,去年他被皇帝叫去廷尉府任職。
廷尉掌管大周的刑罰,非常重要。
大周建立後,廷尉府的重要官員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雖然如今廷尉府裡有一些出身寒門的官員,但是他們並沒有要職,手中並沒有實權。再者,京城裡有太多的權貴,他們看不起出身寒門的官員,出身寒門的官員很難管得住他們。
能管得住京城裡的權貴,又能鎮壓住廷尉府官員的只有皇子,而四皇子德高望重,又飽讀詩書和律法,最適合去廷尉府。
四皇子平日裡除了喜歡看經史子集和詩詞歌賦,還喜歡看律法。他把前朝和陳朝,還有陳朝以前的王朝的律法研究的非常透徹。
當年,大周建立後,先帝除了請李家建立太學,修復崩壞的禮樂,還讓李家幫忙制定大周的律法。這些年,李家還一直在修繕大周的律法,其中四皇子就出了不少力。
四皇子反對酷刑,但是並不排斥嚴刑。他認爲沒有嚴刑,就震懾不住那些十惡不赦的人。當然,刑罰不能一味的嚴厲,也要有仁慈的一面。
去年,皇帝叫四皇子去廷尉府,除了讓他震嚇那些世家子弟子的廷尉府的官員,還要讓他修補大周的律法。
四皇子雖然知道他去廷尉府,會得罪不少世家子弟,但是他不在乎。他和皇帝一樣不喜歡世家,認爲世家是壓迫百姓的罪魁禍首。他一直覺得大周是百姓的大周,而不是世家的大周,所以世家必須除去,不然大週日後一定會重蹈前朝或者陳朝的覆轍。
他回蘭淵閣,是尋找有關律法的書籍。他不日後就要去封地,他也要爲自己的封地制定新的律法。
而趙曜正在文德殿裡讀書,他這段時日正在學習《左傳》。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肖先生讓趙曜回去後,好好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巧了,趙曜最近收到三叔的信裡,三叔也說到這句話,並且問他怎麼理解。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句話的表面意思是國家的大事情,在於祭祀和戰爭。
這句話出自《左傳.成公》。
趙曜不太理解三叔和肖先生爲什麼要問他這句話的意思?
在他看來,國家的大事情,也就是國家安全,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維持。這就是他理解的“戎”。至於“祀”,他覺得沒必要,因爲現在已不是過去。
過去的王朝堅信世上有神,希望通過祭祀來和神靈溝通,得到神靈的護佑。但是,現在的大周不需要像以前的王朝那樣向神靈祭祀。
“母妃,你說我理解的對嗎?”
樑嬪點了點頭說:“我覺得你理解的很對,哪怕大周徹底平了所有的戰亂,但是還需要強大的軍隊,這樣才能保護大周不被匈奴或者其他外族,又或者其他外邦欺負。”
“但是我覺得三叔和肖先生特意問我這句話的意思,應該不是我理解的這麼簡單。”趙曜指着“戎”字說,“我應該沒有理解錯【戎】字的意思,但是【祀】這個字,除了祭祀,應該還有其他的意思。”
“還有什麼意思?”樑嬪說道,“祀基本上只和祭祀有關,你也不要多想,我覺得你這麼理解是對的。”
“祀,祭祀,以前的人爲什麼喜歡祭祀啊?”趙曜問道,“是因爲經常鬧天災嗎?”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主要原因還是祈禱老天爺保佑,比如說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樑嬪說道,“以前祭祀的人,一開始是大祭司,後來變成皇帝。由皇帝親自祭祀,向老天祈求保佑。”
“爲什麼一開始是大祭司祭祀,後來又變成皇帝祭祀?”
“準確來說不是皇帝,而是天子。大祭司祭祀,會讓百姓對大祭司十分崇敬,在百姓心目中,大祭司比天子重要。而天子也要受到大祭司的制約,所以後面就廢除了大祭司,改由天子親自祭祀。”
“其實,就是天子想要掌握祭祀大權,並且控制住百姓,對嗎?”趙曜一針見血地問道。
“是的。”
“那【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中的【祀】就是民心的意思。”
樑嬪聞言,先是怔了下,旋即贊同地說道:“也可以這麼認爲。”
“三叔和肖先生是想告訴我,國家的大事情在於民心和軍隊。”趙曜捏着下巴說,“以前的人通過祭祀來籠絡民心,但是現在的百姓並不笨,單純地想靠祭祀來籠絡他們是行不通的。”
樑嬪問道:“那你覺得民心要靠什麼來籠絡?”
“母妃,籠絡來的民心能維持多久啊?”趙曜一臉認真地說道,“其實,想要獲得民心很簡單。”
樑嬪故意問道:“怎麼個簡單法?”
“那就是讓老百姓吃飽飯,穿得暖。”其實,百姓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有飯吃,有衣穿,不奢求其他的東西。“尤其是百姓們經歷過前朝的暴亂後。”
“是啊,百姓們只想吃飽飯,穿暖衣服。”樑嬪說着,長嘆一口氣道,“但是想讓每個百姓吃飽飯,穿得暖可不容易,沒有哪個皇帝能做到。在前朝太平盛世時期,還有很多的百姓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服。”
“三叔和肖先生的意思是民心和軍隊非常重要。”趙曜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他蹙着眉頭,神色若有所思地說道,“民心和軍隊也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國家就能安穩。用的不好,國家就會發生動盪。”
樑嬪暗自心驚。雖然她早就知道兒子聰敏,但是沒想到兒子通過一句【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聯想到這麼多事情。
她聽趙曜繼續說道:“【祀與戎】這把雙刃劍要怎麼用好,關鍵是看執劍的人,也就是皇帝,所以說皇帝不好當。”當皇帝有什麼好,真不明白太子哥哥他們爭奪皇位有什麼意思。
一段時日後,遠在鄉下的鄭溪林收到趙曜的回信,看到他在信裡對於【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句話的理解,他在心裡驚歎: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