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芳的宅子,今夜來了一位新客人。
自從賀蓮芳答應支持趙曜後,皇帝對他的監視並不像以往那麼嚴密。現在,皇帝對賀蓮芳做的事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書房裡,兩人坐在窗邊,藉着窗外明媚的月光和明亮的燭火對弈。
窗外的院子裡,時不時傳來蟬聲和蛙聲,十分熱鬧。
坐在賀蓮芳對面的是一個留着滿臉絡腮鬍,披散着頭髮的男人。這個男人看起來很有些滄桑,但是他的一雙眼卻炯炯有神。
男人的坐姿非常不雅,他雙腳沒有穿襪,雙腿盤坐在椅子上。他右手下棋,左手摳腳。
“還是你這裡涼快舒服。”男人看了一眼放在不遠處的一盆冰塊,冰塊散發的寒氣讓悶熱的屋子變涼快許多。
賀蓮芳落下棋子後,也瞥了一眼放在不遠處的冰塊,接着嘴角微微勾起。
男人見賀蓮芳笑了,立馬打趣道:“看到這一盆冰塊,是不是想你的小徒弟呢?”
賀蓮芳沒有搭理男人,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見賀蓮芳沒有理睬他,男人也不惱,繼續說道:“你這個小徒弟可不簡單,別的不說,就說這冰塊,他竟然想到用硝石製冰,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
“我的徒弟自然不是一般人。”賀蓮芳的語氣充滿驕傲。
男人指着賀蓮芳,取笑道:“你看你這副得意的嘴臉,嘖嘖嘖嘖……”
賀蓮芳輕哼一聲,旋即傲嬌地說道:“用硝石製冰對小十來說不算什麼。”
“在你這個小徒弟做的那麼多東西里,硝石製冰還真的不算什麼。”男人擡起左手摩挲着下巴說,“生而知之真是了不得啊,不過我很好奇你這個小徒弟的腦子裡的這些奇思妙想的東西來自哪裡?”
他又問道:“你小徒弟做出的這些東西大多數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生而知之,知的是哪裡?”
賀蓮芳一臉深意地說道:“未來。”
“未來?”男人想想,覺得賀蓮芳說的對,“也是,這些東西不可能來自過去,那麼只能來自未來了。不過,這未來又是多久的未來,你有沒有問過你的小徒弟?”
賀蓮芳道:“沒有。”
男人一臉驚訝:“你竟然沒有問過!”
賀蓮芳斜了一眼一臉吃驚的男人,反問道:“我爲何要問?”
“你就不好奇未來的事情麼?”
賀蓮芳淡漠道:“不好奇。”
男人聽到賀蓮芳這麼說,滿臉嫌棄地說道:“你這人還真是無趣。”
賀蓮芳落下一子,直接吃了男人三個棋子。
“喂喂喂,你要不要這麼狠。”男人趕緊想辦法自救。
男人的棋藝還是可以的,救活了自己。
“你小徒弟說倭寇那裡有挖不完的金山和銀山,真的假的?”
賀蓮芳沒有回答男人這個問題,而是送給他一個白眼。
“倭寇那裡有金山和銀山,也是你小徒弟通過未來知道的嗎?”男人把玩着棋子,“倭寇不知道他們有挖不完的金山和銀山?”
賀蓮芳覺得男人這幾個問題問的太過愚蠢,滿臉嫌棄地說道:“你今天出門沒帶腦子嗎?”
男人被賀蓮芳這句話噎住了。他愣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在海上可是跟倭寇打過交道的,那都是些野人。聽說倭國是一個彈丸之地,十分貧窮荒涼,真的很難想象他們竟然有挖不完的金山和銀山。”
“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如果真的挖不完的金山和銀山,那我們就發財了啊。”男人的眼裡冒着綠光,臉上也滿是貪婪之色。
“讓你去倭國,不僅要挖金山和銀山,還要控制住那羣野蠻人。”
男人聽了,勾起嘴角玩味地笑道:“你們這是要我去做倭國的皇帝嗎?”
“你要是想做倭國的皇帝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聞言,驚得怔住了。他忽地瞪大雙眼,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你要是想做就做。”賀蓮芳的語氣非常隨意,“小十說了,倭國必須控制在我們的手裡。”
男人捏着下巴說道:“我做過不少事情,唯獨還沒有做過皇帝。”
賀蓮芳說道:“那你可以去試試。”
“試試做皇帝嗎?”男人想象了下自己做倭國皇帝的畫面,然後他臉色大變,一臉嫌麻煩地說道,“還是算了,當皇帝真的是太麻煩了。”
看着男人嫌當皇帝麻煩的表情,賀蓮芳想到了趙曜,沒好氣地說道:“你愛當不當。”
“怎麼,我不當倭國的皇帝,你還不高興啊?”男人好笑道,“你希望我當倭國的皇帝啊?你覺得我是當皇帝的料嗎?”
“我不管你當不當,等你去了倭國,必須把倭國給我攻下來。”賀蓮芳的語氣忽然變得非常嚴肅,“讓倭國變成我們的囊中之物。”
“你還不相信我,等我去了倭國,倭國肯定會變成我們的囊中之物。”男人信心滿滿地說道,“我去了倭國,是不是一切都隨我,我想怎麼弄就怎麼弄?”
“隨你。”
男人忽然壞笑了起來:“那就讓我好好地玩玩,什麼時候去倭國?” “明年開春出發。”
“那還有半年啊。”
“這半年,你可以好好準備下。”
“行吧,那我好好地準備下。”男人說完,想到自己還沒有見過賀蓮芳的小徒弟,問道,“我是不是該去揚州見一見十殿下?”
“那你去見吧。”
“那我過段時間就去揚州見十殿下。”男人說完十殿下的事情,便想起來這段時日,京城發生的事情,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你說接下來皇帝會立誰爲太子?”
賀蓮芳反問男人:“你覺得皇帝會立誰爲太子?”
男人道:“楚王吧。”
賀蓮芳聽了,發出一聲輕笑:“那你還真是小看了趙正。”
“怎麼,難道不是?”男人覺得自己猜測的沒錯,“在你的小徒弟羽翼豐滿之前,皇帝會新立太子,讓他成爲靶子,這樣你的小徒弟會一直安全。”
“楚王非嫡非長,就算皇帝想立他爲太子,也立不了。”賀蓮芳提醒男人道,“楚王的上面,還有一個代王。他的下面,還有一個身爲嫡子的景王。”
男人聽後,微微挑了挑眉梢:“你的意思是皇帝暫時不會立楚王爲太子?”
“趙正暫時不會新立太子,畢竟太子剛被廢,他心裡正悲傷。”賀蓮芳的語氣充滿譏諷,“悲傷過度的皇帝沒有心情新立太子。”
男人見賀蓮芳一臉冰冷嘲諷的表情,輕笑一聲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皇帝啊。”
“哼!”
“你這麼討厭皇帝,怎麼還支持他的小兒子?”
“這是我和趙正之間的賭約。”
“行吧,我不插手過問你和皇帝之間的事情。”男人知道賀蓮芳跟皇帝之間的恩怨,不是他能隨便過問的,不然會惹怒賀蓮芳。“你方纔說皇帝不會立楚王爲太子,但是大周不能沒有太子吧,大臣們也不會同意不新立太子吧。”
賀蓮芳意味深長地說道:“接下來就是各方勢力博弈的時候。”
“以楚王的手段,最終還是他當太子吧。”說到這裡,男人又想到一件事情,“皇帝最中意的人是你的小徒弟,如果他立了楚王爲太子,後面他怎麼讓你的小徒弟上位?”
“你說呢?”
男人立馬想到了什麼,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皇帝最後要把楚王給……”他伸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賀蓮芳沒有說話。
男人的臉上露出誇張的驚恐神色。他非常做作地伸手捂住嘴巴,“皇帝這麼狠毒的麼。”
賀蓮芳冷笑道:“趙正一向狠毒無情。”
“嘖嘖嘖嘖,果然無情還是帝王家。”男人說着,面上不覺露出憐憫的神色,“我現在很同情楚王。皇帝爲了讓小兒子上位,無情地利用其他兒子,楚王他們還真是可憐。”
“趙正就是這麼卑鄙陰險。”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的小徒弟參與奪嫡,你覺得他有勝算嗎?”
“有。”賀蓮芳說的非常篤定,“楚王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對你的小徒弟還真是有信心啊。”
“比起手段和謀劃,小十完全不輸給趙正。”賀蓮芳覺得自己說錯了,忙改口說道,“不,趙正不如小十。”
正在喝茶的男人聽到這話,驚得一口茶水嗆進了嗓子裡,接着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你未免太高看你的小徒弟了吧?”皇帝的手段和心機都深不可測,十殿下不過才十二歲,怎麼可能比得上。“你都不是皇帝的對手,你的小徒弟怎麼可能超過皇帝?”
“我什麼時候不是趙正的對手。”賀蓮芳對這句話很不滿。
“你說你爲什麼覺得你的小徒弟能超過皇帝?”
“以後你就知道了。”賀蓮芳不好說出來,畢竟趙曜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機密,暫時不能說出去。
男人無語地看着賀蓮芳。
“等你見到小十,你就會明白我的話。”
“你這麼說,讓我更期待與十殿下見面。”
此時,遠在揚州的趙曜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差點把手中的信打飛了出去。
“是誰在說我壞話?”
趙曜揉了揉發癢的鼻子,繼續看賀蓮芳寫給他的信。在信中,賀蓮芳告訴趙曜,太子趙暄被廢了,被貶爲晉王,目前軟禁在宗正寺裡。等晉王府修建好,他便軟禁在晉王府裡。
考慮到鎮國公府是開國功臣,深受先帝的重用,所以皇帝沒有砍殺鎮國公父子。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父子被關入了大牢。至於鎮國公府的爵位沒被褫奪,鎮國公由謝實擔任。
鎮國公府裡的其他人,凡是牽扯到偷銅一事都被抓了起來。有的被打入大牢,有的被流放。
權勢滔天的鎮國公府忽然淪爲這樣的下場,讓不少人唏噓不已。
王家和荀家他們看到鎮國公府的下場,心中自然是害怕不安。
一時間,京城的世家們坐立不安,他們擔心接下來倒黴的是他們。